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海民带百合回家

          姜海民和秦百合坐了四个多小时的客车，下车后步行不久就进了村口，隔着两棵杨树，远远地，海民便看见了自家的大门。

          已是中午，进了门，二人都有些饿了。

          姜海民去村子的菜店买了猪肉、粉条、白菜、黄瓜、葱、干豆腐等，还买了瓶白酒。然后劈了些木柈子，用父母在时的那口大锅灶开始引火做饭。

          他边引火边笑道：“百合，今天让你尝尝我的手艺，我炒菜可能不如春旭做得好，但炖菜还是很不错的。”

          百合笑道：“好呀姜哥，这样吧，我给你摘菜烧火打下手。”

          不大功夫，猪肉白菜炖粉条便出锅摆在桌上了，他又拌了个家常凉菜，弄了碟小咸菜，把葱、黄瓜洗净，然后去外面窗下的小酱缸里弄了一小碗自己下的豆酱放桌上说：“百合，我还好的一口你不知道吧？大葱蘸大酱和干豆腐卷大葱。呵呵，来，尝尝我自己下的酱。”

          百合调皮的道：“是吗姜哥，我也好这口。”

          二人落座，百合的俏鼻子使劲的闻了闻，叫道：“哇，好香啊！”

          海民笑道：“坐了四个多小时的车，饿坏了吧，都是农家饭，快吃吧。”

          姜海民用父母喝水的那个大碗倒了些酒，也给百合倒了一杯。两人碰杯，百合泯了一口道：“姜哥，这酒挺有劲，不过没事，我多少能喝些酒。”

          姜海民喝了一口，笑道：“55度呢，你量力而行，别喝多了。”

          二人边吃边喝着边聊。秦百合虽也是农村长大的女孩，但她已经很久没回家了。这些年虽然在城市谋生，做过各种工作，但这个漂亮的女孩子骨子里的那份淳朴善良和姜海民很对路，她吃着姜海民做的这些农家菜，觉得分外的合口好吃。

          她盯着姜海民笑道：“姜哥，你喝点酒脸怎么有点红了？”

          姜海民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这样的。其实我酒量还可以，就是喝点酒脸就红。”

        “哦，原来这样啊。都说喝酒爱脸红的人可交，看来姜哥是个可以交心的朋友呢。姜哥，能说说你的故事么？”

          姜海民平时不是一个能言善道的人，或许今天喝了些酒，而且回到了自己家，他觉得内心非常的宁静平和，言谈也就随之非常的流畅自然了。

          他环顾了一下自家的小院，想起了父母，眼睛不知不觉就潮湿了。

          他抬手抹了一下眼睛，喝光了碗中的酒，又给自己倒上，开口道：“我哪有什么故事啊，我只是很想念我的父母，他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但是他们都已不在了。”

          他又喝了口酒，眼睛看着别处，眼神是淡漠的，“如今，在这世上，没人牵挂我，也不需要有人让我牵挂，万事无忧，挺好。”

          百合没有说话，只默默注视着姜海民。

          姜海民接着道：“我母亲是聋哑人，不，确切地说，是只哑不聋。父亲比母亲大10岁，但是他们却非常恩爱也非常爱我。以前他们在时，我每次回家，进了村口，隔着这两棵杨树，远远地，便看见了家门口的母亲，她怕是已等在那里很久了。已是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斜映在她身上，金黄金黄的，望过去，温暖极了。每次都是我还没走到门口，母亲便迎了出来，微笑着，接过我肩上的背包。”

          想着从前，姜海民的脸上不知不觉漾起笑意，他接着轻轻的道：“每次回来之前，我便告诉母亲，说想吃母亲烙的葱花油饼，母亲在电话那头听着，笑着。我一进家门，一缕油香，夹杂着芝麻葱香的味道便飘入鼻中，我进屋一看，母亲烙的葱花油饼已备好放在桌上，霎时，心里暖暖的，我不过随口一说，却是母亲岁月里的心心念念。每次吃着母亲做的寻常饭菜，我心里便无比踏实而温暖。

        “三年前，先是母亲患心脏病去世。母亲去世后，父亲便郁郁寡欢，仿佛一夜间便苍老了许多，不久后父亲也病倒了。我把父亲送到医院，确诊为淋巴癌晚期，医生说已没有治疗的价值了。

        “父亲临终时，把一个存折放在我手里，里面是他们这些年省吃俭用为我这个唯一的儿子存的娶媳妇的钱，还有我每月拿回家里的钱，他们一分都没舍得花，全部存进了这个折里了。

        “父亲望着哭泣的我，握着我的手，缓缓的说：儿子，别哭，人都是要死的，没什么。爸这辈子虽然没有大富大贵，却没有白活，因为爸和你母亲恩爱了一辈子，而且还生了你这么懂事的儿子，爸实在想念你母亲，爸去找她了。这钱虽然不多，但爸妈也只这点能力了，孩子，找一个好女人，好好的过日子吧。

        “父母过世后，我把父母留给我的这个老屋锁上，然后回到城市继续我的仓管工作。好在打工的城市并不远，所以每月我都乘车回老屋看一看打扫一下，然后静静的坐在老屋里，用父母喝过水的这个大碗，喝上一碗热水。

        “村里曾有人想出钱买下这座老屋，他们认为我一个人，又在外打工，留着这座老屋也没什么用。我没有同意，虽然父母都已不在，但我仍觉得这里是自己的家，这里装满了我从小到大的记忆，装满了父母对我的爱和温暖的回忆，如果我把这座老屋卖掉了，那么我在这个世界上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每次回来，当踏入老屋的那一刻，我都有种家的归属感和亲切感，仿佛父母都还健在，向从前一样做好了饭菜，在等着他们这个儿子的归来。

        “回想父母在世时，一家人在一起的感觉是那么温暖，虽然家里不富裕，但就算在外面吃了再多的苦，每次回到这个家便觉得很舒心，父亲总是叮嘱我在外面自己小心，要吃好点要照顾好自己，母亲则总是用慈爱的眼神看着我，有时抓住我的手，用力握握。我每次返回城市时，父母总是把一些吃的用的装满我的背包。”

          说着这些，姜海民的眼泪不知不觉滴落在手中的碗里，他对着安静的老屋轻轻的道：“爸，妈，我好想你们，儿子无能，还没能好好尽孝，你们却那么早就走了，留下儿子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好寂寞。”

          姜海民把眼泪擦干，道：“百合，一个大男人流眼泪，让你见笑了。”

          百合忙摆手道：“没有姜哥，真的没有。”

          海民接着道：“这几年，每次回来，每次迈进这方小院，不知怎么的，我的内心就觉得异常柔软、安宁。院子中的这两棵杨树依旧，褪去了夏日的繁绿，却不减昔日的多姿。浓郁苍翠的岁月，不喜，万物凋落的时节，不悲，独自宁静着，守护着一院子的朝朝暮暮，这就是我要的人生。”

          百合静静的听着，她忽然觉得，有一种心绪不知从什么时候，象纯净的云，又似微风，一丝丝一缕缕飘进她心的空间。她盯着姜海民，仿佛受那种情绪指使，有句话自口中不知不觉的说出：“姜哥，那也是我想要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