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线索
城市规划者总是喜欢宏伟的东西,他们喜欢广场、公园和宽阔的马路,但就是不知道到群众中去体察民情。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不是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城市装饰品,而是那些看似卑微的日常生活便利。城市中可以没有纪念碑,但一定不能没有生机勃勃的街道。
关于城市化的话题,是用什么来颠覆这些流行观点的?其实很简单,无非是用我们的常识,和我们作为普通人的生活经验,最多再加上一点发自真心的关怀。
但就是这点常识、经验和关怀,就足以使我们破除很多关于城市的迷信。这些常识有的来自经济学,有的并不一定来自经济学。
推荐你读简·雅各布斯的《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雅各布斯不是什么经济学家,但她对城市规划的影响是巨大的,她的思想从哪里来的?是从逛街中观察到的。
知识内容
1.失败的城市规划
我想请你也学学雅各布斯的方法。你要首先有点自信心,当你的感受和城市规划者的想法不一样的时候,很可能你是对的,他们是错的,因为你才是城市的使用者,你才是消费者。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当你来到一个城市,会发现新修的道路真气派,又宽阔又敞亮,可是,你就是找不到过马路的地方。可能是一条马路非常长,中间却没有留出十字路口,也没有过街天桥。好不容易到了十字路口,马路很宽,红绿灯留出的过马路时间太短,你刚走到马路中间,绿灯就变红灯了。
或者,你想找个餐厅,或是一家超市,结果,走了半个小时还没有找到。城市规划者把办公的地方和购物的地方分开了,你只能看见很多冷冰冰的办公楼,就是找不到可以坐下来休息的咖啡厅,或是能买点东西的杂货店。跟当地人打听,他们告诉你,原来有,最近刚刚拆掉了。
或者,你来到城市的中心,城市的中心有一个大得不得了的广场,广场上有个奇丑无比、硕大无朋的雕像,但连一棵树都没有,要是在夏天,你得步行穿过这个广场,等你走下来,火辣辣的太阳能把你烤化了。
你也不要沮丧,这些愚蠢的城市规划失败不仅仅出现在你所在的城市里,几乎在每个城市里,包括在发达国家的城市里,都有这样的失败案例。在城市规划者的心愿单上,排在最前面的就是大广场、公园、绿地、宽阔的街道。可是,真正的城市居民却对这些规划并不买账,这是为什么呢?
虽然有些公园很受当地居民喜欢,但也有很多公园不受人们待见。比如,雅各布斯谈到,美国大城市里的很多公园,最后都变成了流浪汉的家。为什么呢?因为这些公园的设计极其不合理,没有多少当地居民会使用这些公园。比如,费城有个华盛顿公园。华盛顿公园的四周都是办公大楼,没有居民区,也没有购物休闲场所,于是,只有那些上班族,在上下班的时间匆匆忙忙地穿过这个公园。过了上下班时间,公园里阒静无人,自然就被一些无家可归者占领了。
一位印第安纳州的妇女被问到她是否喜欢城市广场,她说,“没有人去那儿,除了那些脏兮兮的老头,嘴里吐着烟草末,老想从你的裙子底下往上看。”城市规划者还总是喜欢让孩子们到公园里去玩耍,但孩子们会告诉你,只有当他们想干一些不想让父母知道的事情时,才会到无人注意的公园里去。
2.城市里不能没有人行道
这些城市规划者忽略了什么?他们忽略了最不起眼的东西,那就是人行道。
这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道理。城市是要让人们使用的,而街道是城市中的最主要的公共区域,是使用得最频繁的城市器官。
一个有生气的街道一定是安全的。街道的两旁都有住家,每个窗户的后面都有随时往街道上张望的眼睛,这是守望着街道的眼睛。为什么这些眼睛要去张望街道呢?因为街道上有人,有生气,有各种各样的故事。来来往往的人群就是街道上的风景。“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街道的两旁要有各种各样的杂货店和小店。这些小店、酒吧和饭馆,用自己的方式捍卫着街道的安全。店主最痛恨破坏公共治安的人,他们不愿意看到顾客因为害怕不安全,不敢到自己的街道上。如果这些小店主的数量足够多,他们是最有用的街道监视者和人行道护卫者。你有没有注意到,在米脂惨案中,一些幸存下来的学生都是跑到附近的小店里躲起来的?
街道必须是熙熙攘攘,甚至看起来有点嘈杂混乱的。街道必须白天黑夜都很热闹,这样,人们才愿意到街道上逛。街道是邻里街坊互相交流的场所,这些小人物的日常交往,形成了一个温馨和谐的社区。见面寒暄两句,甚至一个友善的眼神,都能慢慢地培养起信任。这种信任能够建立人们自己的公共身份,人们才会觉得自己是社区的一个成员,要为社区做出自己的贡献。缺少这样的一种信任对城市的街道来说是个灾难。
能够在这样的社区里长大的孩子是幸福的。在公园里打闹的孩子只是自己互相争斗,但在街道上玩耍的孩子却是在跟成人互动。现在的孩子太缺少跟成人的互动了。只有从城市人行道上的那些普普通通的成人身上,孩子们才能学到成功的城市生活最基本的东西,也就是说,人们相互间即使没有任何关系,也必须有哪怕是一点点对彼此的公共责任感。这是孩子们通过模仿大人的态度,在无形之中学到的。
雅各布斯讲到,在长时间的过程里,人行道上会发生众多微不足道的公共接触,正是这些微小行为构成了城市街道上的信任。纽约并不是一个冷漠的大都市,在一个好的社区里,人们反而更像是生活在一个村子里。人们出门时把钥匙放在一些店铺里,让他们的朋友自己去取。雅各布斯讲到,她的街坊里有个熟食店老板,这个熟食店老板通常一次手头有十几把这样的钥匙。他有一个专门的抽屉装这些钥匙。
当我们在讲街道的时候,我们并不是在讲哪条街,哪条路。街道的本质是一个社区,一个自我成长、自我管理的社区。当我们破坏了这些看似卑微,实则温馨的社区,我们也就破坏了人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