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是我寒假之前欠下的书债之一,昨天我把它看完了,历时9时58分钟。本来打算就简简单单写一小段书评的,但我现在的心情该死地不错,我就来好好地写一下我对这本书的感受吧。
在这之前,我想先提醒一下:其一,不要忘了书名之中的三个感叹号,我很介意的,我相信作者也会介意;其二,这篇文章可能会引起不适。知道了这些之后,你还决定继续往下读,那你可以继续往下读了。
作者珍妮·罗森患有抑郁症、焦虑症以及其他一堆障碍症,这本书简单来说可以是她的“抑郁症、焦虑症以及其他一堆障碍症病史”。更简单一点:“抑郁症病史”。我没有在开玩笑。
刚刚我试图找出“其他一堆障碍症”的确切名字,或许她有跟抑郁症一起连着提到,所以我就在电子书内搜了“抑郁症”三个字,结果出来了一段不短的搜索结果。
我的内心在调侃珍妮:“嗨,珍妮,你的书布满了‘抑郁症’!”
珍妮对此不屑一顾:“废话,抑郁症就是我的生活。”
是的,是生活。它就像幽灵一般,摆都摆脱不掉,并且会在你不注意的时候,袭击你个措手不及。它看着你在床上生不如死,却在一边笑。
“你马上,马上,马上就要输给我了!”它甚至跳起了舞。这时候,你需要药物,以及忍耐——有时候,忍耐也是一种坚强。嗨,放下你手中的凶器,保持呼吸,什么?你居然想溺死自己?别想了,明天不会是世界末日!今天也不是!
让我们回到这本书吧。这本书真的给了我太多想法了,以至于我迫不及待想要与你们分享。
你看上去很友善,但又令每一个从你身边经过的人感到害怕。这是好事,因为如此一来,人们就不会在你阅读的时候打扰你了。
“假装友善”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一种艺术——我不是说它与艺术一样具有类似的欣赏价值,我是说它跟艺术一样困难。
而像我们这些人是即使不擅长这么做也要去这么做的,不然的话会把别人都吓跑。事实上这样做的效果也不好,但我们深知足够了。
还好,我们有书——而且阅读过程中被打扰也确实是一件十分让人烦心的事,有时候甚至想直接用胶水粘住对方的嘴巴。
顺便一提,如果有上帝的话,我希望上帝有一间图书馆,看在我那么沉迷阅读的份上,上帝说不定会给我一张从地狱到天堂的永久的限时通行证(一天呆在上帝的图书馆里几个小时,类似的),以体现他的至善!
每个人的密室里都藏着人头——也许是秘密,也许是没有说出口的忏悔,也许是无声的恐惧。
什么?你害怕我把你的秘密说出去吗?不要担心,我不会那么做的。其实,我的密室里也有……这样,我们就掌握了互相的秘密,看在上帝的份上,让我们保持沉默吧。
我的新咒语是“举止得体的重要性被过分高估,也许会致癌”。
我们生来就是那群少数人——这里没有褒奖的意思,要知道“少数人”也有很多种,所以不要再自以为是地下定义了。
在这个前提之下,举止得体不可能时时发生,有时甚至是很难的——鬼知道,我的身体让我这么做,而不是让我那么做,我有什么办法。或许我的身体里确实住着另外一个灵魂,我发誓在一切发生之前我好好劝过她了,但是很明显,不管用。
所以我不再强迫自己一定要举止得体了。像这句话说的,我不想得癌症,让这个世界得去吧,反正我不要。
世界上的一切都照常运转,而你却在生死线上挣扎。
很奇怪的是,有些人却不相信抑郁症会致命。“不要想太多了”——他们老是这么说。实话说,“想太多”比抑郁症好太多了。
有时候连保持呼吸都是一件难事。
“也许‘发疯’并不是一个那么坏的词。”
我同意。
有时候,发疯才是对的。
如果所有人都是正常人,那么这个世界一定疯了。我认为“正常”的重要性也被过分高估了,有时候发一下“疯”也没什么不好。
尚且下一个粗浅的定义,“正常”就是举止跟别人相似——事实上没有一个人能在一生当中时时刻刻跟别人相似,除非他只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嚎了几秒然后夭折。注意,即使在这里,正常也不等于理性。正常跟理性一点关系都没有。它只是企图用别人的行为模式去固定一个人的行为模式。但奇怪的是,那些正常人有时候却不知不地以理性人自居。
这个世界需要一点“疯子”。首先,都是正常人的世界太枯燥了,我不愿生次世界;其实,只有“疯子”才能够创造。
我这里都给“疯”字加上了双引号,因为我觉得大多数人对这个字有些误解。
噢,澄清一下,抑郁症患者不是疯子,虽然有时候他们确实会发疯。
尽可能地以一种快乐得令人极度不安的状态继续存在着。
这句话表面上是在说这本书的封面,那是一个浣熊标本,死于车祸。原图是这样的——
但是珍妮很清楚她想说些什么。我们做不到快乐得令人极度安心,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虽然我认为“再也不会失眠”听上去不错,而且这也说明了我有一点羡慕那些长眠于地下的人,但这并不代表我已经为长眠做好了准备,我只是很开心地意识到:自己最终还是能够睡着的。
辛波斯卡有一首诗叫《对统计学的贡献》,在例句了一堆类似“一百人当中/凡事皆聪明过人者/——五十二人;/步步踌躇者/——几乎其余所有的人”的统计最后(整首诗都非常有意思,我建议你去读,如果不在《我曾这样寂寞生活》,就在《万物静默如谜》里),她写下来一个十分震撼人心的结尾:“终须一死者/——百分之一百的人。/此一数目迄今未曾改变。”
有时候最触动人心的知识不在新事物里,反而在那些我们已经知道,却要么习惯性忽略,要么不敢承认的事情中。
我们终有一死。“必死的人向往永生,向往永生的人终有一死”——这是张志伟先生在他的西方哲学史课上说的一句话,让我印象十分深刻。是的,我们终有一死,它今天不会来,不代表明天不会来,这只是时间问题。我们迟早会躺在那冰冰冷冷的坟茔,等待蛆虫的腐蚀。好吧,是我不甚严谨,到那时候已经没有“等待”这回事了。事实上也没有人能够经历死亡,因为死亡发生的那一刻,你已经死了。人类非常擅长发明这类词汇,还比如说“上帝”,“灵魂”,以及“永远”。
事实就那么定下来了,希望你不会感到不适。我曾经听过我身边的人说过,她希望终有一天她能够直面生死。天,这实在是一个太伟大的想法了,我虽然肯定我此生都做不到,但是我还是要为她点赞。
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即使我们终究得被迫接受的。我只是说,我现在也还没有做好准备,可能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做好准备了。
维克托刚读了上面这些内容。他同意我说的“土豆泥三明治很好吃”,但他又声明,他回到我的店里时,更可能看到的是一个浑身上下裹着偷来的雪貂的女人因为没有及时填写她的税务登记表而被警察逮捕了。没有及时填写税务登记表的原因是,在她所有吃小闪片的猴子里,没有一只爱她爱到愿意督促她完成这些必要的材料。
其实我很羡慕珍妮,虽然她病得那么严重,但是她身边有一个愿意容忍她,并试着去了解他的丈夫。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她的丈夫做到了。他爱她,爱到愿意一遍又一遍督促她完成那些她忘记完成或者不愿完成的事情。那一刻我觉得她的丈夫十分伟大。
有一次她的丈夫发现她在自残,满脸的心疼和无奈。这些仅仅是他们生活中的一小部分。
“这里有个人,他的货车后备厢里装着三分之一只死长颈鹿,看上去真是糟透了,所以我想到了你。”
这句话是她的父亲说的,她爸是一个专业的标本制作师。“看上去糟透了,所以我想到了你”——这么诚实,一定是亲爸。
珍妮想:“我爸这么了解我,我是该感到气愤还是荣幸?”
我说:“维克托,我有权拥有熊掌!”我立即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我们俩都开始咯咯笑了起来。那是怎样的一刻?那一刻我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幸运,能够与这样一个男人共度十八年——他会为这种涉及枪支管理的蹩脚笑话哈哈大笑,而完全不顾有一只被割下来的熊脑袋正睡在他的枕头上。
“我有权拥有熊掌(I have the right to bear arms.)”这句话(也可说成Right to keep and bear arms)在美国指“美国宪法赋予每个人持有武器的权利”。
这也是我羡慕珍妮的地方。如果你的精神有点“不正常”,那家庭和谐的方法就是把你家人也带得“不正常”。如果你做到了,那么你一定很幸福,因为你身边有一个能够容忍你,有时候甚至能够get到你在想什么的丈夫(或者妻子)。
“我居然跟她一起生活了十八年,这一定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成就!”
如果你想在一个地方迅速围捕一大群浑蛋,我建议你去机场。在一般环境下,我会说附近所有人口中有5%是浑蛋。供您参考:剩下的那些人里,2%的人是彻底的杂种;10%的人还可以,不过他们自认为比你强;另外10%的人很出色,只要你别太急着催他们,否则他们会想用刀捅你;还有0.00001%的人可能是连环杀手,或者故意穿非常紧身的裤子;大约32%的人很出色,但他们暗暗怀疑自己存在很大的问题(他们确实有问题,所以才说他们很出色);6%的人质疑我现在给出的明细是否真实,他们想看原始数据,不过我不打算把数据提供给他们,因为这不是一本关于统计学的书,另外,所有这些数据中的37%是我当场编造的,所以我不确定你还指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愿意去相信,这才是这本书成功的地方。我喜欢统计(好把这不是一本关于统计学的书,起码跟我上个学期学的那该死的统计学不一样)!
在这段话中我关注三类人:杂种,连环杀手,出色的人。
一百个人里总会有一两个人是杂种,这没有任何问题。这提醒我们,在几天的时间内(这个时间根据你社交的活跃程度而改变)我们总是会遇上一两个杂种的(有些杂种擅长伪装,乍一看是看不出来的),这是正常情况,请不要在意。
第二类是连环杀手。按照0.00001%的比率,珍妮认为一千万人里边有一个连环杀手。也就是说,按全世界人口75亿粗略估算,整个世界大约有750个连乱杀手。其实我还是认为珍妮低估了这个数字——也别找我要数据,这不是一篇关于统计学的文章,我只是认为杀手不一定要亲手杀人才被称为杀手。
32%的人很出色,在机场。但他们认为自己存在很大问题,这在别人眼里可能看不出来,但他们确实是在怀疑自己有很大问题。这很好理解。我始终认为,不管在哪个领域,突破一定的线,️认识得越多,会明白自己越无知,或者换句话说,越明白自己无法掌控所有。这也是他们优秀的证明,大部分蠢人不知道自己无知,即使知道,也不知道无知具体在哪。
抑郁症就好像……你的剪刀不见了,于是你买了一把新的,但你没有别的剪刀可以用来剪断这把新剪刀上粗粗的塑料安全扣。你骂了一句“该死”,然后为了打开这把剪刀,你试遍了世界上所有东西。但你手上只有塑料黄油刀,而它们做不了任何事情。你站在厨房里,手里拿着一把你用不了的剪刀,因为你找不到别的剪刀。你感到十分沮丧,把剪刀扔进了厨余粉碎机,然后在沙发上睡了一个星期。这就是抑郁症。
不,稍等一下。
抑郁症就好像……你再也不要奶酪了,连奶酪也不要了。
在“作者访谈”一章有一个问题:“从目前普遍的观点看来,这是一本关于抑郁症的书,因此你原本应该在书里定义一下什么是抑郁症。”(其实珍妮只是把维克托拖出来按着她给的那张纸问问题罢了,起初维克托有点找不着北,后来我感觉他还挺上手的。)
于是珍妮就试着谈论她对抑郁症的观点。她的这些观点在我看来是所有我看过的观点之中最切合实际的了。天,没有比她的描述更令人产生共鸣的了。抑郁症病发时,严重的时候你不能做任何事情,你想解决问题,剪掉你需要用的剪刀上的塑料安全扣,可是这个时候你手上只有一把塑料黄油刀!没有多少事情比这更绝望的了!是我的话,如果控制不住,一定会试图毁掉那把我本来需要的剪刀。
珍妮曾经说过变瘦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奶酪这种东西。可以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奶酪。可是现在她却说:“我不要奶酪了,连奶酪也不要了。”珍妮是对抑郁症有多深刻的认识才有如此深刻的领悟。
“只要打起精神”是全世界公认的最无效的治疗抑郁症的方法。这几乎等于告诉某个断了腿的人“只要起来走走就能痊愈”。有些人不明白,对于我们相当一部分人而言,精神疾病是一种严重的生理失调,而不是“星期一综合征”。
我就是打不起精神,而你偏要我打起精神,这真是荒谬。但说这些类似于“只要打起精神”的话的人却一直认为他们是对的,并因此洋洋自得。
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在写了自己的内在有多么出色之后,才意识到我刚才让自己死后残留的骨骼成了盗墓者垂涎不已的对象。现在我必须布置几个装着诱饵的陷阱,用来保护我的尸体。比如说,也许我应该安排自己躺在一个装满闪粉的棺材里,因为今后要是有谁把我挖出来,他会说:“这是什么鬼?是闪粉吗?这种东西一旦沾上了,甩都甩不掉。真是烦人!我们还是去挖旁边那个男人吧。”(对不起,维克托。)
别误会,这里珍妮写的内在其实是指她的骨骼。
“我也许拥有世界上最优雅、最令人难以忘怀的骨骼!”珍妮如是说道。
最让我觉得有趣的是最后那几句。维克托不知道想没想过他的妻子会想些这种东西(可能没想过,但是有准备)。
顺带一提,我觉得我能够从珍妮的照片之中(从文字之中也可以)可以看出她的骨骼之美。——
别再抱怨自己长得太胖了,真的。退一万步来说,你有一架多么惊奇的骨骼!
如果生活给你柠檬,你应该把它们冰冻起来,然后用投石器把它们投向你的敌人。
别和其他人犯同样的错误。你要犯一些了不起的错误,犯一些令人震惊的错误,这样他们就别无选择,只能对你犯的错误略微留一点印象了。
要成为艺术家,你不必去某所特别的私立学校。你只需要看看精美绝伦的蜘蛛网,它们是蜘蛛用屁股织出来的。
以上这几句话出自本书其中一章:“我爸教我的一些事情。”我不止一次地想:噢,这家人真有趣!
让我们想象用投石器把冰冻的柠檬投向敌人是怎样一种景况。首先,你要有精准的射击能力;其次,要么带上摄像机,要么带上你的记忆力,前者能够帮助你把敌人鼻青脸肿的样子真实记录下来,后者能够帮助你在事后用笔记录下来;最后,你一定要擅长逃跑,这很重要,不然你就要足够强大,不过我想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你或许不需要用冰冻的柠檬就可以把敌人打垮了。
相比循规蹈矩地做正确的事情,我更建议你去犯错误,还是了不起的错误,像珍妮她爸所说的那样。
“用屁股织出来”这种话有一种诙谐的美感——我大概只能这么去形容了。这难道不是挺酷的吗?珍妮她爸不提我都不知道原来蜘蛛还会教我认识这种东西。
上个月,在维克托开车送我回家休息的路上,我告诉他:“有时候,我感觉如果没有我,你的生活会变得更轻松。”他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对我说:“或许会变得轻松,但不会变得更好。”
现实中的维克托可能没有像书里的维克托那样令人感到有趣,因为他确实真真实实在跟一个抑郁症患者朝夕相处,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所以他才会在珍妮说出“有时候,我感觉如果没有我,你的生活会变得更轻松”时,说“或许会变得轻松”。
“但不会变的更好。”
所以我说珍妮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
每当我不明白这些人怎么会认为世界如果没有他们反而会变得更好时,我会想起我的脑子想要杀了我的时候,我自己也在同样的想法中挣扎。
当一个人相信世界如果没有他反而会变得更好时,他危险了。
但是,请记住,不要相信精神疾病跟你说的话,它在撒谎,它的终极目标就是要你死。你要是真的死了,那就真的顺它心意了。在你垂死挣扎的时候,它在旁边笑。活着需要勇气,我承认,所以我肯定你的勇气,我相信你在必要的时候,你能够变成战士。只不过那一战的敌人,是你自己——不能否认,如果你有抑郁症的话,它也是你的一部分,你所要做的就是把它割离开来,或者让它消停。
这本书就这样告一段落了,我的文章也是。我一下没控制住自己,写了那么多,我还挺满意的。
Ps. 刚才我自己阅读这篇文章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错误,在浣熊标本的那一节,我原先写的是“死浣熊标本”,好像不加第一个字标本就有可能是活的一样,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