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3-26

流血的梅塞施密特二
那人就是他已故的姐姐玛利亚,这让他不禁想起一个身穿黑色天鹅绒连衣裙,穿着白色丝袜,头罩黑色网纱的金发女子。

这女子的装饰并没在场的任何一个女宾华贵,只在细腻的白净脖颈上装饰着一串珍珠项链,带着一对恍若泪水状的蓝色耳环,但她这样素雅的装束反有种盖过所有女子的风姿,她的头发是纯金的,按照当时流行的样式剪成较短的样式,然后很有韵律地做成卷曲的形状,她有着极为光洁的古希腊式前额,象牙一般洁白的膀臂和肩部,若红草莓一般清新的嘴唇,那双明亮而又蔚蓝的眼睛最为引人注目,当所有人和她四目相对的时候,人们就会就感到一道圣洁、宁静的光华,从她微笑着的美丽眼睛射出,给他们的心灵带来抚慰,那恍若传说中智慧女神密涅瓦才有的灵性、神圣之美如此生动地被展现在了这个秀丽金发女子的脸上。


早先玛利亚似乎一直没有满意的结婚对象,虽然她像密涅瓦女神一样的美,这让巴本堡伯爵夫妇都有些着急了。

巴本堡夫人觉得古登堡上尉是个不错的选择,他不但在军队里颇有名望,获得过无数荣誉和勋章,还容貌英俊,很受帝国宣传片的欢迎,据说有无数少女联盟的漂亮女孩给他寄过情书。

但玛利亚却连连摇头,对父母说,她一看到古登堡就害怕,总觉得他那双冰冷的蓝眼睛会像防贼一样地盯着人,身上有种全身带着一种令人无以言说的暴戾和傲慢之气,如果让她找爱人,她宁愿找个文质彬彬的学者。

这可把巴本堡伯爵夫人给逗乐了,她认为自己的女儿有些幼稚,现在这年头,还有比在军队更伟大的工作吗?没有这些英勇的军人,德意志又怎能有如今的荣耀。

后来沃尔德玛倒觉得姐姐的直觉比较准,因为雷奥告诉过他古登堡的部队是如何用火焰喷射器去点燃一个苏联政委的,他们还把俘虏的的怀孕苏联妇女,给光脚押到在雪地里搭建起的绞架上活生生地绞死,让周围的村民围观。

虽然古登堡当时并没完全表现出他那遏制不住的暴戾。

不过玛利亚当时对古登堡没兴趣,除了她并不喜欢古登堡这种过于趾高气昂的性格外,还有个重要的因素在于玛利亚是个有更多梦想的女孩,她并不想像当时很多年轻、富有的女孩子那样天天像个瓷娃娃一样的优雅、漂亮,到了一定年龄就找个看似得体的男人嫁了,她其实对飞行和滑雪也极为感兴趣,梦想成为个和哥哥一样的女飞行员,如果一定要找个丈夫的话,她更希望找个能和自己志趣相投的共同白头偕老。

她对豪门贵胄家的富贵生活似乎也没太多兴趣,她和雷奥最小的妹妹格蕾特极为友好,因为格蕾特最为欣赏她那些被认为不太淑女的爱好-比如渴望去开飞机。

格蕾特喜欢看一些康党的传单和书籍,时间一长雷奥的妹妹就觉得自己父亲和哥哥总那么容易被纳粹主义者者蒙蔽,而玛利亚则觉得,自己一家应该支持建立个对于工人阶级来说更平等的社会与纳粹分子划清界限才能为自己家族的罪恶赎罪。

在早年沃尔德玛对青年团的活动比较积极的时候,玛利亚更多带着一种嘲讽的态度,她觉得那个名叫希特勒的新总理并不是个很可靠的人,而沃尔德玛当时苦笑着对玛利亚说:“可谁能比他看上去更可靠呢?”

“我觉得台尔曼先生挺不错的。”玛利亚说出了她的答案。

当然沃尔德玛不太认同台尔曼:“可台尔曼先生,并不太在意德意志人的整体利益!”

“可什么是德意志人的总体利益呢?又有谁能代表德意志人的利益呢?”玛利亚依然很倔强地问道,沃尔德玛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其实他也说不清该如何维护德意志的利益,甚至他本来全家都在湖光山色的日内瓦居住,如果不是因为他所了解到的,德国种种令人担忧的现状,他和他家人都没必要回来,从小到大他的父母都在反复地和他灌输凡尔赛条约给德国带来的种种不公,和德国战后在国际上屈辱的现状,他们都对新兴的纳粹党党魁希特勒有着不低的评价;因此当“西线无战事”这部著名的反战电影火遍全国的时候,他反而产生了一种比较叛逆的感觉,觉得这部片子对战争的描述过于片面,确实战争可能是悲剧且可怕的,但害怕战争就能让国家变富强吗,沃尔德玛想了想他看过的,三十年战争前后德意志各邦国的惨状描述,他明显对此持否定状态。

而在德国在苏台德、捷克、波兰、法国、比利时甚至整个西欧都获得了巨大的胜利,捷报连连的时候,玛利亚也并没她的很多同胞那么兴奋,反而表现出了深刻的担忧,她觉得如今德意志已经依赖上了战争,它现在确实很强大,但不可能永远强大,这恐怕对德意志和整个世界的未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随着帝国对康党迫害的越来越深,巴本堡家族和雷奥父母也都察觉到了这两个女孩的危险倾向,于是先后在家里掀起了一场场风暴,把她们所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书籍烧的烧,收的收,事情暂时才告一段落。


于是玛利亚小姐看似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不久她似乎真的找到了一个如意郎君-一个名叫海登.布伦的陆军上尉,那个上尉并非古登堡那样的贵族出身,但性格远比他温文尔雅很多,他有一双蓝色的美丽眼睛,眼睛水灵而温柔的,并没古登堡那种冷傲感,他的面容像雕塑一样俊美,但线条比古登堡柔和一些。

而他的爱好也和玛利亚极为投缘,他也喜欢乘坐滑翔机翱翔,并经常和玛利亚一起比翼双飞。

不久他们两就谁也离不开谁了,但这可极坏了巴本堡伯爵和巴本堡伯爵夫人,毕竟他们也算是名门世家,怎么能让玛利亚和一个没有贵族头衔的人在一起,特别是这个人本身还是个,来自于俄国的流亡德意志人!

他们开始尝试劝阻玛利亚去接近这个布伦上尉,玛利亚是个极有独立意识的,岂肯屈就父母的安排,自然是绝不屈服,为此玛利亚的父母对玛利亚采取了强硬措施,把玛利亚给锁在了家里。

而沃尔德玛却极为同情自己的姐姐,他认为既然姐姐喜欢布伦上尉的话,那么父母还是对妹妹爱情这方面网开一面吧!

后来布伦上尉去德国驻脚盆国的大使馆工作,不得不告别柏林,玛利亚才被迫忍受与他的分别,即使这样玛利亚依然每天写信给布伦上尉,希望能和他保持心灵上的沟通,每当她知道布伦上尉在脚盆国安好的时候,她就会感到无比地高兴。

但后来有一天,有个身穿原野灰制服,头戴骷髅帽徽,有着好似牛乳般白皙的皮肤,蓝得滴水的蓝眼睛的盖世太保军官找上了他,那人算是在柏林颇有臭名的盖世太保头子之一,沃尔德玛见他微笑着看着自己的时候都瞬间能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从那一刻开始他才知道布伦不仅仅是上尉布伦,其实还是个苏联间谍,是德国康党的成员,有个俄国名字叫迪米特里-最近才发了一些关于德国内部的重要情报给自己的祖国,现在他已经在脚盆国和一些脚盆国康党成员一起被捕了。

沃尔德玛顿时惊呆了,自此以后他们再也没见过那个布伦上尉-也就是迪米特里,后来听米歇尔透露,这个名叫迪米特里的俄国特工在帝国保安处接受审讯的时,被用木板凳砸得全身是血都没说出什么关于俄国的机密,即使他的牙齿全部被敲碎了,也只是把带着血的碎牙给活活咽下去,

他后来被投入了监狱,并被秘密地执行了枪决,他始终不后悔自己所为。

后米歇尔只告诉了沃尔德玛一人-布伦到底送了什么情报,那是帝国该如何进攻俄国的计划,只是理论上那份情报应该到达了苏联人那里,为何帝国的军队在早期进入俄国领土时还能势如破竹就让人不得而知了。

玛利亚因为迪米特里的死沉默了很多天,值得庆幸的是并没直接证据证明她参与了间谍活动,所以她被平安释放了回家。

但自此以后,她那张美丽如密涅瓦雕塑的面庞失去了欢欣且生动的玫瑰色,变成了罗帕斯大理石一样的惨白,她嘴角的笑容也再也看不到了,她甚至变得没以前爱打扮,时常衣饰不修地出现在家人面前,但即使如此她的姿容依然没有任何的减损,反而让人觉得她充满了圣母凝视凡间苦痛的神性之美,时常来巴本堡伯爵家做客的古登堡觉得玛利亚的模样更迷人了。

但玛利亚看到古登堡只有沉默,虽然她这种做法反而让古登堡更喜欢她了,时常没事时候过来约玛利亚出去采花、或者郊游,这让玛利亚很不厌其烦。

玛利亚只有遇到沃尔德玛的时候才会吐露几句心里话,一次她不想吃饭,沃尔德玛亲自和仆人一起送点心去她房间的时候,他竟看到玛利亚看到自己就眼泪忍不住地流了下来问他道:“沃尔德玛,你应该对我能感同身受吧,你不也在巴黎,经历过爱而不得的痛苦吗?”

沃尔德玛一听到姐姐这句话顿时觉得心头一颤,这可能是他这一生少见的,把感情放在国家利益上的事-他曾结识过一个名叫马蒂尔德的姑娘,她在漂亮上不逊于蜜丝小姐和西尔维娅小姐,有着小巧且恍若古罗马美女的脑袋,秀美如画的鹅蛋脸,这张脸上的搭配也让他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水润的蓝眼睛,如描如画的细长黛眉;红润的小巧嘴唇,皮肤白若雪,洁若百合花瓣;一头乌黑的秀发略显卷曲地垂在肩膀上,被剪裁成当时流行的样式,而她穿着的服饰也经常极为时髦,不是穿着带有绒毛的雪白皮衣,配黑色的贝雷帽,就是一身玫红色的丝绸裙子,用肉色的丝袜裹住玲珑玉腿,微微露出一块雪白的酥背,头上戴着装饰着红色玫瑰和黑色网纱的精致帽子。

他们是在塞纳河畔相识的当日那个少女正和她的女伴一起路过塞纳河畔,结果迎面有几个醉醺醺的德国士兵包围了他们,欲行不轨,那两个女孩虽进行了激烈的抵抗,但毕竟是两个纤弱的少女,即使心有不满也很难抵挡几个经历过军事训练的精干男子,差点就被这些德国鬼子给堵在塞纳河畔边的围栏上了。

“你们快点放开那个小姐。”只听一阵皮靴踩到地上的声音,有个头戴空军大檐帽的青年挺身从迷雾中走出,立正般地站在那几个德国士兵面前,戴着黑色手套的双手轻轻背在身后;他湖蓝色的眼眸大而长,称得上明眸善睐,只是现在有些轻轻眯起,那薄薄的嘴唇有些向下弯曲地抿着,让那张精致、轮廓立体,又像雕塑般清隽、坚毅的英俊面孔更添几分严肃。

他带着些巴伐利亚口音,那身黑色的皮风衣裹在他修长到鹤势螂形的躯体上,就像为他完美的躯体而生一般,但即使如此她还是不敢直视他闪烁着凛然目光的双眼,他的气质和风姿让人怀疑他是用冰雪堆砌而成的,如果现在是晚上的话,这个空军军官的眸子、面色、身形、气质能和那清冷的月光,足以形成一副搭配得相得益彰的构图。

那个年轻军官正是刚出茅庐的沃尔德玛,那几个士兵醉意上头了,顿时一起举起拳头砸向沃尔德玛,但谁也没想到沃尔德玛虽看上去比较纤瘦,竟有几分战斗力,很快就把他们都击退了。

但得救的法国姑娘虽对沃尔德玛冷淡地表示了感谢,却连沃尔德玛送她回家的请求都拒绝了。后来沃尔德玛在巴黎的一次名流聚会上又遇到了那个女孩,并尝试与她深入交往,她是当地一个颇有名望的钢琴师之女,自己也是个服装设计师,但那个女孩始终对他保持着一接近于矜持的距离,只有基本的礼貌。

他喜爱且怜惜那个美丽的姑娘,虽然她除了客套外也没给他太多的回应,因为他实际上爱着法国这个充满古典之美的国家;在德意志人踏上法国领土的时候,他所拥有的不仅仅是对祖国一雪一战之耻的自豪,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特别是在他看到战友们带着不可一世的征服气焰在曾经华美、浪漫的巴黎四处购买香槟,抢购物资、奢侈品,并到处建立妓院的时候;从感情上美丽、优雅的法兰西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令他有种美的东西被粗暴摧毁的幻灭感。

而这种撕裂般的痛苦在他遇与他的好友们再次聚会时感到愈加的浓烈,那天他们正在一起演奏动听的音乐,沃尔德拉小提琴,他一个好友弹钢琴,其他几个战友听到他那个好友所演奏的音乐不禁笑道:“大师,你弹得是巴赫的曲子吗?”

“是的,弹得水平和巴赫差不多吧!”那个年轻军官笑道,他其实在俊秀方面和沃尔德玛差不多,有着一头金发,修长、苗条的身材,那双灵动的蓝眼睛带着一种闪烁着的纯真。

“简直就是原汁原味啊!大家一起鼓起了掌。”

然后那个蓝色眼睛像纯净天空的男孩立刻谈到,巴黎将被实行最严酷的镇压政策,禁止出版很多书籍。

结果其他人都一致认可他的看法,他们觉得觉得法国人的精神太柔糜了,这些只懂得吃喝玩乐的高卢人,需要被灌入德意志帝国的意志。

沃尔德玛立刻露出了震惊的神色说道:“那么雨果、和巴尔扎克这些大师的精品会被禁止吗?”

结果大伙们都笑着说禁了也没什么,德意志已经用自己的表现证明了自己拥有最优秀的文明,只有能让人在强势征服上战无不胜的文化才是有生命力的,他的精神力量还不够强大,竟然喜欢这些软不拉几,毫无意义的所谓文化。

这不是他印象中的战争该有的样子,虽然他早就该知道这个时代,特别是这个国家所拥有的钢铁般无情的冷酷机器,正在碾压一切鲜活、浪漫的东西,在这台杀人机器面前任何史诗中所存在的英雄情节和幻影都显得不堪一击和黯然失色。

后来他们还觉得应该多抓捕一些法国人去德国当劳工,以此来惩戒那些高傲法国人的嚣张气焰。

他也逐渐明白为什么那个孤独的法国姑娘-玛蒂尔德为何始终和他保持一定的矜持了.......,他们终究是不可调和的国仇,他也无法为了守护这份易碎的美好放弃自己的使命-一个军人应该背负的使命,所以他最后还是决定毅然告别,继续带着一颗逐渐冷封的心踏上那不知是否有意义的征途中去了。

在他告别的那天,他看到了那个女孩蓝色的眼睛似乎闪烁了一下,然后她以一种似乎变柔和的口气对他说道:“别了!”

沃尔德玛在那一刻并没回过头,但他还是任由自己湖蓝色的眼睛被泪水所浸透.......

后来他听说了那个女孩的命运,她成了个给抵抗组织送情报的,和很多德国军人的接触只是为了得到更多的情报,只是很少有人知道她英国特工真正身份,她后来因为叛徒的出卖而暴露,被巴黎的盖世太保所逮捕不知下落......沃尔德玛知道这个消息后,并没有一个潜藏的敌人被消灭的痛快感,只觉得眼中一阵湿润,然后整个眼圈都红了,他的不寻常表现惊动了后来和他讲述这一事情的一个知情人士-一个他曾经嘱咐在法国打探那个姑娘消息的德国军官。

那个军官问他:“你眼睛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眼睛进了沙子。”沃尔德玛轻轻地用手擦去眼泪道。

想起这事可几乎等同于,在沃尔德玛心口刚刚痊愈不久的刀疤上又狠狠地刺了一下,他不禁颤声对姐姐说道:“这也是为什么,我并没像父母那样怪你的原因,因为我也是那么情不自禁地爱上了敌人和敌人的东西。”

“可他们真是我们的敌人吗?”玛利亚听着沃尔德玛的话,目光多了些惘然的凄美。

“对于德意志的福祉来说是的,你得知道不是德意志人不想要和平,而是他们不想让德意志人活下来,在逐渐蚕食德意志人的安全。”

“可德意志的福祉为什么要去他人的国家追求呢?沃尔德玛你在战场上经历的比我多,你也应该明白吧,他们真的比很多德意志人更可恶且罪该万死吗?”

“我其实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为何是我们的敌人,可我是个德意志的军人,作为军人忠于自己国家,服从使命是我的天职。”沃尔德玛一下子被自己的姐姐给问得不知道怎么答上来了,其实他对他很多同胞的厌恶可能大于马蒂尔德和内伦上尉,但作为帝国军人的使命感和爱国情怀又让他觉得他既是个德意志人,那么为了德意志人的未来战斗到最后一刻也必然是他刻不容缓且不容置疑的责任,所以他也无法真的说清这点。

他们逐渐都陷入了一场共同的沉默之中,玛利亚因为想不通,觉得有些头疼,干脆侧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去睡觉。

沃尔德玛见玛利亚睡了,竟忘了盖被子,就轻轻地帮她盖好被子,然后默默离开了..........

但是后来,玛利亚似乎又突然恢复了以前的活力,不但变苍白的脸,恢复了以往好似玫瑰红一般的艳丽来,还经常开始尝试去穿试一些时尚、艳丽的衣服,特别爱用很鲜亮的色泽比如紫色或者玫红色的,她还特意要求去参加古登堡伯爵七十岁的生日寿宴,以此来表达她对已经成为少校的古登堡和古登堡伯爵父子两的敬意,这不但让巴本堡伯爵和已成为比利时总督的巴本堡将军感到极为惊异,就连沃尔德玛都差点惊掉了下巴。

古登堡伯爵的生日宴会在他新买的一座城堡举行,那座城堡位于柏林,是十八世纪时期弗里德里希二世身边,一个年轻有为的将领布伦瑞克的莱茵哈德的旧居,那屋子的装饰极有一番风味,挂着淡蓝色、樱桃色等暖色调的丝质轻窗帘、帷幕,墙壁呈暗红色,装潢着银色花叶浮雕。

墙壁上装饰着很多法国洛可可时期的著名画师富歇的绘画,墙壁两边的雕花壁龛里站立着姿态娴雅的狄安娜女神雕塑,角落里摆放着镶嵌着蓝宝石的银质大柜子,柜子里收藏着莱茵哈德喜爱的脚盆国漆器、龙国青花瓷、萨克森瓷器、银质的餐具,以至于索菲亚去莱茵哈德家拜访的时候觉得那客厅雅致,细腻又不至于过分骄奢的情调比很多贵妇美丽的会客室还要让人心旷神怡。

当沃尔德玛和他家人一起进入这个屋子的时候,他竟忍不住地觉得这儿的一切都很让他熟悉,仿佛有故地重游的感觉,更令人感到巧合的是,这座城堡墙壁上所悬挂的莱茵哈德王子的画像,那虽是一幅有些年代的画像,但人物的模样却依然栩栩如生;他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军服,蜂腰鹤形,双肩并不像当时流行的审美那样偏窄,反而显得有些宽阔,灰白色的假发和三角帽让他看上去带着那个年代的年轻贵族常见的雅致,但莱茵哈德王子也有种独特的英武气质,他冷峻的轮廓让他虽看上去皮肤白皙,却毫无很多十八世纪的青年贵族画像所常见的奶油与脂粉之气,而他那离双眼距离有些近的长眉和湖蓝色的敏锐眼睛,也让他有种恍若古罗马大理石雕塑一般的高贵、肃然。

除了服饰充满年代特色外,面容、身材和气质几乎都和沃尔德玛一模一样,这就更让所有的客人们觉得奇特了。

沃尔德玛一看到那副画像,顿时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布伦瑞克的莱茵哈德是他最崇敬的德意志英雄之一,他曾是弗里德里希二世麾下最受宠幸的年轻将领之一,不但有着比阿波罗还俊美的容貌,还有着不亚于后者的才艺和勇武,他选择参军报国之路时所参考的第一个榜样就是莱茵哈德王子,而且他格外地喜欢莱茵哈德王子所创作的那首“红玫瑰的喟叹”,那首据说是莱茵哈德在英国友人的聚会上即兴发挥的诗歌,虽然古登堡对那首诗歌极为不屑,总觉得氛围过于哀凉、凄婉,不如现在很多德国的军歌大气、有活力。

古登堡看到那英俊王子冷峻且沉静的面容不禁冷笑道:“这可能正说明,我们可爱的巴本堡上尉也是个年轻有为的大英雄吧,光进入夜战部队的这几年就获得了“帝国守夜者”的称号,这也算是孺子可教了,毕竟巴本堡上尉在俄国时,常会因为与占领区的理念不和而让长官和战友们担忧!”

沃尔德玛听到古登堡的这番称赞却感到很不是滋味,他想起那个柏林令人难忘的圣诞节,由于每晚都要面对可能突然袭来的轰炸,即使在圣诞节休假的军人也无法好好睡一觉,这个圣诞节德国收到的最大礼炮就是英国人飞机的响声 ,炸弹的轰鸣声,还有各种救援车辆的声音,还有被埋在废墟里市民的吟叫声。   一日巴本堡伯爵夫人半夜醒来,突然听到厨房里有响动,赶忙连鞋都没穿,就批了个睡袍跑厨房去,正看到她唯一在家里的儿子_沃尔德玛那玉立的身子,像一道照入厨房的孤冷月光一样,还穿着蓝色的空军制服,蹬着黑色的长靴在厨房里来回踱步,虽然他的腿在这黑色皮靴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美和长,却更显得他那瘦长的身影带着些苍凉的孤独。  “沃尔德玛,你到底在干什么,怎么还没睡?”素来柔声细语的伯爵夫人连忙对沃尔德玛大喊道。  沃尔德玛略微停下了步子,许久以后才回过头看了看自己的母亲,他回过头的时候伯爵夫人吃惊地发现他不但穿着军服,衣襟、配饰还打理得极为极为整齐。他苦笑道:“母亲,你也知道,我这每晚只能有两三个小时睡觉的毛病,也不是一天了;而且我一闭上眼睛,睡过去的话,我怕万一英国人的飞机来了,我来不及去喊母亲和这个屋子里的所有人。”  “但是现在已经半夜三更了,我们所有人都还在睡觉,你这样我们谁都睡不着,如果你实在睡不着的话,到院子里去走走吧!”    伯爵夫人看到儿子这有些苍白的模样,可以说是痛在心里,眼睛都有点流泪了。  “那我回去好了!”沃尔德玛听到母亲的嘱咐,神思突然变得有些恍惚。  “回哪里?”夫人看到他这样连忙问道。   “回夜战部队去,母亲!”沃尔德玛抬起头,望了望窗外:“我已经向长官提交过,把我调往夜战部队的申请书了,我是个军人,应该做的是保卫自己的国民,而不是做一些不知所谓的杀戮。”    他说着这些的时候,那双比碧空更明亮的湖蓝色眼睛正有些迷茫、入神地,凝视着窗外星光朗然的夜空,他很清楚很可能过一会儿他就会听到防空警报,这片明朗的天空就要被轰炸机所造成的火光所照亮了,而这又让他想起,他在不列颠空战时候,所看到的被炸成废墟的伦敦.......

他加入夜战部队,并不辞艰辛日夜兼站的原因一半因为,他不想成为一个踏上他人国土,杀戮他人平民的刽子手,也因为自盟军对德累斯顿、汉堡、柏林、布伦瑞克展开日日夜夜的轰炸后,他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祖国的人民惨死于废墟之中,他曾见过被炸毁以前的德累斯顿,那真的是一座世上少见的美丽城市,巴洛克和罗曼式的建筑在灯光的照应下时常有一种美轮美奂的效果,但是后来那里变成了一片死亡的城市,除了一片片的残破的废墟,被火焰吞噬后残缺、焦黑的尸体什么也没留下。

所以他选择了一种既不违背自己初衷,也能保护自己同胞的方式,成为守卫德国本土的夜战部队飞行员。

因为心有所思,沃尔德玛甚至没什么心情去欣赏这个大厅的其他情景,很明显古登堡伯爵很精心地准备了这场盛宴,所有的餐桌都铺着装饰着蕾丝的雪白桌布,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都装着电灯泡,把整个屋子照得好似罩着一层暖色的金光一样,这层金光映射着妇女们丝绸裙子和手中羽扇的各色光彩,也让她们所佩戴的各种珠宝、假花、发卡折射出更丰富多姿的光泽,弄得整个大厅都变得熠熠生辉起来。

而军人们漆黑的长靴和装饰在制服上的配饰、勋章,也因为这亮堂的大厅更显锃亮、耀眼了。

那天玛利亚倒是没有穿极艳丽配色的衣服,而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天鹅绒裙子,头上点缀着一朵紫罗兰花,微微装饰了点网纱,看上去素雅极了,但正是这身极素雅的打扮,让她微微露出的圆润双肩和玉臂看上去比象牙更为洁白,也让她那极富古典美学的面庞有种密涅瓦、狄安娜的塑像、绘画上常常能看到的清新、秀丽。

古登堡少校倒是极喜欢玛利亚那天的打扮,他情不自禁地凑近她,牵住她的雪白葇薏道:“亲爱的玛利亚小姐,你今天的模样格外地漂亮,就像是那在莱茵河畔歌唱的金发精灵-罗蕾莱。”

“奥,如果我是罗蕾莱,你不怕我会唱出令人触礁而亡的清歌吗?”玛利亚红若玫瑰花瓣的嘴唇浮现出了一丝淡然且优雅的微笑。

“如果,我能因为你优美的歌声遇险,并死在你像玫瑰一样娇艳,像白睡莲一样纯洁的芳容底下,那将是我的荣幸!”古登堡看到玛利亚若近若离的笑容,反而眼露深情道。

“想不到你也有这么嘴甜的时候!”谁知玛利亚小姐竟轻轻地拿起带白羽毛的扇子,对着自己嫣红的秀唇欲遮还羞起来,她现在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前几日对古登堡的冷漠,这让沃尔德玛感到不可思议,为什么这段日子自己的姐姐竟真像变了个人似的?

古登堡伯爵笑着接受了很多客人送他的礼物,比如波兰来的狐裘,俄罗斯的琥珀,白俄罗斯的蜂蜜........

桌上的食物也十分丰盛,除了那装饰着各种水果、奶油和萨克森瓷形状小人的华丽蛋糕外,还有来自于乌克兰的培根,来自于俄罗斯的鳕鱼,来自于法国的红酒焖鸡、鲈鱼、松露、鹅肝,来自于荷兰的乳酪,以及被烤得鲜红的龙虾和被黄油焖得油光透亮的牛排,真可谓是香气扑鼻。

但沃尔德玛看到这么多的美食反而更没胃口,自战争逐渐不顺利以后,整个德国民间因配给制所能提供的物资越来越少了,普通人很多时候都不一定能领到足够量的黄油,他却在这儿享用着用那么多黄油所焖过的牛排。

而且这么多国外来的名贵食物让他想到了战争还比较顺利的那几年,很多军队带回来的战利品涌入了德国,他不少认识的人并没想过这些东西的来源,一起笑着庆祝元首给帝国带来的荣耀,并感谢上帝给德意志送来了这样一个伟人........虽然沃尔德玛在这事上也不算无辜,他当时也并没思考更多东西,因为他也想不到还有谁能让德意志不回到魏玛共和国时期那虚弱、混乱处境的,虽然那个维也纳的下士,越来越多地表现出了他不喜欢的地方。

留声机唱片放起了“艾瑞卡”的歌曲,前来聚会的人听到这歌顿时都忍不住地跟着和了起来,但沃尔德玛想到的却是另一首歌“莉莉.玛莲”他甚至在心中轻轻地哼起了歌词:“在军营之前

在大门之前

有着一盏灯

至今依然点着

我们要在那里再见一面

就站在那座灯下

正如从前,莉莉玛莲...........”

正如从前,莉莉玛莲”因为这首歌现在越来越流行,逐渐传遍了整个欧洲,虽然帝国已经把它列为了禁曲,却依然难以遏制它广受欢迎的趋势,据雷奥有个未婚妻也叫莉莉,很巧的是她有个才八岁的小妹妹也叫玛莲,这个莉莉是个有着一头金发,恍若西斯廷圣母般姣美、白皙的鹅蛋脸,一双俏皮蓝眼睛的可爱姑娘,她老家正住在德累斯顿,雷奥去东线时候唯一的牵挂就是莉莉,只要莉莉的照片在他身边他就能稍微地睡一下安稳觉,但是在雷奥回来前一个月,莉莉回老家了,那时候德累斯顿正遭受地狱火燃烧一般的空袭。

等雷奥回到柏林时,他得知莉莉当时正抱着自己的妹妹玛莲一起朝屋子跑去,准备找个地下室藏起来,莉莉虽然被吓得梨花带雨,却还是紧紧地把玛莲抱在怀里,让又哭又叫的小玛莲不要害怕,姐姐永远不会离开她的。

结果她们一进屋子,顿时有一颗燃烧弹落下,整个屋子被点燃了,后来等到火被熄灭的时候,救援人员只找到了被压在废墟下的一大一小两具被烧得好似皮包骷髅的焦尸.......

雷奥听到这个消息以后默默地吸了好几天的烟,一言不发,等他稍微恢复点精神的时候,沃尔德玛发现他的脸瘦的不像样子,眼圈整个陷得令人害怕。

以后沃尔德玛时常看到,雷奥会在醉酒的时候不时地翻出那莉莉的张照片突然发出痛苦的呼叫:“天罚啊!这真是天罚。”

然后他开始唱着那首流传很广的“莉莉玛莲”直到他彻底醉倒,不省人事........

当然古登堡一家向众人炫耀的并不仅仅是华美的排场,精美的食物,还有前来送饭递酒的美貌女佣,那些女佣大多都是从波兰、乌克兰、俄罗斯、白俄罗斯来的,很多都有着白若凝脂的玉肤,水灵灵的蓝眼睛和金色、褐色、棕色、黑色的头发,穿着整洁的女仆装格外地玉雪、可爱。

她们大多都带着灿若百合的笑容,但沃尔德玛能察觉到她们是强作笑颜的,因为她们的面色很多都带着忍不住的苍白,眼皮都在微微颤抖。

这些女孩大多是被从占领区抢掠来的,在德国市场上很抢手,她们可能还算是比较幸运的了,因为大量被带到德国的占领区人不是作为劳工在工厂里、农庄上像奴隶和牲口一样地去干各种苦活,承受各种最苛刻、非人的虐待,就是被送到德国家庭接受“雅利安化”的培养,苏联战俘的遭遇格外悲惨,时常会被送去修建各种军事工程,每天承受饥饿和殴打,沃尔德玛在俄国后来也无意间看到个押送俄国俘虏去修筑机场的场景,那些德国士兵像驱赶牲口一样地驱赶着那些放下武器的俄国人在泥泞地里行走,只要有人不小心倒下还会被狠狠地地上踢上并踩上好几脚,“俄国猪”的叫骂声不绝于耳。

所以当其中一个金发白肤看上去像童话里的仙女一样的姑娘,用她的纤纤玉手给沃尔德玛倒了一杯红葡萄酒时,沃尔德玛感到有些反胃,因为在那一刻他突然想到了他在雷奥那里所听说的-关于一个德军长官在白俄罗斯的作风,那个将军曾下令把明斯克一个孤儿院,连带老师和住在孤儿院里的大多数孩子都给枪杀了,却抓走了几个模样格外漂亮的金发小姑娘,他特意在圣诞之夜的时候,把那几个漂亮的小姑娘打扮成小仙女的模样,让她们面带微笑地出现在客人们面前,以此来展示自己精心打造的“杰作”。


但就因为他这一个委婉拒绝,他不小心碰到了酒杯,酒杯不小心被打翻了,鲜红的酒水落到了沃尔德玛深蓝色的新军服上,导致前襟顿时红了一片。

那个女孩一看到酒水泼了,顿时露出一副失魂落魄,好像要被处死的惊恐神情,甚至用手挡在眼睛前面,好像不敢看着什么发生一样。

果然古登堡少校似乎格外地愤怒,一双蓝眼睛露出了令人震怖的凶残神色:“臭婊子,这么笨手笨脚的,果然是劣等人种,怎么学都是老样子。”

说完他竟站了起来,直接走下桌子,抬起穿着漆黑靴子的腿就往那个女孩的身上猛踢,还用戴着黑皮手套的手拼命打她耳光。

他这样子让很多宾客都感到十分震惊,毕竟古登堡少校好歹也是个世家子弟,竟能这样直接下手去打人的,而沃尔德玛连忙向古登堡少校求情道:“算了,她也是不小心,你这样她以后就更不知道该好好做事了,你得知道一个天天生活在恐惧中的人是做不好事的;而且你是个贵族子弟,这样粗暴不觉得羞耻吗?”

“你是不是看上这只俄国小母猪了?”古登堡直接冷笑着斜视着沃尔德玛。

沃尔德玛顿时气得血压高升,瞬间暴起直接抬起带着黑色手套的手,给了古登堡一拳头:“你脑子里是不是除了一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就没别的了?”

因为这一拳头来的猝不及防的,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古登堡伯爵都被吓呆了。

“好小子,你别以为你叔叔是巴本堡将军,我就不敢对你怎样!”因为沃尔德玛那一拳打得过于用力,古登堡被一下子打倒在地上,等他好不容易站起来的时候,他英俊的半边脸有点肿,本来被梳得极整齐的背头变乱了一点,有几根头发落到了前额上。

他眼中喷着火,几乎就要和沃尔德玛打起了了,但就在这时美若圣母的玛利亚竟窈窈窕窕地走到他们两中央轻轻地拉开了他们,柔声说道:“你们两也都是帝国著名的战斗英雄了,竟为一点事在社交场合打打杀杀的,如果不小心被多事的人传出去了成何体统啊!”

沃尔德玛和古登堡一听到玛利亚的劝告,顿有醍醐灌顶之感,立刻停了手,玛利亚又像个向哥哥撒娇的小女孩一样笑着对古登堡说:“你答应我不和沃尔德玛起冲突了,那么也可以答应我不要再责罚这个小女佣吗?”

“可她老是笨手笨脚的,我不惩罚她一下,她怎么长记性呢?”古登堡听到玛利亚为那个女孩说情,态度并没对沃尔德玛那么轻蔑,反而露出了一丝略带宠溺的微笑。

“可你这天天凶神恶煞的样子,人家看了也慌啊,一个人总是心慌变得笨手笨脚不正常吗?”玛利亚继续说着和沃尔德玛刚刚相同的理由,但是古登堡还是对她保持着温柔的态度。

“而且这个小女佣看上去蛮可爱、漂亮的,如果我们以后结婚了,我觉得她很适合当我以后的贴身女仆,你这样天天吓她,万一她看到我也吓得要死怎么办?”这时玛利亚又轻轻说道。

“什么?你愿意和我结婚了吗?”古登堡一听到玛利亚提到以后可能和自己结婚,顿时眼中露出了兴奋的光芒、

“当然,你问问伯爵先生,就知道了,我父母和我来参加这次生日宴会,就是为了顺便挑明这事的。”玛利亚微微垂下她金色的长睫毛,红着一张艳若玫瑰的脸说道。

“这是真的吗?”古登堡少校连忙问在座的古登堡伯爵。

“当然!”古登堡伯爵虽对儿子突然和沃尔德玛发生冲突感到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当他看到玛利亚正在化解一切的时候,顿时松了口气,然后对古登堡说一切都是真的。

巴本堡伯爵夫妇也都告诉古登堡少校这是真的。

古登堡顿时高兴地一把抱住玛利亚,给她柔嫩的朱唇深深的一吻,沃尔德玛则轻轻地扶起了那个俄罗斯女佣,和其他女佣一样惊奇地看着这一切,虽然他知道玛利亚现在愿意配合父母嫁给古登堡了,但当这一切真的发生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很震惊.......

一个星期后,虽然柏林依然保守空袭和配给制的折磨,古登堡少校还是在柏林的一家教堂和巴本堡家的玛利亚小姐举行了一场较为华丽、考究的婚礼,婚礼那天很多宾客都穿着各色制服,包括新郎古登堡少校和新娘的兄弟沃尔德玛都穿着国防军陆军原野灰色的制服和帝国空军的蓝色制服,戴着翘边的大檐帽,沃尔德玛的帽檐甚至压得有点低,他们看上去都格外地英俊、挺拔、优雅;新娘玛利亚则穿着一件点缀着白色蕾丝的婚纱,头戴用白玫瑰编成的花环,看上去出尘绝俗的天使一样圣洁且美丽。

沃尔德玛在婚礼的全过程上都以一种有些忧伤的神色看着玛利亚,他总觉得玛利亚嫁给古登堡以后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

但事情却和他想的想法,玛利亚在婚后似乎对古登堡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爱慕,古登堡外出旅游,她就笑靥如花地穿着旅游装,戴着精致的小帽一起去,古登堡和战友们一起去看足球赛,她也像陪同她最崇拜的大英雄一样亭亭地立于古登堡的身边.......

姐姐现在和以前完全是两个人了,这让沃尔德玛更看得云里雾里的,不过这也给他带来了点安慰,毕竟姐姐既然能满意和古登堡在一起,她以后的痛苦也会少点吧。

不久古登堡将被派往基辅去对支援愈发呈守势的德军,但就在他准备出发的那个早上,他很意外地被人开枪刺杀,晕倒于家中,这件事惊动了整个柏林,柏林的盖世太保对此进行调查,最后把嫌疑目标都锁向了平日与古登堡最为恩爱的妻子-玛利亚,然后他们还发现了一个新的线索,那就是玛利亚其实是个苏联间谍,她对古登堡开枪的原因是因为,古登堡无意间发现了她翻过他的文件,而她的联络人正是古登堡的副官,那个副官其实是个归降苏联的德国人,以一个假的身份回到了德国,并成为了古登堡的副官。

经过救治后,古登堡逐渐脱离了生命危险。

当盖世太保再次进入巴本堡夫妇家里时,他们都不敢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自己心爱的女儿-没错一个看上去那么美丽、优雅的贵族少女,竟背叛了自己的国家还是苏联人的间谍,因为承受得打击太大了,巴本堡夫人竟一下子昏厥了过去,而沃尔德玛则急切地要去见自己姐姐,他也无法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更关键的他想问清楚自己姐姐,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个盖世太保答应了他的请求,把他带进了帝国保安局的囚室,当他再次看见玛利亚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那就是他记忆中那颊若红玫,言笑嗤嗤的玛利亚,只见她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静静坐在墙角,素面朝天,已经长长的金发有些凌乱地垂在肩上,一张美丽的面庞如冷雪浇灌,不见昔日恍若旭日升朝霞之艳色,而她曾明朗若星辰的蓝眸此时有些发红,能看到明显的疲惫之色,她应该刚刚被注射过一种用来测谎的药水,不过据说她的意志力极为坚强,即使神志恍惚的状态下都没说出更多秘密。

那件雪白的连衣裙,沃尔德玛见过,她和布伦上尉每次去莱茵河荡舟游船时最爱穿的那一身,有一次他们一起乘船到了一块河道较为狭窄,有不少暗礁的河谷,布伦上尉赶忙乘着桨往一边划去,才逐渐脱离了这块危险地带。

后来布伦上尉和他们说,传说中的精灵罗蕾莱经常在这一块儿附近,用梳子梳理着她满头的金发,对着来来往往的船只歌唱,被她歌声所吸引的水手就会情不自禁地朝礁石撞去......因为他说的太声情并茂了,沃尔德玛的脸上还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但玛利亚一点都不害怕,她觉得她很想去看看那个罗蕾莱,她说不定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呢,然后她在船上轻轻地吟咏起了关于罗蕾莱的诗歌:“”莱茵河静静流淌,

映着傍晚的余晖,

岩石在熠熠闪亮。

一位少女坐在岩顶,

美貌绝伦,魅力无双。

她梳着金色秀发。

金首饰闪闪发光。

她用金梳子梳头,

还一边把歌儿唱,

曲调是这样优美,

有摄人心魄的力量。”

虽然海涅的诗歌在现在的德国饱受争议,但沃尔德玛却并没觉得玛利亚在此情此景中吟咏海涅的诗有什么不合适的,特别是当她那雪白的裙子当时正随着那和煦的清风微微起舞,就好像要托起她整个人飞向那碧蓝的天空俯视着这清碧的河道一样。

自布伦上尉去世后,她就再也没穿过这身裙子了,想不到当沃尔德玛再次看到这身裙子的时候竟是在这儿。

“玛利亚........”沃尔德玛看到玛利亚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你真是苏联的间谍?”

玛利亚听到沃尔德玛的疑问点了点头,眼角似乎有泪水蓄起,看上去格外凄美:“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你姐姐是苏联间谍,可她不是个可耻的叛徒,而是为了拯救这个堕落的国家!”


“玛利亚!”沃尔德玛再也绷不住了,眼睛早已满是泪花:“你为什么要这么傻?”

“我是为了给迪米特里和无数死在法西斯手里的无辜的人报仇,我们祖国干的事你也有所见闻,包括古登堡少校的种种所作所为,难道我们不该替天行道吗,难道我们不该为了德意志人民不再堕落推翻这样一个邪恶的国家吗?”玛利亚的面容逐渐肃然起来。  

“可用这种方式,你既然知道我们祖国都做了些什么,你为什么认为我们的敌人会放过我们的人民?”  沃尔德玛不禁哭了。

“他们在笑着接受元首从俄国农民家抢来的带血的牛奶、粮食,并为元首欢呼时,就注定经历这一切了!”玛利亚发出了一声叹息:“我们不是一两个人是杀人机器,而是整个国家都是杀人机器,如果不摧毁这个作为杀人机器的国家,我们的人民又怎能得到解救!”

“不,玛利亚,你太偏激了,你得记住我是个德意志军人,自然得保护我的民族!”

“那么你可知道我们这个民族,是怎样陷入一个可悲的,集体犯罪的地步吗,就算你想不去为入侵他国,屠杀其他人民而战斗,你只想保护你自己的家乡,你可知道我们的很多医院对多少残疾患者进行了安乐死计划!你难道忘了雷奥的第一个妹妹夏莉怎么不明不白地去世的吗?”

“夏莉!可怜的夏莉,我永远都忘不了她!”沃尔德玛记起了这个不幸的名字,还有那个有着漂亮希腊鼻梁的俊俏褐发少女,她的皮肤白皙若牛乳,有一双纯洁、宁静的蓝色水眸,娇艳的红唇,她淡然、清美的模样时常让沃尔德玛有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得她像一个花之精灵。 


雷奥有个年岁较长的妹妹名叫夏莉,一直梦想成为一个阵地护士来为帝国效力,于是她报名学了医护专业,并随着帝国的军队去过法国、荷兰、北非直至寒冷的俄国。

但她去了俄国不久以后就被调回来了柏林,从此变得神思恍惚起来,美丽的蓝眼睛也变得黯然无神,每天只知道呆呆地凝视着一个位置,然后突然充满惶恐地跳起来大喊:“他们......在抽血.......在.......给........一个......孩子........活生生........地.........抽血!”

由于她这神似恍惚的毛病怎么也不得好,雷奥即使成天急得泪流满面,也只好和父母一起把她送进了精神病医院,结果可怜的夏莉去了精神病医院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就突然在医院“病死”了,夏莉的死对于雷奥来说是一个可以和莉莉的死去相形媲美的打击,为此他的酒瘾和烟瘾更重了,对于沃尔德玛来说则可以算得上是令他一想起来就心头滴血的回忆。

所以当玛利亚再次提起夏莉的时候,沃尔德玛几乎感到自己的心快蹦出来了。

但是玛利亚并没准备放过沃尔德玛,她又继续告诉了他一个秘密:“你不会以为我们同胞做的事,就你所了解的那些吧,你可知道帝国空军的米尔希将军,为了制造可以让你和你战友们适应严寒的机舱,和集中营那些人做过什么好事吗,他们经常把集中营里的犹太人、苏联人、吉普赛人放在冰水里给冷冻五个小时,他们还会将囚犯赤裸地放在-6°C的户外数小时,并又把他们放在裸体的吉普赛女人之间,想看看他们怎么复温.......”

沃尔德玛一听到玛利亚的讲述,顿有如雷贯顶的感觉,他先是捂住胸口呕吐了一会儿,然后不禁一头扑倒在玛利亚的怀里哭了:“是的,这个国家在杀人,我们都在杀人,可我作为军人,为德意志人民而战是我的责任和使命啊,而且玛利亚如果你做的这些是真的?我又该如何帮你,你是我最亲爱的姐姐,看你去白白送死,你认为我忍心吗?”

“不!我不是白白的送死,至少被我所拯救的更多无辜的人能记住我的!”玛利亚轻轻地扶起沃尔德玛,然后露出了一丝云淡风轻的笑容。

她的笑容让沃尔德玛更绝望了,因为沃尔德玛知道他这次肯定是救不出玛利亚了,只能站起来继续含泪地注视着玛利亚。

现在轮到玛利亚安慰他了:“别哭了,你都二十三岁了,还像哭得像个孩子似的,让人看了笑话,早点抽身吧,我们一家本来在日内瓦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也不该卷入这场无谓的战争的。”

这时沃尔德玛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我们的父母也许可以抽身,可我已经无法抽身了,我既然选择了战斗的一生,那我的人生自然也该已战斗为结束你是了解我的性格的,我作为军人的职责不允许我这么做,即使我要扭转这样走向深渊的国家也绝不会以当逃兵的方式!”

“那么沃尔德玛,你以后多保重吧,我是不会向我的宿命投降的,你也不会向你的宿命投降对吗?”玛利亚看到沃尔德玛那毅然的抉择,嘴角的笑意也凝聚了涩然和种种的百感交集:“答应我,要照顾好好父亲、母亲还有威廉,海因茨已经走了,我也许也要去寻找我的归宿了,他们不能再失去其他孩子了。”

“好的,我答应你!”沃尔德玛看到姐姐庄重又略带凄美的神情,不禁觉得自己的眼泪再次禁不住地往上涌起.......

后来沃尔德玛和家人再也没见过玛利亚,直到后来沃尔德玛与720一些成员聚会时才知道玛利亚已经被秘密处死了,她遇害的那天依然穿着那件雪白的长裙,面色苍白得有些透明,就像一位即将走向殉难的圣女一样,用自己蓝色的眼睛入神且宁静地望向天空,嘴里一直轻轻地吟唱海涅的“莱茵河静静流淌,

映着傍晚的余晖,

岩石在熠熠闪亮。

一位少女坐在岩顶,

美貌绝伦,魅力无双。

她梳着金色秀发。

金首饰闪闪发光。

她用金梳子梳头,

还一边把歌儿唱,

曲调是这样优美,

有摄人心魄的力量。”

她那天使般优美、平静的声音竟让刽子手真的以为有天使展现出了上帝给人间带来的神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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