为何巷子里空无一人?
为何酒馆里无人饮酒?
为何街道上无人骑马?
这都因为,
我的眼里只有你。
我的眼眸追随着你的一举一动,
从此再看不到别人。
《诗经》里的《叔于田》这首诗就讲述了这样一个“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故事。
-1-《叔于田》的聚焦
《国风·郑风·叔于田》
叔于田,巷无居人。岂无居人?不如叔也,洵美且仁。
三叔叔啊去打猎,巷里不见一个人。难道真的没住人?只因人人不如叔,那么英俊又仁爱。
叔于狩,巷无饮酒。岂无饮酒?不如叔也,洵美且好。
三叔叔啊去打猎,巷里无人敢饮酒。真的没人敢饮酒?只因人人不如叔,那么英俊又正直。
叔适野,巷无服马。岂无服马?不如叔也,洵美且武。
三叔叔啊去打猎,巷里没人会骑马。真的没人会骑马?只因没人比过他,那么英俊有力气。
古代,兄弟的次序为伯、仲、叔、季,因此这里的男子就是姑娘心中的“三叔叔”,另外古时年岁较小者统称为叔,因此这里的三叔叔就相当于现代叫的“三哥哥”。三哥哥骑马打猎,姑娘的眼眸随之移动。姑娘自己设问,自己回答:“怎么感觉街上没人居住、酒馆没人饮酒、路上没人骑马啊?其实并非没人在居住、没人敢喝酒、没人会骑马,只是我心中的三叔叔太过洵美且仁、洵美且好、洵美且武了,与之相比其他人实在平庸、难入我眼”。
《叔于田》就像一幅人像画,三叔叔是姑娘眼睛和心灵的聚焦,画面里清晰的唯有心爱的三叔叔,其他人、其他景都模糊不清。
-2-《大叔于田》的盖世英雄
《郑风》里的另外一首也叫《叔于田》,为了和上一首区分,取名《大叔于田》。这时姑娘心爱的三叔叔开始狩猎。
《国风·郑风·大叔于田》
叔于田,乘(cheng)乘(sheng)马。执辔(pei)如组,两骖(can)如舞。叔在薮(sou),火烈具举。襢(tan)裼(ti)暴(bo)虎,献于公所。将(qiang)叔勿狃,戒其伤女。
三叔叔呦去打猎,四匹马儿大车跑。丝缰抖动如编织,外侧两马像舞蹈。驻马在那丰草林,驱兽大火烧起来。三叔赤膊搏猛虎,猎得猎物献皇宫。三叔习常勿轻心,时刻防备免受伤。
叔于田,乘乘黄。两服上襄,两骖雁行。叔在薮,火烈具扬。叔善射忌,又良御忌。抑磬控忌,抑纵送忌。
三叔叔呦去打猎,四匹马儿毛金黄。中间两马昂头跑,外侧两马如雁随。驻马追赶草深处,驱兽大火熊熊烧。三叔是个神箭手,驾驭马车也在行。时而策马时勒缰,时而射箭时追逐。
叔于田,乘乘鸨(bao)。两服齐首,两骖如手。叔在薮,火烈具阜。叔马慢忌,叔发罕忌,抑释冰忌,抑鬯(chang)弓忌。
三叔叔呦去打猎,四匹马儿色斑驳。驾辕俩马齐头进,外侧俩马配合熟。驻马停留沼泽处,驱兽大火燃烧尽。三叔马儿慢下来,射箭次数少下来。三叔从容开箭筒,合起弓儿放囊中。
接着上首诗,姑娘眼睛唯一聚焦的三叔叔确实非同一般。他勇猛,敢于襢裼(赤膊)降虎,让姑娘心颤;他善射,抑纵送(边射边追),让姑娘心醉;他良御,抑磬控(突然勒住马僵,马儿仰头抬起前腿,骑手在马上弯腰如磬),让姑娘叹服;他的四匹马儿毛色金黄、色彩斑驳,在三叔叔的熟练驾驭下,像舞蹈、像飞雁、像人的双手,让姑娘痴迷;他帅气,随着打猎接近尾声,三叔叔潇洒勒马、优雅收弓,姑娘终于可以放下心中的担忧,充满爱意地肆意打量她心中的盖世英雄。
《大叔于田》就像一段视频、一首交响乐,主人公三叔叔驾驭着高头大马,从远方走来,他赤身搏虎、跃马弯弓,一会儿惊心动魄、一会儿曲调激昂,最后优雅飘逸,就像踩着祥云从天而降的盖世英雄。
-3-《克段于鄢》的故事
公元前757年,郑武公夫人武姜难产生下长子,因此给他取名叫“寤生”(就是脚先出来的意思)。武姜受到了惊吓从小就厌恶寤生。公元前754年,武姜生下次子叔段,因叔段是顺产,所以武姜很喜欢叔段,并多次请求郑武公立叔段为太子。
郑武公去世后,寤生继位即郑庄公。母亲武姜暗通叔段准备谋反。据说《叔于田》和《大叔于田》就是指郑庄公不断忍让弟弟叔段,而叔段不加收敛,更加恃才傲物,以英雄自居、到处逞强立威的故事。后来叔段还让郑国西边和北边的边邑背叛郑庄公归为自己地盘。郑庄公说:“多做不义的事情,必定会自己垮台,你姑且等着瞧吧”。
之后骄纵成性的叔段谋反事发,最终被郑庄公在鄢地平叛。
因此有些诗经学者认为《叔于田》和《大叔于田》是讽刺叔段意图谋反、故意招摇,郑庄公骄纵姑息、借刀杀人。
-4-《万人空巷》的盛景
“万人空巷”这个成语后来成名,得益于苏东坡的《复登望海楼之四》。
《八月十七日,复登望海楼之四》
天台桂子为谁香,倦听空阶夜点凉。
赖有明朝看潮在,万人空巷斗新妆。
这里的万人空巷则是指,巷子里的居民全都去到江边,准备观看第二日钱塘江的大潮,因此曾住万人的巷子真地变成了空巷,已经不是《叔于田》中姑娘的的“视万人为空巷”。
相比《克段于鄢》的故意娇惯和《复登望海楼》万人空巷的盛况,我还是喜欢“为了心中的盖世英雄、姑娘眼中只有三叔叔”的解释。
万人空巷,只因有你;
岂无饮酒,只因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