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明记
总有一些他乡成了故乡,故乡成了远方。对她来说,其实程度并没有那么浓烈。之所以用这样的题目和开头,只是因为她觉得,或许这样会显得更庄重些。
前段时间是清明,宿舍里好几个人要回家,她想回家的心瞬间就被点燃。爸爸打电话来讲,这次她得一个人坐车回去,不会来接。毕竟这么久了,已经成年的她从来没有一次靠自己单独回去过。面对第一次一个人回家的难题,她的义无反顾变成了行动。因为是真的想家了。
不停的倒计时,到了最后一节写作课。老师体贴,允许回家的同学可以提前走。回寝室拿好东西后,坐上了前几天约好的顺风车。车里连空气都是陌生人的味道。旁边坐着一男一女,她想是情侣,这下好了,又多了个灯泡的新身份。看着窗外的树也好,风也好,都离她越来越远,就快到见到眉山的东西,她戴上耳机,听着《暧昧》。
手机的声音不住地响,爸爸担心这个没有头发的师傅会把女儿拐卖,要求每隔半小时就要给他发一次定位,她笑他古板也无奈的接受。窗外的天,天蓝,灰蓝,再转到晚霞的颜色,已经开了很久了。她挪了挪位置,旁边男生的手一直挨着她的胳膊。还是有点挤的,毕竟后面这两位的吨位她实在不敢小觑。肚子也抱怨,今天只喝了一碗粥。斜眼看旁边的两个人,粗暴地吃着零食,但没有半点要分享给她的意思。她在心里暗暗感叹,要想拥有这样丰满的体重原来是需要不顾旁人,自己胡吃海喝。分享呐,这是从小就学的东西,看来还有待提高。又或许是自己饿得不明显,旁边的看不见才不分享。但不管怎么样,没吃到就是没吃到。食物的味道持续在车里蔓延,饥饿的沼泽快把她吞噬。嘴里的发出的吧唧声尤其刺耳,手机里爸爸拍下来的晚餐更让她觉得饥饿。干脆把头扭过来,赶紧往嘴里塞几颗水蜜桃味的糖果,心疼她还有这个带糖的习惯,接着闭着眼睛假寐。
天真的暗下来了,外面的风景被饿成了惨淡的黑色。睡了一觉醒来,看手机,爸爸的消息直接刷屏了。“随时保持清醒”“发下定位”“别吃车里人给的食物”等。外面的世界哪里有这么危险,她把手机放下。回家的路越来越短,睡意渐渐褪去。降下车窗,吹着风,吹乱了头发,吹走了饥饿。低眼看,旁边的两个人已经睡着了。突然觉得这个时候很棒,从心底溢出来的舒服。
车停下,嘿,车上的陌生人再见了。下车后,看到爸爸已经在小区门口等着了。
“爸爸!”
“哎,不是说了让你给我发坐标吗?消息不回,坐标也不发。”
“爸爸,我想你了。”
“真会拿话堵我,回来了就好,晚饭是我做的,回家吧。”
她飞快的扑上去,挽着爸爸的手走向自己的家。换了鞋子就蹦到了餐桌旁。她的碗,她的勺子,她爱吃的菜都在桌上,还有热气儿。但感觉自己像归来的客人。妈妈在厨房继续忙碌,一直认为厨房是女人第二个家。她吃过后把碗勺放下,跟旁边的爸爸讲她想他们的故事。
自从李健在《歌手》的舞台上唱了一首《父亲写的散文诗》,她每天早起睡前都会听。听着歌,想着远方的家。周日晚辅导员点到,她坐在下面写编辑部的原创,《我不止是你上辈子的情人》,写的爸爸。因为他总说,她写故事从来不爱写他,只知道写妈妈和别人。还好这篇稿子在文理学院报上发表了,也算是对他的安慰。故事像是一串连体的樱桃,原本只是想吃一颗,但是一伸手,就摘了一兜儿。点到完后给爸爸打电话,他在阳台浇花,她在行政楼门口哭着告诉他们想家。好像太感性了些。她把这个故事也告诉了猎人,猎人说这是孤独的滋味。
爸爸笑着坐在餐桌旁听她讲着,妈妈出来收拾桌子,时间就这么过去。她有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晚饭后,在客厅啃菠萝,一口气吃了三个,她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就因为抱着菠萝啃的行为她需要付出的代价。嘴角发炎,一咧嘴就疼的厉害。
床,换上了干净的床单和被套。她洗完头发和澡,轻轻躺上去,熟悉的感觉。脑子里很多画面放映……
她出来喝牛奶的时候,路过客厅,看见爸爸在给妈妈揉肩,没有不耐烦,很温柔。她惊讶了。男人很懒,女人总是跟女儿抱怨他不体贴人。之前几年的生活都是这样度过。可是好像在这一刻,她在父母身上又看到了消失的爱情。脚步后退,悄悄回了房间。
回来也躲不开事情,写采访稿。她还记得放假的几天里,早晨自然醒了后除了吃饭,剩下的就是准备写稿子和写稿子,还有想猎人。妈妈笑她,回来三天连一篇采访稿都写不好。她赌气,愣是熬夜听学姐发的语音,整理材料,折腾到半夜,写完了稿子,拖着累累的身体,爬到床上,这一晚,她睡的尤其好,眉头不是皱的,不用再担心稿子的事情。
回家的日子很惬意,就像长大的大人突然变回了稚嫩的孩子,觉得惊喜的同时,也不乏舒服和快乐。爸爸浇花,跟着爸爸学毛笔字。妈妈打理,跟着妈妈学做菜。煮青菜,煮豌豆芽儿,煮莴笋,她把做好的菜放群里求表扬,室友们笑,说她只会煮蔬菜。
“回家,和爸爸妈妈吃了六顿饭,给妈妈按摩了三次,给爸爸浇花了四次半,自己做了一顿还算不错的晚饭,写完了采访稿,陪妈妈逛了三次街,在自己的床上睡了三晚上的觉。”她拿着东西,在家门口站着想。要回学校了,迟迟不肯关上门。一个人静静的走,没有再让爸妈送。“回学校,就有猎人了,要乖。”
一声清脆的关门声宣布假期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