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之路短暂,半个小时的车程,公路两边的树木干枯着,春天的讯息到达的有些慢,车里的座位都是满的,大家的心好像也是满的。
到村里后,没有着急回家,去我大伯家。今天还是挺特殊,今天,我的大爷爷已经去世三周年了。这三年的日子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去,我看见照片里的大爷爷就那样呆呆地立着,瘦瘦的,像他去世的那一年一样。我很笨,我不信鬼神之说,但我还是想要在他的灵位前和他说说话。我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边说边烧纸钱,边说边流泪。
倔强是家里每个人的特点,大爷爷也是,小时候听奶奶说他们老一辈的年轻时候的故事,恩恩怨怨不便提笔。总之,我很怕,不对,是敬畏我的大爷爷。后来才发现,这老头挺有趣,还很能干,大爷爷是木匠,小时候给我做手枪,做大刀,就是缩小的青龙偃月小木刀。还有每次去学校鼓鼓的书包,装的都是零食,大爷爷开个小卖部,偷偷给我装的,怕我爸爸知道,不过不怕,因为大爷爷可是我的靠山,我爸怕他。还有沉沉的口袋,里面有家人和大爷爷给我的零花钱。
不过都失去了,当我意识到时,他早已经不在了,真真切切的不在了。
回家后弟弟妹妹们都在,和他们看了会儿电视,他们笑得前俯后仰,春光灿烂,被我赶去院子里大家一起玩了。我在成长,这些小屁孩也在成长。他们之前还要我抱呢,走两步就累的他们,现在自己也能玩的很开心。
我作为他们的大姐当然要有所作为,于是我对堂弟猪凯凯的头发打起了主意,这小屁孩的头发有点长,于是我就拿出在电视上看到的手艺,帮小屁孩理发,理个小锅盖头,还挺好看的。然后我们就在院子里打羽毛球,直到球拍破了,球也飞上了房顶。于是他们三个小孩就开始挑逗猫咪。
小孩们玩累了,就到室内写作业,我也陪他们看书,看鲁迅先生和夫人许广平的书信集《两地书》,不过我睡着了。虽然不肯承认,但我睡着了。梦里,又是许多个破碎的人间。
我开始审视我生活的村庄,前几年修的路,渐渐的又裂开了,泥泞,枯草,羊粪点缀着街道。春分如此解意,消散我一切的惆怅,吹去我淡淡的哀伤。
我去看望外公外婆了。
外婆正在做饭,她家的狗还是一如既往的吓人,总有想咬我的冲动。最喜欢去外婆家的楼顶,附近的邻居家有棵大杏树,虽然我家也有,但总觉得那棵树上的杏子很好吃,我就这样垂涎欲滴地等到了现在,它快要发芽了,开花了,但那棵树没了。
颓圮的墙角,冷色调的傍晚,火车驰过,带走的,不止有风,还有镌刻于风中的记忆。
在街上,我走的很慢,一步步想走回我的童年。
两个小女孩从我身边跑过去,像当初我,秀娟,建梅,亚玲,书琴一样。我们在街上奔跑,月亮追着我们跑,路灯初上。单调又有趣的游戏,老鹰抓小鸡,踢沙包,跳绳,捉迷藏,把铁传电......疯玩的夜晚在家长们的呼唤声中结束,路灯也在催促我们回家。
对于这些,从没有告别,不会告别,无从告别。
姑姑也在,她的眼睛还是清澈,一如当年。倔强是家里的特有基因,姑姑是个外柔内刚的女性,在这摇摇晃晃的人间走的坦坦荡荡,坚毅孤独又美丽。
的确,我生命中三个重要的女性都让我看到了她们内心的力量。无论是奶奶,妈妈,还是姑姑,她们在颠沛流离的波折中不屈不挠地哺育下一代,在黑暗泥泞的生活中追寻一束亮光。她们的力量,是平和的,是缄默的,是宽厚的,是广阔的。
我追寻的人生的意义与价值,不过是为了他们而已,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让他们过得好。如此而已。
迷雾渐渐清晰,我的方向,找到了。
当我像鸟飞往我的山,感谢我的家乡,感谢我的至亲与我的朋友们,感谢我充满美好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