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手》
父亲的手,长满了黄茧,骨节都凸了出来,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农民的手。
但是,这双手喜欢写字。 母亲还常常因此生气地批评父亲:“你说你一个老农民,整天得写呀划呀,有什么用?”
这个时候,父亲往往挠挠后脑勺,笑一笑,就走开了。
父亲是高中毕业,在那时的村里算得上是高学历的人。
那个年代,喜欢念书的人不多。就比如他的双胞胎弟弟,也就是我三叔,他就不喜欢读书。据说,他小时候一听到上学堂,就害怕,后来,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幸亏他脑子还算好使,算数还行。要不然,到集市上卖菜连算账都不会,那可怎么赚钱养家呢?
记忆中,父亲常常在我们写作业时也拿出铅笔,找个桌子角坐下,在我们用过的作业本的反面,认真地一笔一画的写着,口里常常是这样念叨着:“我可羡慕人家写字好的人啦!我那个老师写的那个仿宋体真漂亮呀!”
那个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仿宋体, 但是,从他那种真诚而又羡慕的眼神和神态里, 就能体会到其中的美。
父亲当然知道写字对他毫无用处,却总也改不了想拿起笔写字的习惯。
闲来无事的时候,比如阴雨天无法出门,或是吃过饭休息的时候,倘若附近有书本或者是我们写过的作业纸,他就会用手拿过来,歪着头反复地端详半天,仿佛文字在他的眼里就是百看不厌的艺术品。
“行了,别看了!”母亲又在一旁唠叨了。
父亲便将身子移向另一旁:“这不是闲着没事儿吗?”
全家人都知道他有这个习惯,没有一个搭理他的,他也并不觉得无趣。
父亲的手虽然粗糙,却十分灵巧。
他不但会种庄稼种菜,还会支锅、砌墙、织苫子。
我们家里的那几口土锅,都是父亲支起来的。
先用砖头做好支架,再将黄泥掺和上碎麦穰,一点点把锅台泥好,既要符合铁锅的尺寸,又要烟囱等打磨通畅,还得把锅台表面涂抹得光滑美观。支好的锅台,俨然是一座一座艺术品。
我们家里有好几口锅,有烧稀饭的钢精锅,有炒菜的小铁锅,还有蒸馒头用的六印铁锅。
每一个锅台都是父亲精心的“杰作”。
婶子大娘到我们家里来玩,便会称赞不已:“哎哟,他二叔的手还真巧呀!”
冬天来了,种菜的塑料棚需要草苫子覆盖在外面子保暖。父亲便会提前买来一地板车稻草,然后支起木架子,用四块碎砖头当坠子,用尼龙线和稻草,织起稻草苫子来。
织稻草苫子是比较简单的,因为它的边缘不需要专门编,就是用一小把一小把的稻草平行编织就行了。
父亲也会编麦秸苫子。这种苫子,是小时候的床垫子。
这种活,技术含量并不是很大,但需要很大的耐心。一小绺一小把地把这些麦秸用民龙绳系紧,这需要十分均匀用力。尤其在编苫子的边缘时,需再拧些花边,这更考验眼力和耐心了。因为不但要保证每行都均匀分布,而且还要保证双侧对称!只有这样,织出来的苫子才会美观大方。
到现在,我仍然记得父亲的手在苫子帘上翻飞的情景呢。
据邻居们讲,我父亲年轻的时候还会吹笛子。
但是父亲从来没在我们面前展示过。
前段时间,父亲身体不好,到我家里来住了几天,我问起他这件事情。
他说:“吹笛子比较简单,识谱就行,就那几个眼儿!二胡难拉!要一手摁着弦,另一只手还得试探着弓,弓的软硬和快慢都会影响曲调!”
看来父亲不仅会吹笛子,还会拉二胡呢!
好的,过段时间,我就打算给他买个笛子和二胡,看看这双手放在笛子和二胡上会是什么效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