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吃罢晚饭,栓子娘给圈里的猪倒上一盆清水,倒上一瓢谷糠,堵上鸡窝后,赶紧进屋牢牢拴上了屋门。
栓子娘在屋里踱来踱去,走了两三个回合,还是觉得屋门不太牢靠。他又重新打开屋门来到西厢房,找出了几个木棍和铁锹。再回转身进屋,栓紧门插管。虽然门插管的两头她是加过工的,他用烧红的铁棍在门栓的两头,烫了几个眼儿,这样插上门之后,再在两个眼儿里插入钉子。这样无论在外边门缝里,怎么样用东西来回的拨动,门是不会被弄开的。她又用木棍和铁锹子分别顶住两扇门的门后横梁。
一切收拾停当后,栓子娘这才感到浑身酸痛,两个肩膀往下沉,似乎那袋高粱还压在上面。脖颈上那两道印子还在茵血,用手轻轻一按,就是钻心的疼啊!慢慢摸到炕边,没来得及脱鞋,就把自己扔在炕上。他想抱着枕头放声痛哭,可她两个胳膊实在无力,她只好面朝房梁山洪暴发。
两个月前本村的刘媒婆突然光临,说给自己的女儿东秀介绍一家好人家。东秀二十挂零岁,也正是说婆家的时候。可由于栓子爹死得早,栓子爷爷奶奶又是两个药罐子,他们的家底薄,人们都怕娶了东秀填不满娘家穷坑,尽管有媒人给东秀提亲,可男方商量了似的,都是摇头拒绝。栓子娘见到刘媒婆来了,赶紧沏上红糖水,脸上笑容可掬地敬上。
刘媒婆喝着红糖水,翘起两片薄嘴唇,说说东,道道西,打开的话匣子,没了开关。静是讲她如何给东家保的媒,给西家提的亲。她还说,每次保媒,东家婆啊,都是沏好冰糖茶叶水,旁边放一捧咸水南瓜子,人家从来都没让她空过嘴儿。说吧,嘿嘿嘿笑几声,笑声里飘着冰糖的甜味儿。刘媒婆咕咚咕咚咽两口红糖水后,用大拇指的下头,抹抹嘴唇儿继续炫耀。西家公人更厚道,除了冰糖茶叶水外,还会从鸡窝里摸出俩鸡蛋,剁上根葱,就着葱花鸡蛋的香味,在烫上一酒嗉子老白汾,咦!嘎嘎嘎,刘媒婆笑出了两眼老白粉。
栓子娘沏好的第二碗红糖水端在手里,本来想给刘媒婆续上的,可他听完东家婆、西家公的故事,两只手悬到了半空,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刘媒婆看看僵在那里的栓子娘,嗤嗤嗤,有一阵低笑,起身接过双子娘手中的红糖水,一翘臀,屁股歪坐在炕。两只鞋变戏法儿似的脱了下来,瞬间两条腿就盘带了炕上。刘媒婆吸溜一口红糖水后,把碗放在山墙上说,栓子娘啊,你不用心虚,我说的这几家呀,他们都是穷鬼,都是小子不好找媳妇的主。我给咱们东秀说的婆家啊,是咱们这里数一数二的富户,我在你这里吃不到的,在那头能补上。
栓子娘一听,给自己女儿东西哦找的婆家是方圆几里的富户,刚才脸上的尴尬瞬间消失了,赶紧陪着笑脸走到刘媒婆跟前问道,敢问,给咱东秀找的婆家是哪个村的?哪户人家呀?
刘媒婆看到栓子娘那种急迫的样子,开始卖起了关子。不仅不慢的端起红糖水,咕咚喝一口,看看栓子娘笑笑不说话,再端起红糖水咕咚咕咚喝两口,再眯起眼睛笑笑说,你猜。
栓子娘看到刘媒婆脸上的笑容,比她碗里儿的红糖水还要甜,心里也跟着泛起了甜甜的蜜意。自己穷了大半辈子,给东秀找一个富户人家,这是栓子娘多年来的心愿,他自己受够了罪,受够了苦, 她不想让自己的闺女再受苦再受累,她要东秀找一个富户的婆家。
在东秀十岁那年,东秀得爹去给生产队上,从山里拉煤。回来的路上,马惊了车,东秀爹在逮缰绳、拉车闸无效的情况下,连人带马带车一起翻到了深深的山沟里。等到人们找到东秀爹时,他早已变成了一句僵尸。
从此,东秀就辍学在家,和娘一起参加生产队上的劳动,来挣取工分,养活生病在床的爷爷奶奶,供弟弟拴子上学。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东秀在家吃的苦,东秀娘是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可她一个女人家有什么办法,她也想让自己的孩子过上好日子。她想如果自己要会变魔术,把自己变成两个人,去地里干活,挣两个人的工分,那样,好让东秀安心的坐在教室里学习,可是她没有那个本事,她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和自己一起受苦受罪。
如今她听刘媒婆说给东秀找的婆家,是方圆几里的好人家,她的心一下子明朗起来,她多么希望自己的女儿有个好的归宿,她多么希望自己的女儿能迈出自家的苦门,能找到一个好的归宿。所以她贴着笑脸问刘媒婆,到底是哪家呀?我可猜不出来。
领婆看看栓子娘,那你认为需思虑的样子知道,她也猜不出来,然后咕咚一口把碗里的红糖水喝完,小明跟他说的还能有谁家呀,就咱们村治保主任家的张顺心呀!
一听是顺心,栓子娘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一屁股墩坐在炕沿上,厉声说道,我们家东秀怎么能嫁给张顺心呢?他可是千人戳,万人骂的主啊。那不成,那不成我们家东秀就是当老姑娘种,也不会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