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中国现代小说20年代是抒情的年代,那30年代无疑就是叙事的年代。比起20年代,30年代的小说题材更为广泛,也更成熟和繁荣。在文化过渡的时期,老舍的《骆驼祥子》慢慢走来,北平城里的人事喧哗和驼铃声交杂,将都市文化的腐蚀娓娓道来。大城小事,尽诉悲凉。
故事发生在20年代旧北平大城市里,由祥子从乡下进城开始,到祥子的自我堕落沉沦结束。一个质朴,自尊自爱,有追求,有热情的人在城里历经三起三落,从云端跌到了地狱,成为一个个人主义的末路鬼,在绝望扭曲中堕落成一个无魂的走兽。几年的城市生活将一个人改变得面目全非,身和心都像一朵从高贵的枝头掉落,被践踏在烂泥里的玫瑰一样,落红虽有情,却也无法挣扎。故事全篇围绕着祥子的三起三落展开,透过祥子的际遇,描绘出一幅幅旧北平世俗风情画,通篇风情,通篇悲凉。
那是个悲哀的时代,祥子的悲剧不是他一个人的悲剧,是一代人的悲剧,祥子是旧北平社会底层人物的代表,是时代悲哀的缩影。大城小事,《骆驼祥子》是一个时代的印记。
所谓大城小事,是人物都鲜活丰满,好像就在你转身的时候就能遇到。
祥子作为男主人公,他的形象描写无疑是人力车夫这一劳苦人民代表领域中的扛把子。出身农村,自带淳朴,一直都怀揣着拥有一辆自己的人力车的梦想,被掳,被骗,被卖,三次沉沦,终是活成了曾经自己最讨厌的模样:行尸走肉,没有追求,没有尊严,没有廉耻。祥子的失败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生不逢时,20年代的中国,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经济凋敝,国乱民穷,为了争取有限的生活资源,整个社会陷入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之中。在那种社会里,想祥子这样想通过自己的努力,靠出卖体力而发家致富基本是不可能的,基本是妄想。所以说,祥子的悲剧是必然的,书中用祥子一人的悲剧影射出对社会的悲哀,对时代黑暗潮流无力挣扎,无力反抗发出悲鸣。
虎妞是一个难得没有经过男性眼光过滤的女性角色,是一个活力四射,血肉分明的原生态人物。她有优越的生活条件,长得虎头虎脑,粗鲁中不乏率真,蛮横中不乏真情,正面反面都有是一个活生生的欲望人性标本。若她光是泼辣,怕是不会使这么多人印象深刻,在她那强悍的面具之下还有一层被层层包裹不为人知的柔软真心。她是车厂主刘四爷的独女,却对乡下来的祥子情有独钟,不嫌弃他的出身,不在乎他身无分文,只在乎他这个人,虽是用骗婚的手段达到自己的结婚目的,但手段的背后何尝又不是一尘不染的真心呢?父亲也只是把她当成管理车厂的工具,对她毫无父女之情的关怀,在她结婚后就一走了之,断绝父女关系,可谓狠心致极。在虎妞独自置办嫁妆,操心于祥子的生计,难产而亡的时候,我是真的心疼这个自强,企图主宰自己命运的强悍女子。若说祥子是命运之网的小虫,那虎妞就是用一张更大的网网住的蜘蛛,看似逃离,可还在网中。
《骆驼祥子》也许不是什么宏伟的题材,没有什么英雄人物,有的只是家长里短,乱世挣扎,苦苦求生。大城小事,写的是大城市里的小人物,以小见大,对祥子的同情和批判,是对一群人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是对病态社会的文明深深忧虑,揭示了在灾难沉重的中国的巨大缺陷。在祥子,虎妞,曹先生,小福子身上展示的是淳朴农民与城市文明对立所产生的道德堕落与心灵腐蚀,批判的是那个时代的国民弱点。
大大的城里,小小的故事,老舍的《骆驼祥子》向我们清晰地描绘出大城市里的人事沉浮,悲欢离合,但少烟尘扑面。人情冷暖,不过都付与说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