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度孝

    中午的大厅里,比往日多了份安静,这是少有的情况,或许是这高温炎热的天气有关。

    门处接连着进来了两辆120,完了,要开始忙了。这是我的第一反应。也不知道来的是什么病人,严不严重…

    120车相继停了下来。医护人员迅速的到场。只听一男人喊着,医生,麻烦帮我安排他们在一个病房吧!声音里带着些许的肯求。

    原来,送来的是老两口,相继脑梗与中疯瘫痪在床。在上级医院住了个把月了。病情稳定了,转到我们这儿来做康复的。

    听说是老两口,都是高干退休,只生了一个儿子。就是刚说话的那男子。

  老两口病了后,所有的一切都落到了这个独子身上。听说是他为了照顾老两口,两边跑,己经请一个月的假了。而且之前在上级医院,因为在不同的科室,请两个保姆照顾。现在到这儿来了,特别的要求放一个病房。这样子方便照顾。

  有句话说,你养我小,我养你老。

可是你养我小,那时的盼头,是甜的。

盼着放学车铃的脆响,盼着周末游乐园的棉花糖,盼着每个生日蜡烛熄灭后你眼里的光。日子是向上长的藤蔓,每一步攀爬,都踩在你们稳稳托举的手掌上。 

我养你老,特别是此刻,老两口被病痛钉在床上。

这“养”,是24小时不敢静音的手机,是数不清的翻身、擦洗、喂药,是每次电话响声的心惊肉跳。是反复解释“我是谁”,而老两口茫然空洞的眼神。是签下一张张冰冷的知情同意书,手抖得握不住笔。 

消耗。

体力被榨干,心力被熬枯。时间不再是线,是混沌的漩涡,卷走了睡眠、爱好、社交,甚至……那个鲜活的自己。 

绝望。 看着曾经山一样的人,被病魔一寸寸蚕食。听着痛苦的呻吟,却无能为力。恐惧着……那终将到来的寂静。

最深的绝望,或许是某个瞬间,看着这张最熟悉的脸,那份名为“依恋”的暖流,竟被巨大的疲惫和无力感冻结、掏空。

爱还在,沉甸甸地压着心脏,但那份纯粹的、本能的亲近感,似乎被日复一日的磨耗掩埋了。 

不是不孝,是太痛了。

痛你的受苦,痛我的无能,痛这命运强加的漫长告别。每一次擦拭你嶙峋的身体,每一次清理污物,每一次面对你认不出我的恐慌……都在心上刻下深深浅浅的痕。

我养你老,成了世上最残酷的修行,以爱为名,却步步锥心。

我知道,你在努力,在与病魔搏斗。我也在努力,在绝望的缝隙里,寻找支撑下去的微光——也许是你偶尔清醒时,含糊唤出我的乳名;也许是握着你的手,还能感受到一丝微弱却固执的回握。 

这条路,没有退路,只有向前。纵然依恋蒙尘,纵然身心俱疲,血脉是挣不断的绳,责任是放不下的担。只愿我的狼狈挣扎,能换你片刻安宁;只愿这沉重的陪伴,能成为你穿越黑暗隧道时,那盏微弱却不灭的灯。 

为自己,也为所有在病榻前负重前行的人。保重,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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