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的血,最后也只剩下罪恶的血;自由的血,最后也只剩下死亡的血。
风已从广阔无垠的天穹,扫除了遮蔽落照的缕缕云烟。在这天穹下的一处乡间小道上,几位扛着锄具的农夫,一路唱着纯朴厚实的歌谣,朝着静卧于山脚已升起点点繁星的村庄归去。
夜幕的钟声已经响起,月儿也懒懒地爬上了天空。这会的村庄开始热闹起来:"村东王氏一家正张罗着招呼前来祝寿的客人们,村北林氏兄弟俩又为谁先结婚的事而争论着,村西何氏父女俩又为明日的生意忙着准备食材,村南上官一家正围成一桌,绘声绘色地讲着烟雨迷离中的村庄的故事。"
不知道民风这样纯朴的村庄。在这个变幻莫测的世界,还能存在多久,或许除了变,一切都不能长久。可能也会像锲形文字那样,在最巅峰的时刻,蓦地消失于历史洪流之中。
我在村庄的街道上,身影寂寞地彳亍着,村东至村南的街道走了个遍。我在找寻着什么,又亦或是在怀念着什么。再次路过村北林氏兄弟家门外时,我停下自己的脚步,听着里面的动静。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了两兄弟的争吵声。当弟弟的说道:"哥,这次你就让我先结婚吧。你是哥哥,难道不应该什么事都让着我吗?"做哥哥的说道:"什么事都可以让着你,唯独这件事不能,咱不能破了祖先留下来的规矩。"林弟说:"我管它什么破规矩,我就是要比你先结婚,你也别那么循规蹈矩,你这一点,我真的是看不惯。"林哥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不行,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你和小翠结婚,你给不了她幸福,而我则可以。"林弟声音有点不爽地说:"你能,你什么都能,我看你也好不了哪去。"啪,里面传来一声耳光,紧接着是林哥的骂声:"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哥放在眼里,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一阵沉默后,林弟用哽咽的声音说道:"我们还是兄弟吗?"
"我们还是兄弟吗?"我在离开林氏家后的街道上回味着这句话,它似乎是与我杠上了,久久不愿从我脑海中散去。走着走着,我在心里默问着自己:兄弟,这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一说起兄弟,我会有一种心如刀绞的感觉?之后,我沿着村南的街道,身影寂寞地往村北外走去。
村北外的一棵槐树下,立有一块写有"吾弟刘伟之墓"几个字的木牌子。树下伫立着一个身穿藏青色短袖的男子,启开一瓶酒,洒下半瓶酒在木牌前的草地上。
看着木牌上的几个字,我饮下剩下的半瓶酒,迷迷糊糊地低语道:小时候,兄弟是一颗颗你让给我的彩纸包裹着的糖果;长大后,兄弟是一笔笔你汇给我的钱款;而现在,兄弟是静默在我面前的一座坟墓,你在里头,我在外头。说完,我的眼角滑下一行泪,在月光的照耀下,泪珠晶莹剔透。
我的弟弟刘伟,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绝无仅有的朋友,可是,现在他已经不在。去年七月,他结束了他的生命,也结束了同我的兄弟之情。他的尸体没有找到,他的同事在明暗河边找到了他随身戴的玉佩。他在水中死亡:河里的一股暗流剔净了他的皮肉,留下一副白惨的骨架。他随暗流起起落落,经历了他的年少和年老,最后坠入漩涡。
6月于清华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