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面

  夏收之后,颗粒归仓,望着饱满成堆的麦子,心中泛起丰收的喜悦和踏实感,好象看到了雪白的热蒸馍,闻到了麦香味。正如母亲所言:家有余粮,心中不慌,粮食,粮食,有粮才有食(势)。


  麦子不能直接吃,但必须得磨成面粉。提起磨面,我就想在了上小学时候。大约是七十到八十年代间,村里各生产队都有磨面机,老式的一种,老远就能听见机器咯隆隆的长鸣,门口都有白色的粉尘飞扬而出,好象一层积落的薄雪装扮着门面。


    记得上小学时,下午放学回家后,大门上锁,听邻居说,我妈到六队磨面去了,于是把书包朝门底下一塞,去了六队磨房。老远就听见机器轰鸣,进去一看,母亲头顶手帕,忙着用斗在接漏出来的麦子,刚一接满,就急忙用另一个木质斗接换,又急忙把接满的斗递给磨面的人后,又操心斗接满。如此的循环,不知倒手多少遍,稍不注意,就接满或接到斗外面。而那个磨面的师傅更象个雪人和白人,连眉毛都是白的,穿个白大挂,连个口罩都没有,接住斗后又用力提起,伸腰举臂倾例磨面机的入口。


  望着从磨面机下面箩出来雪白的面粉,闻着扑鼻的麦子面粉味,好象看到了雪白的白蒸馍,咬一口筋道,并伴有一股喷出的麦香味。此时我也知道,其实磨出来的面,并不是我们全家享用的,而是父亲卖饦饦馍用的,全家人吃的却是黑面。


    果不其然,母亲要求磨面的只管磨,把麸皮都磨得剩不多了,这才拉闸关机,世界好象一下安静了下来。紧接着把面粉在木罕里,用一把专用木锨搅合拌匀后,再装入面袋,用绳子扎紧扎好,放置一堆。最后把黑面与麸皮各自装好,再拍打完衣服上的面粉灰尘,这才用架子车拉着回家。

    一  路上,母亲躬身拉着车辕,肩上挎着车绳,我在车后用力掀着架子车。想着白蒸馍真的是好吃难作。就这面粉,还是母亲前一天,一箅箕一筛子地,挑出麦子里的料姜石和小土粒,又在大铁锅里淘洗了一遍,又在门外支了架子,上面铺了张芦苇炕席,又在日头底下晾晒了大半天后,才收好装袋的,最后才用架子车拉到磨面坊。


    想着从前的人没有磨面机,是怎么磨面的?那还不是有大辗子辗的,用箩过的。六队和三队都有大石辗盘,有时候见人在推,有时候见毛驴拉。有了磨面机才把辗子淘汰了,闲置的辗盘,只辗些辣椒面子。


  几年之后,母亲把磨面的任务交给我。记得春信家有台磨面机,雨后,村子里的路泥泞不堪,硬用架子车拉来拉去,车轮一圈泥,身上一腿泥。

    后来,三麻子家也磨面,并且有脱皮机,而且,现场用水一拌,再装入袋子后,又等多半天再磨,而且磨面机是半自动化的,省人省力。

    这时候,父亲在西安卖鸡蛋了,又稍带些自家的面粉。于是三天两头让我磨面,又让我到西安送面。西安玉祥门附近的潘家村市场,人们都说面不白,没增白剂,但蒸出的馍有香味,卖面皮的再要二袋面,说面皮不白但筋道。还有一个开商店的,让我给他捎二十斤最好的,钱多也行。于是在磨面时,把开始磨出的面粉装了二十斤。结果,人说不好,糁牙。我退还钱后,把面带回。磨面的才说明原因。原来是开始出来的面粉并不好,中间的最好,怪不得面粉要先后搅拌均匀。


  2003年的春天,正是非典时期,父亲起早晚归,劳累成疾,因冠心病撒手归西,离我们而去。

    再后来,地征完了,没地种麦了,但家里还有两囤麦子,我用篆字在红纸上写个丰字,朝囤子上一贴,很有装饰感。我们家再也不用磨面了,直接到下官道换面。每次母亲叫我在囤子装一袋麦子后,让儿子开车去换面,一会就把面拉回家了。母亲也很少蒸馍了,经常在村口买馍,除非过年前蒸包子和年馍,她蒸的馍总失去了以前的麦香味,但我总是在出锅后,一口气咥三四个包子。

    如今的麦囤子也剩下一半麦子了,贴的篆字丰也脱落不见了。今年疫情之后,母亲不准我们再换面了,让我们卖面吃去,还说要买些麦子把囤子添满。我想确实只有买面粉吃了,一袋面不到一百,人多,一卖还有点怕了,不象以前只管在麦囤子挖。卖回来的面粉,虽然白,有少量的增白剂和增筋剂,但也得吃。如今磨面的小做坊早都关门停业了,连换面的都说环保捡查,晚上偷着加工,想起来就想骂人。咱老陕人,不吃面吃什么?难道还不吃,喝西北风!未了,你还想回到过去那个磨面的年代?呵呵。

  我的想要干的事并不是磨面,而是种粮,因果关系,未来肯定是用房子换粮食,到那时,我还不一定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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