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爻讲了一个富家千金放弃门当户对的豪门贵族嫁给穷小子的感人故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且听我慢慢讲来。
《屯》·六二:屯如邅如,乘马班如,匪寇婚媾,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
《象》曰:六二之难,乘刚也。十年乃字,反常也。
屯如邅如,就是难行不进、因为处境艰难而徘徊不前;骑马原地盘旋而不前进,不是匪寇,而是支持婚媾的;字,是婚嫁、孕育的意思。女子正固没有婚嫁,十年之后才婚嫁。象辞说,造成六二这种难的原因是“乘刚”,十年之后才婚嫁孕育,这也是不合常理的。
理解六二的重点是要弄明白何为“六二之难”,乘马、匪寇又是从何而来。
从屯卦六爻爻辞看来,带有“乘马班如”字样的一共有六二、六四、上六,它们同为阴爻,而且都和阳爻有亲比关系,所以“乘马”和亲比有关;带有“婚媾”字样的有六二、六四两爻,它们同为阴爻,而且都有正应,因此“婚媾”和正应有关。亲比和正应都是刻画爻际关系的术语,在解读卦意的时候经常要用到它们。
在屯卦中,上卦为坎卦,坎为险,所以“寇”就是对坎卦而言的,具体来说是指九五,因为九五是坎卦之主。
在六二、六四、上六三个“乘马班如”的阴爻中,六二的爻辞中多了一个“屯如邅如”,显然,六二之难就是指这个“屯如邅如”说的。“屯如邅如”和“乘马班如”意思差不多,都有磐桓不进的含义,只不过前者是六二独有的,而后者只不过是对卦象的描述。六二之难让它徘徊不前,这种难就是一种选择之难。
既然是选择,那就至少有两个选择的对象。就婚媾而言,六二可以和九五婚媾,因为两者正应,这是门当户对,理所当然;六二也可以和初九婚媾,因为两者亲比,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相邻的阴爻和阳爻的关系中,阴爻在阳爻之上就是“阴乘阳”,其含义是尊卑颠倒,往往是不利的;阳爻在阴爻之上为“阴承阳”,其含义是阴柔承载、辅助阳刚,和正常的社会关系相吻合,这是有利的。细心观察就会发现,社会中“阴承阳”吉利而“阴乘阳”凶险的例子比比皆是,这并不是“封建”也不是“迷信”更不是“糟粕”,因为古今中外,这套观念都根深蒂固。比如说,下属对上级很顺从,能尽职尽责保质保量地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定期及时地汇报工作进度,这是正常的“阴承阳”;如果下级凌驾于上级之上,不服上级的管理,不认可上级的地位,这种“阴乘阳”的上下级关系很显然是无法长期持续的。
因此,“乘刚”的第一个含义就是对六二和初九这种关系的客观描述:作为阴爻的六二凌驾于阳爻初九之上,这是不吉利的,暗藏凶险的,不被认可的。引申来看,“乘刚”的含义就是六二做出的选择是违背社会观念的,其行为一定会招致灾难,这个灾难就是六二磐桓不前的现状。那么,六二到底做了什么呢?
六二在婚媾对象上做出了选择,它选择了亲比的初九,舍弃了正应的九五。就社会的价值观而言,六二的选择应该是九五,因为两者是门当户对的,但是六二偏偏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了初九,这和主流价值观不符。正是这种两难的选择,让六二陷入了磐桓不前的境地。所谓的“六二之难”,实质上就是内心想法和社会主流观念冲突之时如何抉择的难。
既然六二的婚媾对象是初九,那么九五的正应就只能解释为强有力的应援,九五对六二的选择采取了理解、包容和支持的态度,所以“匪寇婚媾”就是说:我不是来抢亲的,我是支持你的。正因为如此,六二最终选择了初九,但是这毕竟是有违常理和社会主流的,所以“十年乃字”,反映出坚持内心这个过程的艰辛。
值得注意的就是,爻辞和象辞中均没有关于吉凶的断语,这表明了作者秉持客观中立的态度,既不支持这一方也不反对那一方。整个六二爻辞讲的就是“门当户对”和“青梅竹马”相冲突的时候如何抉择的问题,这个问题没有明确的答案,但有一点事肯定的,那就是做出了选择就要承担“十年乃字”的后果。
选择意味着创生,意味着事业的开始,选择了一条路,往往意味着结局。社会和其他因素或许会告诉你该如何选择,但没有人能代替你做出选择,很多时候,选择往往已经决定了结局,只是我们身在时间的洪流中,不到最终看不到结局而已。
总之,六二之难是抉择之难,是坚持之难。到了该抉择的时候,是遵从社会的期许还是内心的想法并无所谓吉凶,重点在于抉择之后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