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顺着宽大的马路一直走,走啊走,拐个弯下个坡,远远的,我们又看见了那条熟悉的河道,我确认这不是我认识的那段河道,而是新的一段。
我们现在面对的是一座比较宽广的桥面,桥的对面是高楼大厦。
天已大亮,面前这座陌生的城市已经渐渐苏醒,路边已经有上学和上班的人站在车站等车,旁边卖早点的小摊前人头簇动。我们走在人行道上,抬头看着两旁的商店。
我们两个饥肠辘辘地穿过大桥,没有目的和方向。
桥的尽头正对面是个石头雕塑,雕塑后面是个没有围墙的人工公园,有晨练的老人在里面打太极,他们那么一大把年纪个个看上去都比我俩精神。我们全身无力地走进公园坐在一张椅子上东张西望。
“再不想办法我就要饿死了。”艾斯有气无力地说。
“我也是。”我们俩长吁短叹着。
在休息的过程中,我俩商量了好多种解决方法,就连怎么抢旁边小孩子手里的油饼都想了N种方式,可是随着那孩子把最后一口喂了一直坐在旁边吐着舌头的狗而告终。
最后我们决定应该先去找工作,找个管吃住的工作,哪怕没钱给都好。
我们重新振作精神出了公园,辩了辩方向,向南边一路走去,沿途我们问了几家饭店酒店,可是他们一跟我们要身份证我们就自觉地离开了,没有那个叫作身份证的东西,我们什么工作也找不到。
饿,是种可以折磨的人丢弃尊严的武器,我们看见卖早点的就远远闪开,仅剩的一点理智告诉我们,不能因为抢人家老太太的油条而让我们名誉扫地。
“不行了,我去给咱们弄些钱。”艾斯靠在墙边咬着牙低声说。
“抢银行吗?”我平静地问。
她摇摇头冲马路对面一抬下巴说:“抢银行不弄个百八十万也没有什么意思,现在咱们缺的是生活费,还不需要弄那么多的钱。看见那个款没?我去跟他‘借’点钱来,够吃饭和办张假身份证就行。”
艾斯说的跟真的一样,我刚点点头,还不等我说话她已经一步冲向马路对面去了。
等我想拦她的时候,她已经出现在那个腋下夹着皮包,一面从一间银行往外走一面挂断电话从包里往外拿车钥匙的中年男人身旁,那个男人一身名牌,头发柔顺,皮鞋锃亮,他走的方向上停着一辆黑色闪亮的轿车,车头上有个四个环套在一起的标志。
艾斯走到他面前,突然装作滑倒,身子一歪,倒在那个男人身上,那人正走着突见一个美女扑进怀里一时有些发怔,接下来艾斯一手搭在了那男人的肩膀上,我就看见他的眼神一滞,然后把包递给艾斯,自己呆呆地站在一边.
艾斯一面装作和他有说有笑,一面从容地从他的包里抽出一个咖啡色的钱夹来轻巧地放进自己的口袋,又把包还给他,随后在他肩上拍了拍,自己微笑着转身向我走来,那个男人像中电一般全身抖了一下,站在原地怔了一怔,然后四下看看,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从包里拿出车钥匙开了车门开车走了.
自始至终没有侧头看一眼艾斯,周围也没有什么人,除了我应该没有人发现这一幕。我在想如果他当时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抢钱我是该跑呢还是冲过去把他塞进下水道里。
她走到我面前,冲我露出了钱夹的一角。“到手了,吃大餐去吧。”
“我以为你只是开玩笑的。”我有点崩溃地说.
我们过去可从来没有用这些本事做这种丢脸的事。
“当年在沙漠里又渴又饿虽然也熬过来了,可是现在咱们在城市里,没有钱什么都办不到,你真想去过检垃圾的生活?再说,钱乃身外之物,你我几时把钱看得那么重要过?这点小钱老实说,我还真没放在眼里,要弄钱,我艾斯随时随地,可是现在不是非常时期吗?”说完她转身走进了一间餐厅.
我抬头看看,是间二十四小时的火锅店。
“你解释那么多干嘛?我有抱怨过你半句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我一屁股坐下,她被我说的张口结舌的。
“虾丸、鱼丸、鱿鱼、羊肉卷、小肥牛、毛肚……”
当服务员把菜单递上来之后,艾斯拿笔在每一道菜后面划着勾,嘴里还念念有词.
“哎!”我一把夺过菜单,小声说,“吃的完吗?”
她回答了我一个极经典的字:“饿!”
我直接把菜单还给服务员,她赶紧拦我:“哎,才这点菜不够吃。”
服务员赶紧看她,她收敛了一下表情用哀怨的眼神看着我。
我淡定地对服务员说了句:“所有菜都上一份。”
艾斯立即眉开眼笑地冲我伸大拇指,服务员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瞪着我,我一面慢条斯理地喝免费供应的茶水一面说:“怎么?让我用其他国家的语言再说一遍?”服务员这才拖着掉在地上的下巴走了。
艾斯一拍桌子来了句:“你太大气了。”
“那包里有多少钱?”我喝着水问她,眼光扫了一眼四周,她放下空了的茶杯,从怀里拿出钱包来,我一眼看见了厚厚一叠红红的人民币在钱包里闪着诱人的光芒。
她四下看看,因为是大清早,没有人像我们一样来吃火锅,于是把钱包完全打开,光那一排各色的卡就让人眼花缭乱,但对我们没用,虽然破译卡上的密码并不难,但我们没什么兴趣,毕竟那卡里的钱也是人家辛苦赚到的,全拿光了有些不地道。
那些现钱我们大概数了数,没有八千也有七千,艾斯拿在手里一搓告诉我一共是七千五,比验钞机都快。
“够用几天了。”她小声地说了一声,然后再一翻,翻出一张身份证来。“这白痴,把卡和身份证放一起。”
“把证件和卡给人还回去吧。”我看看她。
“怎么还?人上哪了我都找不着,别这么好心了,他东西丢了会再去补办的,反正这里面的钱我们也不会去取,只借用他的这点现金就够了。”
“还能补办?”我文盲地问她。
“能呀,除了现金,其他东西等会都扔了,不,烧了,也不能便宜别人,你说人家赚钱多不容易呀,不管是不是正路上来的,反正比咱弄钱难,咱就用他这点现金就得了。”她倒一副大善人的口气。
这时服务员端了锅上来,她重新把钱包装回去。
服务员给点了火,给我们续上茶,我看着红色的油在锅里一漾一漾的,香味就散了出来,我们都狠狠地咽了下口水,又怕让人看见了丢人,赶紧端起杯子来喝水,结果不小心嘴唇被烫了一下。
因为上回因为吃火锅惹了一身麻烦,这回我小心地看看四周,确定没有喝酒打架的,这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