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象
几年前的春天,我曾在租的房间的阳台上养了一株红莲。那时候的自己,就像是一个被世界遗弃了的乞丐,失望和自卑占据我所有的情绪。太阳起起落落,一切都充满朝气和井然有序的进行,然而自己却找不到,甚至也不配去拥有任何的希望与目标。
迷茫都谈不上,全身上下,除了贫穷就只剩下了麻木。
终于拜我所赐,那株红莲艰难的熬过了成长期后,在即将开花的前几天,勇猛的折断在了广州凛烈的台风里。接着,茎叶便被冷水泡得腐烂,只剩下难闻的臭味,和被污染得满是暗黄色的水的莲台。我落寞的看着这消极的场面,内心顿时一片伤感。我忽然觉得自己已然忘却了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因为生命总是那么的脆弱,脆弱到只需要老天爷一个无谓的变化,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将它摧毁得荡然无存。
你所做的任何努力,都会像那慢慢腐烂的红莲,终将无人在意,最后也无人提及。
接下来的几天,在水质肥沃的莲台里面,竟然兀自长出了些许浮萍。浮萍像是缩小版的莲叶,翠翠绿绿的,如一朵朵撑开在水面上的油纸伞,里面的水泡不烂,外面的雨也击不破,微风轻轻一吹,然后又像同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随意的翩翩起舞。浮萍出现后,莲台里浑浊的水也渐渐清澈起来,在某些时候,我似乎感觉到了生机。
可是我始终是个悲观的人。
浮萍在莲台里无忧无虑的生长着,贪婪的吸收着红莲腐烂后留下来的营养。可是久而久之,我却渐渐地发现,它们的数量虽然越来越多,可是身体却始终是漂浮着的。它们随着风吹的轨迹而移动,像一片片深秋躺落在路面上的枯叶,只知道自己是要落下了,却绝不知道自己将要落到何处,充满着随意与散漫。啊,这竟是萧索的景象啊!
浮萍乃无根,只爱随心动。我不断地念着这句话,仿佛在给自己某种安慰,可是同时心里又不停的在想:这究竟是一种随心所欲的态度,还是随波逐流无能?
生活
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活着的确是件寡然无味的事情,就如一个人置身在无尽的夜暮里,永远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走来,又要走到哪里去。工作看不见前途,生活寻不到希望,虽然周围偶尔闪着昏黄的路灯,但整个人生仍然是灰蒙蒙的一片,像是一个老旧的黑白电视机,无论播放什么画面,全都毫无色彩可言。甚至,还有满屏的雪花点。
可怜我那颗多愁善感的心,在这满是失望的现实中饱受着折磨。
一到这个时候,便会觉得一天是那么的漫长,尽快的想熬到黑夜。然而黄昏降临,看着远处斑斓的彩霞缓缓消逝天际,夜色像倒入清水中的墨汁,一点一滴地将整个世界染成一幅带着月色的中国画,那个时候,人便又莫名的感伤起来。
我的小说还没开始写,散文也还没有动笔构思,就连刚刚想着的议论文,都还未曾找到论点。就这样的,白天就已经离我远去,远远的去了,都不曾与我礼貌的打声招呼,或者优雅的提个醒。于是不自觉的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一天,仿佛想做事情的一样没做,而该做的却又一件都没做好。我的分析报告才写了一半,我的交接记录也刚刚开始,可是现在,我已经坐在下班回家的车上了。
车子随着马路快速的前行,我撇过头沉默的望着窗外。天是刚刚下过雨了,水泥地上满是坑坑洼洼的水沟,来往的车子一压,立刻溅起一朵朵像瀑布似的水花。
似是不错的景致,如果下车,甚至还有不错的空气。可是这些所有的不错,于我能够想到的,却是家里还有一周没洗的衣服,和存储了一个多月的袜子。许是有点悲观,但也只能悲观。
梦想
几天前易欢突然问了我一个问题:你难道没有梦想吗?当时我们正在聊及悲恸的童年,她忽然像个天真烂漫的孩子,灵光一闪的脱口而出,然后,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如同期待着某种希望已久的惊喜一般。我一下子懵了,想不出如何作答,于是只能尴尬而又窘迫的笑了笑,最后反问:你的梦想是什么?
易欢的眼睛忽然暗淡了下去,像是一种对我回答的失望,又像是一种对自己未来前途的忧心。
“以前是有的,就是当一名作家。我还为了这个梦想天天写着日记呢——”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沉默了下去。我不太理解她这句话前面几个字的意思。我想问,后来呢?到底是梦想把你抛弃了,还是你把梦想弄丢了,又或者,它现在仍然还是你的梦想,只不过还没实现?最终我还是没问,因为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意向别人提及的心事。它就像一个精美的玩具,不舍得分享给别人;又像是一座坚固的囚笼,牢牢的锁着自己。
但我记得她回答这句话时,声音是低沉的,如同是在叹息。我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其实这个问题,我并不是不知道答案,只是当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叙述出来而已。昨天看到王小波的《三十而立》,忽然感动得落下泪来。我记得有段话是这样写的:
好多年前,我在京郊插队时,常常在秋天走路回家,路长得走不完。我心里紧绷绷,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也不知走完了路以后干什么。路边全是高高的杨树,风过处无数落叶,就如一场黄金雨从天顶飘落。风声呼啸,时紧时松。风把道沟里的落叶吹出来,像金色的潮水涌过路面。我一个人走着,前后不见一个人……是的,很多年前,路总是很长,我们总是展望,三十而立,再也不敢展望了,低头赶路,哪有时间抬头?
远方
……这就是为什么许多想去远方的人去不了远方的原因。但去不了也好,可以让远方永远在心里保持神秘感。这就是为什么许多人想去远方的原因。
在我还没到达远方的时候,我看着韩寒的这篇《永远的远方》,莫名的感慨万千。
那时候的我,还蜷缩在永远都是三点一线的学堂,每天面对着考不完的试卷,承受着数不清的抱怨与期待。心累得像块干裂了无数年的荒原,时时刻刻都在祈求着那来自明年春天的细雨。可是那所谓的明年,却又那么的遥远,仿佛等了一年又一年,但还是在永远的等待着明年。
而如今,我早已逃脱了那令人厌烦等待,迎来了那令人憧憬的明年。可是此时此刻,面对现实,面对社会,我又满怀踌躇不安与惊慌失措。如此回首过往的日子,似乎又是另外一种悲哀,然而展望远方的未来,却又永远望不到黎明。我不知道生命的长度是多少,但是我却可以确信,对于绝大多数人,它的重量真的轻如鸿毛。我们缺乏太多可以承担的东西,也从来不曾拥有去无限追逐的勇气和热枕。就这样的,我们只能在原地做无谓的回忆和想象,我们把这种情绪称之为迷茫。
三毛说,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走到哪里都是流浪。可是最可悲的是,我们从未找到可以安心栖息的地方,然而到了最后,竟渐渐的连自己的心都弄丢了。什么样人生最可悲呢?我想,大概就如自己所说的这样的吧:
现在活着不知该做什么,过去活着又不知道做了什么,然而死了,却仍然不知下一世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