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如手足,我的“手足”着实断过一次,断后再也没接上,是从楼上掉下来摔断的。
不久前,我兄弟惨青从14楼纵身一跃,从此,我们两肋插刀的歃血盟誓,也和他一样,“哐啷”一声,摔得粉碎。
——就像我们当年扔掉的玻璃瓶一样。
一、【我9岁那年】
我能和惨青称兄道弟,出乎了所有街坊邻居的意料,他们都整的我像是要嫁给惨青一样,说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从小到大,他就是所有人眼中的三好学生。而我,真是恶霸一方的nauty boy,最大的乐趣就是摔玻璃瓶吓唬人。
二年级的时候,为了追到我们街道的街花,我在她回家的必经之路上,从高空给她放下了我积攒了好久的七彩玻璃瓶,来了个“百花齐放”,结果炸裂的碎片把人家好看的小脸蛋给划伤了。
明艳的花朵没有盛开在少男少女的心田,反而绽放在了我的屁股腚子上,事后,我爸妈的“男女混合双打”,让我的生命差点就终结在我9岁那年。
二、【加入吧!夜叉派!】
当时,惨青担任了什么狗屁的“街道小雏菊”,专门负责我们街道的环保卫生。
“街花”事件以后,惨青就开始孜孜不倦地为我捡玻璃瓶碎片,我扔一个,他捡一堆,我扔一个,他捡一堆。
后来,我把他打了一顿。青春期男孩的打架斗殴都没有原因,可能是被旺盛的雄性荷尔蒙唆使,看谁不爽,本能反应就是抡拳头。
说是打了他一顿,但结局是我特码被打了个屁滚尿流。我那还没有好全的屁股差点演了个“花开富贵”。没想到,这个沉默寡言、愣头愣脑的书呆子,打起人来倒毫不手软。
但不打不相识,我觉得他身手不错,有做我小弟的资格。于是给了他个“入会”许可,我担任夜叉派的掌门,大名“夜叉”,他就给我打下手。
“惨青”是我后来赐给他的绰号。那时候,我听到黄耀明的一句歌词:“惨绿青年,你短发密且软,谁给你剪,谁给你剪...”虽然听不懂,但就是很喜欢。
而且我莫名其妙觉得就是在唱他,于是灵机一动,说:“你就叫惨绿吧。”
他笑着说:“我还没交女朋友呢,你先别咒我呀!”
我寻思,“绿”是不太好听,那就惨青吧,反正青也是绿的意思。
现在想来,他小子就这样死了,是不是“惨”字触了他的霉头?早知道,应该取个“春红”“双喜”这样的喜庆名字,娘是娘了点,但至少他不会死呀!
三、【为你,千千万万遍】
一整条街道,就是我俩的一整个青春。男人间的友谊,干脆利落。打游戏、谈美女、看片子。
三岁看到老,即便长大了,我还是个混子。惨青还是品学兼优的好少年。
他直接保送了211大学,念刑侦专业。我没考上,留在本地学汽修。我们不太联系,平日里也记不太起对方。
但他偶尔会给我打电话,电话里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总归是“没事儿”结尾,还会带两声哈哈。
每逢寒暑假,他一定会来找我喝酒撸串,但都是我在爆着粗口抱怨种种不满,他好像一切都挺顺利的样子,因为我从没听他吐槽过一句生活上的不如意。
男生间的友谊,真的是粗糙,我一直都没有发现,他心里苦成了什么样子。
那时候,我只是挺怕的,怕他一个名牌大学生,前途无限光明,会不会看不起我。
有一次,我喝大了,拍着桌子问他:“惨青愣头青,现在你上了这么好的大学,是不是不认我这大哥了?”
说着激动了,又往旁边马路砸了一个酒瓶子。他没说话,默默地走到马路中间一片一片捡碎片,和小时候一样。
然后,他把碎片往桌上一摊,说出了这辈子都让我刻骨铭心的话。他说:“为你,千千万万遍。”
我心里一震,看着他白净的脸上含着微微笑意,柔软的刘海在夜风中温柔地飘摇,我忍不住伸出手靠近他,一下就是个脑刮子,大声吼道:“遍你马勒戈壁遍!”
他哈哈笑着,说是《追风筝的人》里面的台词。我疑惑地问他:“那这个人最后追到了吗?{风筝}这个马子长得忒好看吧?”
他先是一愣,然后严肃地摇摇头说:“也就是胸大。”
四、【开在冥界的花】
惨青上大学期间,我失过好几次恋,虽然每次惨青臭小子都说“这又不是第一次了,我还以为你都习惯了”,但我觉得这次是真的不一样。
因为这一次,我眼睁睁看着我女朋友的QQ名,从和我情侣名的“夜扠の仴湸”变成了“葬噯の仴湸”。
她背叛师门,加入“葬爱”。那伤痛有多惨烈,我都不想提了。因为:伱根夲僦卟懂,涐の憂傷。
我拉着惨青在烧烤摊喝失恋酒,一边喝一边扔酒瓶,一边扔酒瓶一边大唱:“惨绿青年!!你短发密且软!!!谁给你剪!!!谁给你剪!!!”
惨青“哎”了一声,边捡碎片边说:“我给你{捡},我给你{捡}。”
我对着惨青嚎啕道:“愣头青,我活不下去了,我心里的苦哟!苦啊!那种苦!谁能体会?!”
惨青沉默着,没有应答。
后来我才知道,能说出来的苦,都不是什么苦,真正的苦,像开在冥界的花,默默地滋长,阴森地盛放,最后以勾人的艳丽血色,魅惑着人走向万劫不复。
彼岸花开,惨绿青年。
五、【再选个好日子吧】
第二天一大早,我酒劲未散,几个朋友急吼吼地打电话让我去医院。——惨青跳了湖。
在路上,我一直在怀疑,是不是哪里搞错了。老子失恋,这小子跳什么湖?
结果到了医院,我真看见他躺在病床上,我一下来了火,劈头盖脸对着他就是一顿骂:“你个傻逼玩意儿!你走路能不能小点儿心?!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湖边路滑!湖边路滑!!”
旁边的朋友立马拉住我说:“夜叉...惨青他...”
我一个激灵,震惊得都不知道声音是不是我发出的:“你..小子...”
他笑着说:“你不说活不下去了吗?我身先士卒,给你测测水温。太冷了,不太行,你等来年开春,再选个好日子吧。”
我看着他微笑的脸,几千万个问号像几千万头草泥马在我身上奔腾而过,每一头草泥马的踩踏都逼出我一口老血,每一口老血都包裹着一句“为什么”。
难道是我昨天说不想活了,真的激发了他某种灵感??——我甚至这样荒唐地想。
六、【你想到了啥?】
惨青是单亲,在病房外,他妈妈拉着我哭得语无伦次,我好像还没反应过来惨青自杀的事实,有一搭没一搭地劝慰着。
从惨青妈妈哽哽咽咽、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我听出了个大概。惨青似乎很早就患上了抑郁症,这些日子一直在吃药。但病情恶化很快,不久,他便开始自残,手臂上一道道全是自己划拉的伤痕,好好一条胳膊看起来像是一架通往极乐世界的梯子。
昨天,饱受抑郁症折磨的惨青决定放弃了,他在家里写好了遗书,走到湖边想跳湖,却接到了我的电话。最后,把烂醉如泥的我送回家后,他依旧走到湖边,跳了下去,但最后似乎想到什么,又游了回来。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无数思绪在飞来飞去: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惨青得了抑郁症...愣头青要自杀...自杀前他见了我...但他还是自杀了...连我也留不住他...
突然,我觉得那个清秀温吞的惨青陌生得很,离我简直像是有二万五千里远,我完全不懂他,也完全留不住他。
然后,像是一种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喃喃道:“我..留不住他...”
惨青妈妈紧紧抓着我的手臂,狠命摇头:“不..不不...我想他游回来...游回来...是为了告诉你...水...水...水太冷了......”
本文来源于真实故事。
感谢 简书成员(按当事人要求匿名) 提供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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ღ( ´・ᴗ・` )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