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9号那天发生了很多事,有些让我开心有些让我感到受屈辱,有些让我很感动。在经历过一天所有的事情后,那天晚上,我哭了。
先来回忆一下吧:早上,写的文章被豆瓣推荐首页,很多网友关注,在帖子底下留言,分享自己宝贵的人生经历。通过这一个月在豆瓣发文,深深地感受到了同类的温暖,有不怀好意的和妄自揣度的,只是少,很感恩大部分网友的善意。为这个平台感到开心,为人类社会感到开心。
下午六点,一家影视公司通过私信请我授权转载某篇文章。很开心。这是朋友创业的公司。前不久还以老同事的身份去公司跟朋友聊过,没能用关系打通的路,我用能力打通了。这是我想要的结果。真的很感恩。
再晚一点点,大概是七点吧。手机打来一串陌生号码,我随意接起,话筒里传来的却是房东劈头盖脸一通骂,我怀疑地看了看这个号码,明明以前不是用这个联系的啊?但是听着声音又确实是她。
“你什么意思啊?都月底了还不交房租,咱别揪着这点钱给彼此找不痛快,你租我这一年我啥事没给你找你现在给我找事是吗?”
噼哩叭啦一串连珠炮,我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直到对方消停了气,我才说,“你没必要这么着急,我是去年26号住进来的,咱27号才续签了合同,那天你问我啥时候给你钱,我说最晚月底肯定给,一年了我都没拖过你。”
这房东心里是明白的,我一个女生租她的房,房租三月一交一年也只四次,我从来没耽误过她的。一年来,家里马桶坏了、天然气管道旧了,我都是自己打电话找人修;我清清静静一个人住,没有男人没有孩子不养宠物,当初她就是看我简单干净才上赶着说把房子租给我这样的女孩很放心。
我对北京越来越没有好感了。这坏感的由头多半是居无定所,到处搬家所致。我上一个房东人很好,所以就算住的地方离公司每天来回路上要花4个小时我也一住就是三年。在人际关系处理上,我实在不是一个很行的人。很多网友看我的文章能看出我比较矫情,尖酸刻薄,爱怼人。一方面因为我性格直率,从来有什么讲什么,不知圆滑和避嫌;一方面是我懒得装模作样,虽然这样容易被人看穿但这世上已经有太多看不穿摸不透的人了,我还是老老实实活自己。
这次搬家,房子是一室一厅,58平米,有阳光也敞亮,大厨房可以做饭给自己吃,洗澡洗衣服睡觉都很方便。不幸的是房东是一副狗嘴脸。这是我地地道道认认真真处过的第四个北京人。
我向来没什么地域分歧。但是随着这几年北漂,遇到的一些人事渐渐改变了我对北京人的看法。第一个土著,忘记是在百度贴吧还是哪里认识的了,是刚来北京那会儿,我们加了QQ聊得很好,半年后就约着见了一面。没想到见面那天,他带了两个长辈过来,然后介绍我说那是他爸妈。我一下懵逼了,后来才反应过来这家伙在相亲。
也行吧。谁让我是那种处变不惊临危不乱的人,来都来了见都见了,一起吃个饭也不是什么难事。就这样,我们就在一家酒楼坐下了。当时我刚到北京没多久,外出吃饭都是小馆子,那是第一次进酒楼。后来才知道,那就真的是我十年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进酒楼。
扯远了。继续正题。坐下来以后,他父母大方地点了七八道菜。当然这种情况,菜只是用来充场面的,我当然不可能对着陌生的三个人狼吞虎咽。紧接着,毫无防备的,让人惊掉下巴的场景就出现了,他父母开始大谈特谈做他们家儿媳妇的要求,不能出门上班,不能随便交友,要懂孝顺公婆,要对他儿子百依百顺......由于听到这些我就翻白眼了,所以后面具体他们讲啥我也不知了,就看两个中年人的嘴巴在对面一张一合,我全程陷入失聪状态。
吃完饭,我赶紧溜之大吉,回家就把这位土著拉黑了。
第二和第三个北京人,都是我在上家公司的同事。一个爱打扮,心肠好,和我是一个部门的平级,每天就坐在旁边办公;另一个,长得丑,人邋遢,爱怼人,是技术部门小领导,后来因为要跟内容部合作,多次在公司内部邮箱聊天页面用文字打击我,各种瞧不起人。
最后就是我这个房东。签合同时眉开眼笑,还拉着小姨在我房间闲扯了半天家常,我只能尴尬地赔笑,心里想的是您什么时候走?房租只是晚了两天,各种发微信发语音辱骂与羞辱。
一比三的善良概率,就我自己来说,我对北京土著真的没办法有好感。
不过这也不是重点。在豆瓣写不开心太多,这次我想讲点开心的,也让大家感受下我北漂十年以来获得过的温暖。
2008年吧,第一次来到北京,扛着大包小包满巷子找房子,找到天黑还没合适的地儿,人又累又饿,找了个小面馆歇脚吃饭。煮饭的阿姨瞧我一身狼狈,把碗端到我面前,对我说,“闺女你是刚来北京吧?我有个闺女看着跟你一般大,阿姨别的也帮不上,这碗面你趁热吃吧,不要钱。”我当时就很感动,吃完饭,坚持掏了钱,对阿姨感谢又感谢,然后一鼓作气跑了两条街,找到了满意的房子。
2012年吧。换工作。从“赶集网”联系到一家单位,隔天跑去面试。公司不大,刚创业,只有负责人和她的助理两个人。时间太久,我忘记她们是做什么的了。可见那时的我找工作也是稀里糊涂,钱多就去(年轻人千万不要学我啊,真的耽误自己)。
我跟负责人聊得很开心,她一高兴还送了我一个粉红色包装的很卡通的日记本,要我每天记账,方便理财。事实上那时候我混得很差,经济很紧张,我看得出她人很好,我于是试着问她,“你能不能借我一千块钱?我保证有了就还你。”
搁一般人谁会借呢,肯定会把我当成个骗子。其实我也没报太大希望,就是觉得试试也不会少块肉。没想到她一口答应了,转身就掏出钱包,从里面拿出一叠毛爷爷,还问我,“一千块够吗?不够我再给你点。”
我忙说够了够了。万般感激又城隍诚恳地要了她的账号,还把我的身份证复印一份留给她。两个月后,我把钱打了过去,并告诉了她。她说收到了。我问她,“你经常这样帮助人吗?就不怕有人故意骗你钱吗?”她说,“从来没有,他们都像你一样,把钱还我了。”
我当时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很感谢自己也遵守了承诺,让一个好人的善意得以继续传递,去恩泽更多需要帮助的苦人。
后来,我没有去她的公司上班,后来,我们甚至不是朋友,彻底在人海里走散,重新变回陌生人,但她给我的鼓励和感动,我到现在还记得。而那本粉色记账本,我现在还留着。
2015年吧。我在一家公司做网站编辑。工作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就这么努力了半年,突然有天,主管发QQ告诉我说,“告诉你个好消息,下个月你工资涨一千。”我当时就懵了,“我并没有要求加薪啊?怎么会给我涨工资?”“你傻啊,当然是我主动要求给你加的。”“啊。”
啊。除了感动还是感动。在北京的十年,我跳槽过六七家企业,从事过四五种工作,从来没有人主动看到我的努力,主动替我申请加薪。后来,我们整个部门被公司裁撤,要把其他人合并到其他部门。我问她“你怎么打算的?”她说“我会抗到部门解散那天,我给你们守最后一关,守完我就走。”
当我知道她会离开这家公司时,我很快递交了辞呈。走之前,她请我去附近的馆子吃饭,我对她说,“因为有你我才留恋这里,你以后都不在了,我只好先走一步。”吃完饭,我们散伙了,她拍拍我的肩,“以后努力归努力,也要懂得替自己争取。”
直到现在,我们还是很好的朋友。虽然生活和工作已经没了交集,但她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的那刻,就如一粒光的种子,改变了我人生的轨迹。
最后要说的,是通过最近一月更豆瓣,认识了一个心肠很好的大叔。最开始,他关注了我的公号,在后台留言,跟我诉说关于每篇文章他的想法。我写北京饭难吃,他就跟我传授他的做饭心得;我写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他就叮嘱我要按时锻炼,不能赖床;我写爱情艰难人心猜不透,他就告诉我吃一堑长一智,人生路还长不到最后咱别丧。
使我感到人特别特别真诚。后来我们加了微信,我才知道他人在美国,经常是倒时差陪我聊天,聊得多些,他知道了我的身世和其他一些北漂的困境,我没想到的是,他在金钱上帮助了我,说了2012年遇到的那个女孩说的同一句话,“够吗?不够跟我说。”
我当时眼泪就下来了,那天正是2018年11月29号。我赶紧把身份证拍了照发给大叔,说这钱我年底一定还。我把这件事写出来也是想请广大网友做个见证,我绝不是那种爱贪图小便宜的人。钱,还是自己挣的花得踏实。
和大叔聊完天以后,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想着这些年我所经历的经济上的困境,我突然发觉,我们这一生所受的帮助,竟然大部分来自于与我们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我这样讲当然不是红口白牙一通乱讲。
2011年吧。我决定写作的第一年,我想买台笔记本,当时工资很低,算一算,可能要攒上半年才能买下。但是因为白天在公司已经通过豆瓣得到了一份试稿机会,我必须要入手一台。想了想,厚着脸皮跟在北京的表妹借,她嫁了有钱人,四千块对她来说应该不是难题。这是我第一次向她开口,打电话时,语气是委婉的,我由于不好意思整个人都在发抖,但是,她告诉我,她们经济也不宽裕,没办法帮我。
从那以后,我们姐妹之间就冷淡了许多。虽然我知道亲戚之间在这种事上没有该不该。“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可是我心里就是过不去这一茬。直到现在,我们都不怎么来往。后来偶尔一次敞开心扉,她说当时真的是事出有因,姐你别记恨。我说好的。我早不在意了。但是我心里明白,我在意的。
还是那一年吧。2011年年底。住的房子突然被拆迁。临时搬家,找了一个房租800押一付三的房子,没有太多时间考虑,我打了家里哥哥的电话。哥哥问我要了银行卡号,却迟迟没有见钱进来。
抱着行李,我在网吧睡了一夜。第二天打电话再问,没人接。我打给我妈,我妈说她不会往卡里打钱。我又打给我哥,我哥说咱妈不让打钱。
挂掉电话,心凉了一片。想到2008年到北京打工,挣的每一笔钱除了吃饭交房租,连支洗面奶都舍不得买就全省下来邮寄给家里。最早是通过邮局后来通过银行转账。而今我需要用钱,且是如此急迫困窘,并且我是以“借”的名义,讲好了日后一定还。
就这样,都不行。后来,还是厚着脸皮借了公司同事,才挺过难关。
那一年,我没回家过年。后来接连几年,跟家里人的关系都很冷淡。直到前两年吧,我妈似乎看出我还对此事存有芥蒂,哭着跟我解释一番。可能因为时间久了,可能因为觉得大家都老了,时间无情,我揪着一些陈年往事不过给自己添堵也给别人添堵,不是过日子的理儿。那一刻,我选择了释怀。
现在跟家人关系很好。但是不会再跟他们任何一人借钱。
大概,人是不分亲疏远近的吧,你是什么人就是什么人。跟环境,关系,其他因素统统无关。那句话怎么说的,“懂我的人不必解释,不懂的人解释再多也没用。”
一样的事,不同的人,只不过我实在没想到,关键时刻拉我一把的,居然会是那些与我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在这个时代,有多少人打着谈恋爱的幌子,打着带你赚钱的幌子骗钱;行走在北京的路上,坐在公交上,又有多少人因为陌生而不需要负责就去偷钱,抢钱。
北漂十年,遇到你们真好。
PS:为防止网友吐槽,我就自己交代了吧,并不是在北京这几年没有赚钱,而是理财能力太小白。经常不知道钱进来怎么花出去了,不会有计划地去消费。并且在买一些喜欢的东西上确实有些不(大)拘(手)小(大)节(脚),以至常常令自己陷入绝境,这一点可说是狗改不了吃屎。最近一年的困境来自于转行做编剧,一年了辛辛苦苦写剧本还没见到一分钱,还把年前攒的几万块积蓄花了个干净。所以啊,有梦想是好的,却也得掂着自己分量来。没有存粮,或是生活比较紧张的人,我真的劝一句,还是别做编剧了,真的会穷到只剩个底裤。而且这一行要耐得住寂寞,没准是一辈子的寂寞。风险太大。好了,今天就啰嗦到这里。我滚去写大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