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又一次流连在麻将桌上彻夜不归,桂桂心寒到了极点,对自己更是痛恨不已。18年的婚姻,难道真的到了尽头吗?
当年桂桂也是村里的一枝花,多少媒人踏破了她家的门槛,可这众人嘴里的老闺女愣是谁家也不点头。桂桂心里早已打定了主意,非阿福不嫁。
阿福是邻村的一个小伙子,粗粗壮壮的,心眼儿厚实,下地干起活来有条有理,一个人顶两个。可偏这孩子命苦,爹妈早亡,是奶奶一手拉扯大的。现在奶奶也没了,家里只剩下他一人。在当地,这样的人家很多人看不上:命硬,要不咋全家人都被他克死了。
桂桂偏不信邪,除了阿福她眼里容不下任何人。阿福也是,早就喜欢上了桂桂这远近闻名的一枝花,要不他凭啥起早贪黑去桂桂家地里帮忙。
有些人的缘分是命里注定的。桂桂终于如愿跟阿福走在了一起;有些人的命难道也是天定的?阿福似乎天生就应该孤独一样,跟桂桂结婚十多年,连个孩子的影儿也没看见。
阿福其实挺喜欢孩子的,平时走在路上不管看见了哪家的孩子,他都愿意伸出手去抱一抱。什么时候才能有孩子呢?桂桂每每望着自己干瘪的肚子叹气。
秋日里,满山的庄稼成熟了,丰收的果实也挂满了枝头。桂桂跟阿福收获的,除了庄稼和果子依然一无所有。
“下个星期咱再换一家医院看看,这次去济南。”桂桂跟阿福商量,“就不信什么病都检查不出来。要不怎么就生不出孩子来?”
“要去你自己去,我没空。”阿福早就死了心,“麻将桌上缺不了人。”
农忙一过,村里人闲下来了,唯一的消遣只有麻将。没彩头玩起来也没兴致,所以每个人的兜里都装着一把零钱。阿福去玩,更是只能带零钱。这些年每到农闲时节,他和桂桂就为了孩子的事东奔西走,这里治疗那里求方,根本就没攒下什么家底。
“别玩儿了,咱那俩钱还得留着治……”
“治你妈的治,老子没病!这日子你爱过不过,过腻了你给老子滚!”阿福甩下一句话,奔门外去了,又是一晚上的麻将,接下来又是一白天的蒙头大睡,然后又是彻夜不归……
桂桂流着泪,怎么也不舍得当初自己费心费力组成的这个家,可是日子似乎真没了盼头。
也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吧。桂桂嫁在山上矿里的姐姐来了电话,尽力压低着声音:“矿上一大姑娘生了个女儿不敢留,你要不要?”
“要!”桂桂心一横。这些年她也动过抱养孩子的心思,可一提这事,阿福就尥蹶子:“不要!没有血缘的看着也不亲。”现在家反正就这样了,死马当活马医,可能有个孩子就好了。阿福要是实在不愿意,最差也就离婚算了,留着这孩子自己以后也有个伴儿。
“那你准备好8000块钱,算是给人家的营养费。”
两天以后,当姐姐姐夫半夜里抱着女婴上门时,桂桂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个孩子:小鼻子小眼的,眉清目秀,只是瘦得可怜。
“私生子,月份大了,矿工却跑了,只能生下来送人,平时大人也没得啥营养。”
桂桂一边听姐姐叹息,一边冲了一瓶事先准备好的奶粉。那孩子几乎是一口气把整瓶奶喝了个精光。
“没事,以后妈妈照顾你。”桂桂心头溢满了母性的光辉。
“阿福那里……”姐姐还是担心。
“不管他,反正他现在只顾玩麻将,一提生孩子就摔东西闹脸色,以后他爱要我们,我们就一起过,不要也行,反正小闺女好养活。”
天亮的时候,大门“咣当”一声,搓了一夜麻将的阿福回来了,满脸的灰色满身的旱烟味。
正要倒在床脚蒙头睡去时,他忽然觉得桂桂那边有异样。掀开一床半旧的小被子,一张粉嫩的小脸露了出来。那女娃用乌黑的眼睛看了看阿福,忽然冲着阿福甜甜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