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夏天的黄昏,我坐在后门,嘴里嚼着5分钱一粒的乳白色薄荷糖,百无聊赖等着上山务农的父母回来,抬头可以看到远山弯弯曲曲的山路,也可以看到山下袅袅升起的炊烟。只要他们的身影一出现,我会立马跑去写暑假作业,装出很认真很认真的样子,让他们误以为我一整天都在努力学习。夕阳一点点落下去,村里的大喇叭开始响起来,大喇叭是村里唯一的精神食量,全县大大小小的村落一日三次准时通过大喇叭接收来自县城广播站的节目。对于村里人来说,大喇叭也是闹钟,夏天的早上大喇叭5:30开始唱国歌了,随着一声:“起来,不愿做奴的人们!“我们咕噜噜从床上爬起来,当然这个时候父母早去山上干农活了。中午11:00点和傍晚17:00 大喇叭也会准时响起,提醒村里男女老少可以收工做饭吃了。
夕阳的余晖撒在远处的群上,隐隐约约看见山岗上移动的两个黑点,我的神经开始紧张起来,从地上一跃而起,两眼瞪得老大,死死盯住那两个黑点,但是很快我根据体型和走路的姿势判断那不是我的父母,是隔壁邻居王大妈和张大爷。像夏日里没有喝水的猫咪,我再次慵懒地坐到后门的门槛上,背靠在石墙上。突然听到喇叭里男播音员念着让我听来十分熟悉的文字,我把耳朵竖起来,真的,真的是我写的作文《我的爸爸妈妈》,那么一刹那,惊讶,惊喜,兴奋,雀跃,数种不同的心情揉捏在一起让我从地上一跃而起,向大喇叭所在的地方跑去,仿佛我在那里可以看到那本皱巴巴的日记本和那些歪歪扭扭的文字。
那一年,我读三年级,收到了文字变现的第一桶金,人民币5元整,母亲说5元钱可以找姑姑做一件衣服或是一条裤子。我告诉母亲,帮我再攒攒,等我有10元的时候,我想做一件绿色的衣服和一条红色的裤子,过年的时候穿。 那时候宇宙的尽头是一套崭新的衣服,等过年的时候穿。
那一年是1990年,我10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