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几年写过一篇东西谈爱书藏书的个中甘苦,说既不愿俯仰迎逢,书堆就是个僻静的去处,甚至养就了非书堆难以成眠的癖习;但细细想来,这家穷四壁书的日子,其落漠与无赖,常是不便言于他人;因此这份顾以自慰的书爱,到底掺着几分忸怩和不甘,时常的觉得爱得太累 ,有一种从身到心的酸痛。
不敢说精于收经藏典,但书架上确是有几本的;当然未必一一深研细读,可闲暇间的随意翻阅,到底不算一无所获,所以在小屋里摆弄些书纸,竟成了一桩小小的喜好。
每遇搬迁,总为几本以为可以不要的书的留去犯难。虽是读过,也非名作,但真要一丢了事,又觉原已是身体的一部分,去舍了难免牵挂。犹豫来犹豫去,至今也不曾丢过一页半纸。
书渐渐多起来,不小屋间堆放了有碍观瞻。好在久而久之习惯了这绝无考究的摆设,以故间忽在亲朋处留宿,竟因卧室宽畅生雅而难于入眠。
有书不免相借于人,一读后既如期归还且能互叙观感者,客也融融主也融融;偶有借而不读、读而不议甚至借后不能归以完璧的相识,常常败了书兴,给相往徒增尴尬。嗤欠人书债的借客是夺人之好亦或显得小气,但相伴经年的一纸一墨原已是生的一部分,无端生割,于人情物理总是不尽妥切的。
这爱法确有些迂酸。顾而自怜,其实又为浮生剪去许多余枝赘蔓。
1990.8.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