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看透一个人的本质，就要看他遇事的选择，越是重大的选择，越能看见核心的本质，这个本质可能与他通常的样子截然不同。因为孩子们在长大的过程中，有很长的时间并不知道如何与自己、与世界相处，不知道该选择什么样的面貌应对生活。但是事情发生之时，他们会做出自己的选择。
在初中高中联合考试第一科的考场里，四十分钟刚过，张亮把数学卷子写完了大部分，看着后面的大题转着笔。此时张亮需要做一个小小的选择，他几乎没花任何时间就选择了，想好了怎么以最少的步骤、写最少的字数搞定它们，不管数学老师批卷子时会如何暴跳如雷。随后往旁边瞟安静的卷子，说：“哎，那题错了。”
安静把卷子挪得远些。
“嗨，上面那题，你算错了。”
监考老师说：“高中同学不要说话，给初中同学树立一下榜样。”
张亮低声说：“榜样个屁，以为我们小学生呢！”
安静噗哧笑了，不自觉地脸红，在草稿纸上又算了一次，把张亮说的题改掉了。
张亮说：“嗯，孺子可教。你慢慢答啊。”开考四十六分钟，交了卷子。潇洒地向教室外走，往靠门口第二排一个高中生那里扔了一张纸条，正好用身体挡住监考老师视线。走出教室，在走廊里略站站，隔两个考场走出一个男生，时间配合恰到好处。张亮和他对视一眼，先后走进一旁的教师专用厕所。这厕所，要不是因为考试，学生根本不让用。
走进去，张亮扔给那男生一张纸条，那男生打开扫一眼问：“大题哪？”
张亮说：“你考满分得了呗，还大题！”
那男生说：“你不会又没写吧？！”
张亮说：“我写了啊，就是步骤特别精确，非常简洁，极其显眼，我要是给你抄，老师一眼就能识穿。”
那男生悻悻地：“早上还是我给你带的数学书，让你背的公式呢！”
张亮说：“那咋地，要是你不带，我也能找别人的看。再说，这不是给你答案了！”
一个老师走进来，俩人对话戛然而止。
平时的数学课张亮能逃就逃、不逃就睡，基本的公式都不知道，还得考试之前现背，但是题目都会做。可惜如此能力也就到数学而已，余下的全部科目，张亮根本都不想参加。可以想见，当语文考试中张亮发现安静笔走游龙时，是多么如获至宝。
看看安静已经答完了大半，张亮把下巴放在桌上，双手向前捧着卷子，开始小声念第一道题：苏轼……
安静惊诧地回头，看到张亮期盼的目光，瞬间明白了张亮的意思，又脸红了，小声回答：“歌窈窕之章。”
张亮立刻坐直了，说：“我早就知道是这句，写得多好啊，苏轼！”把选项在答题卡上涂黑了，又说，“没想到你们初中生的水平竟然能够赶上我！”
安静面孔都发烫了，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初中试卷。然而张亮又开始念第二道题了……最后，张亮索性把卷子往安静面前一推。
安静觑着监考老师，悄声说：“好多我都没学过……”
张亮说：“你随便答，肯定比我蒙的对。”高高兴兴地把语文考完了。铃响交完卷子，张亮心情棒呆，又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问安静：“英语怎么样啊？”
安静说：“高中英语我可不会啊……”
张亮说：“谁问你高中英语了，当然是问你初中英语你学得怎么样了，你这个小妹妹想法真多。”
安静脸都不能再红了，拼命收拾好文具就跑了。
张亮的声音追着说：“看来一般哪，那也不用愧疚嘛。”
安静走出高中教学楼，穿过校园主路，回到初中教学楼下，又稍等片刻，郑晓晶果然是最后几个走出来的。
安静说：“你又这么晚。哎，我告诉你啊，老神奇了……”
郑晓晶截断她的话：“我知道，一点也不神奇，我知道。”
安静说：“你知道我要和你说啥？”
郑晓晶说：“当然，不就是你和张亮挨着么？”
安静说：“你咋知道！晶晶你太神了！”
郑晓晶说：“因为我安排的座位。我为了你这点事儿啊，我看了高中的座位，算了一下，张亮他们班正好和咱班能安排在一个考场，我就把你俩安排坐一起了。”
安静一把抱住郑晓晶：“晶晶！”
郑晓晶说：“神奇的是我。哈哈。厉害吧！”
安静说：“真厉害！谁也没你厉害！”
下午第一科是英语。
高中生张亮其实也知道，初中的词汇量是很难应付高中的试题的，所以他自己拿橡皮在四面写了字母，严肃认真地掷骰子，有好几次，扔到安静面前，张亮就说：“这次是给你掷的，你得按照橡皮来选。”
等到英语考试结束，初中生的历史、高中生的物理也考完了，晚自习之前，忽然变生肘腋。
事情发生在当初被邢牧正一脚踢倒在地的那个初中男生身上，他在北门外买了烤香肠，边走边吃兴冲冲地回学校，遇见一波小混混。五六个小混混先是挡住他的去路，随后就非得说他弄脏了其中一个混混的衣服，叫他拿钱出来赔。
李博和邢牧正吃饭归来，见此情形，便漫不经心地拦住。
混混们说：“关你们俩什么事！”
邢牧正说：“按说呢，我一个要好好学习的人，不该管这些闲事，可是欺负到我同学头上，我百忙之中也得出手啊。”
李博说：“吃多了，正想舒舒筋骨。”
邢牧正环视混混们，说：“他们好像觉得自己人多，不吃亏呢。”
李博说：“哼，再来这么多，我也不放在眼里。”
说话间，李博的忠实小弟们已经渐渐聚拢到了门口。
双方人数差不多，混混们晃着肩膀退走了。获救的男生说：“邢牧正，你小子还挺有义气，咱俩以前的事一笔勾销。”
邢牧正轻蔑地冷笑说：“今天是因为你是我同学，不能被外面的人欺负，但是咱俩的事可不是你说勾销就勾销的。”
不远处忽然传来郑晓晶的声音：“你跟谁动手动脚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