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外婆家对门,曾经有一间用泥巴筑成的小泥房。房主是一位年过七旬的盲眼老太,和他两个不成型的儿子。
没去问过外婆老太的眼睛是一直都看不到还是上了年纪才盲的。只知道老太的头皮上稀疏的白发里长了很多癞子,所以很多村民都叫她老癞。而她两个儿子也继承她的遗传被称为大癞子和小癞子,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人考究过他们头上到底有没有长癞子。
大癞子虽其貌不扬但为人实诚,一边下地劳作同时也拿点小钱是一座山的护林人,成家后就搬到水库边树林子里的小平房住了。有个哑巴老婆,还有个长得很像他老婆的大女儿和一个小哑巴儿子。而因为家世长相人品等等原因,小癞子至今都没娶到媳妇。
说起小癞子,从小到大直至现在,每次他到我外婆家来。家里人都会像防贼一样防着他,小到洗衣粉肥皂大到外公的香烟,每次都要顺点东西回去才好。
而小时候我也会跟着村里的男孩子们当着他的面往他家里扔点树枝啊什么的挑衅他,等到他大吼大叫作势要跑出来打我们的时候,蜂涌般的四处跑开。一边气喘吁吁,一边哈哈大笑起来。这也许,是小癞子为什么总和我过不去,明知我讨厌他却每次见着我都要和我说上几句话的原因吧。
小癞子胡子拉碴眼袋突起双眼浑浊,再配上说话时夸张的面部表情,以及看到姑娘口水都要流出来的即视感。上至村里人家新娶回来的小媳妇,下至两三岁刚懂事的小女孩看到到都恨不得躲的远远的。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我。每次他到我外婆家来,我都会变成一副恶狠狠的模样。
还记得年少去外婆家的时候,都会去老太的土房子坐坐,用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挺着身板陪她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聊着家常琐事。恰好碰见在生火做饭的时候,老太会往灶火里扔几个红薯。或者在橱柜里摸索着,变戏法般拿出私藏的饼干麻花荔枝桂圆之类的零嘴给我吃。于是,儿时的我更加乐此不疲的去她家里了。
还记得外婆时常会拿一支白底青花稍微有点缺口的大碗,装满饭菜米面让我送去对门给老太吃。新买了多的馒头馍馍时,也会拿一两个让我拿给她。每次吃完后,老太都会记得把那只缺角的青花大碗再送回来。
时光总是跑得那么快,当我渐渐长大。老太家的房子已经变成了红砖瓦房,而我也渐渐不再跑去老太家与她闲聊了。
老太依旧时常会一只手提着桶,一支手扶着墙壁摸索到我外婆家来打水。我依旧也会像小时候那般依着大人的模样接过来,拿到水龙头下装好大半桶水再递到她手里。老太照旧客套几句,然后提着水摇摇晃晃的摸索回去。现在想来,当时为什么从不帮她把水拎回去呢。也许这就是惯性吧,我们理所当然的这样做着,她也理所当然般的接受着。
后来我外出上学,有一天当我再回来时,才得知老太已经去世了。
老太死后家里就只剩小癞子一个人了,大癞子和她的哑巴媳妇时常会过来串串门小住几天。
而我也再也没去过对门那间曾经是泥巴筑的红砖瓦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