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科元烘焙人生》第一章

第十九节三次死里逃生的经历

15岁，初中辍学后，我就出来工作了。当时八十年代，人们出去城市打工的氛围还不是很浓，再说了，像我这样的没有学历出去打工，也是十分困难的，所以我也就留在了当地，在小煤窑做临时工。

在小煤窑里面，大家每天都干着同样的活。工人师傅们有的在使劲地钻孔，有的在迅速的装车，反正没有人闲着，干着不同的活。工人师傅们戴着安全帽，浑身上下也肮脏无比，汗水夹着煤屑，全身湿淋淋的，打钻的工人穿着雨衣，打钻的水，巷道顶板的水顺着钻机把工人身上淌一身。他们的脸上黑油油的，还有水，除了牙齿以外都黑的很，有的牙齿也不白，把一个个亚洲人变成了非洲人。在小煤窑里，我一干就干了一年多。在这一年多里，我有过三次死里逃生的经历。对于这一段经历，现在想起来，我还是会感到害怕。

第一次死里逃生的经历，发生在我刚开始进小煤窑的日子。由于极度不适应那里的环境，我严重缺氧，就这样昏迷过去了。昏迷过去以后，我几乎没有了知觉，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只是觉得自己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慢慢身陷进去了。还好，后来由于抢救及时，我才得以逃过这次劫难，活了下来。

采煤是矿下作业，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矿井下地质构造复杂，透水，塌方，瓦斯爆炸等事故常常会发生。并且，在我们那个年代，矿上十分缺乏训练有素的医务人员，因此，一旦发生公伤事故，对于伤员的抢救的确存在很大困难。听说，矿领导就三番五次地向上级主管部门要求调派医务人员，可是，由于这里偏僻，艰苦，一般大，中专医科毕业生都不愿意来，所以，矿上的要求一直没有得到满足。但是，我还是选择留下来继续工作，不能离开。

刚开始在这里工作，的确是能把人累得够呛的——腰酸腿疼，浑身像散了架，虽然工人师傅们对我的照顾不错，但对我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来说，工作还是非常繁重。晚上回到家，洗个澡，往往倒头就睡，有时候饭也顾不上吃；醒来之后，会觉得浑身酸疼，像从没有跑过步的人一下子跑了一万米一般。这时如果能咬紧牙关挺住，再过三四天，渐渐地就觉得没有那么累了。一个月牛马般的劳作下来，本是“白面书生”的我差不多已变成了“黑脸包公”，我和煤矿的其他工人一模一样了——下井，不再心惊肉跳；腰腿，不再胀痛软绵；手掌，不再娇嫩起泡；粗糙的饭菜，也大口大口地吃了，色色的段子，能有滋有味地聊；我已彻彻底底成为了标准的煤矿工人了。

就在我慢慢适应这里的生活以后，死神仿佛又向我伸出了一只可怕的手，紧接着发生了第二次让人胆战心惊的事故。那一天，师傅领着我在小煤窑工作。我们站在小煤窑里面的一条小道上，忽然，我听到外面传来一丝微弱的声音。我当时没有在意，对于我这样的新手来说，完全不知道这样微弱的声音也许就意味着死亡就在下一刻。我当时没有多想，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师傅，外面有声音，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师傅愣了一秒钟，忽然拉着我的手拼了命地往外跑。跑了大概十五米的地方，我们经过的那一条小道，“轰”地一声，塌了下来。

这种情节像极了电视剧里面的情节，但我确实是亲自体验过。我不知道我当时的表情是怎么样的，只觉得自己在奔跑的时候心跳极快，好像心脏马上要飞出来了，而师傅的脸色也难看地十分可怕，吓得发青。后来我意识到，如果我没有随口说出那一句话，或者是迟了几秒钟再说，那么，那一天我跟师傅就要埋在那里，而今天也不会再有我刘科元这个人。

还有一次，是关于我父亲的灾难。突如其来的坍塌事故把父亲压在了一块巨石下面，当时的场面很乱，我亲眼看着我的父亲被压在巨石下的痛苦。当时有医务人员在帮我父亲打点滴，另外有一些技术人员在尽力救我的父亲，试图把牛一般大的石头挖开。所有人都认为，我的父亲这次是性命难保了，就算能够保住性命，下半身也是残废。然而那一次，上天终于对我们有所眷顾：一根很粗的矿木挡住了石头，父亲被救出来以后，除了身体虚弱外，身体没有太大的损伤。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人在自然面前的渺小和无能为力，同时对生命产生了深深的敬畏。那一刻我觉得很庆幸，至少我和父亲都活下来了。但也是在那一刻，我明白我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我们都无法保证下一秒。恐惧感总是会在不经意间袭上心头，我觉得这个世界不安全．没有安全的地方．即使是我们认为绝对安全之所，也必然会有漏洞。

我和父亲经历了大大小小的事故，虽然每一次都顺利得救，但是如果我继续在这里工作下去，很可能不久后的一天，我会失去生命，或者我再也见不到父亲。因此，我决定离开这个危险的小煤窑，离开这个贫穷落后的山村，到城市里开始新的打工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