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有重开日 人无再少年

花有重开日 人无再少年

晨光透过教室的玻璃窗斜斜地照进来,将讲台上老式投影仪的光斑拓在斑驳的黑板上。我望着投影里泛黄的老照片,忽然听见后排传来椅子挪动的刺啦声——那是我最好的朋友林小满,此刻她正把书包甩上肩头,马尾辫在晨风里乱成一团。

三年前也是这样的四月清晨。那时我们都穿着印着"中考倒计时"的白色校服,走廊里贴满各色励志便签。小满总爱趴在课桌上涂鸦,画里永远是个穿蓬蓬裙的公主,她说等考上重点高中就要去学美术。而我整日埋头在题海里,连水杯都不敢离开课桌半步。

花有重开日 人无再少年

"这次模拟考你又退步了。"班主任把成绩单拍在讲台上时,粉笔灰簌簌落在我的课桌上。我死死盯着排名表,眼眶突然发热——第三十七名,距离年级前十差了整整二十七个名次。那天傍晚,我在操场角落的樱花树下找到小满,她正踮着脚往树干上刻字,刀刃划过树皮的声响像砂纸打磨着人心。

"你看这个。"她举起手腕,上面用粉色笔画着歪歪扭扭的"加油","我妈说如果考不上重点高中,就把我送去学美容。"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我看见她低头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像蝴蝶的翅膀般脆弱。那个瞬间我突然意识到,我们都在和时间赛跑,只是赛道不同。

中考放榜那天,整个教学楼回荡着此起彼伏的欢呼与抽泣。我的手指死死抠着书包带,直到看到走廊尽头贴出的喜报——年级第十名!而小满的名字淹没在密密麻麻的"未达标"名单里。冲出校门时,夏日的蝉鸣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我看见她蹲在围墙根下,手里攥着撕碎的美术报名表。

"复读吧?"我挨着她坐下,递过矿泉水瓶。她仰头喝完最后一口,喉间滚动的声音像搁浅的鱼。"我妈说..."话没说完,一滴眼泪砸在水珠上,晕开了"美院"两个字。那天深夜,我们蜷缩在复读班楼顶的天台,看星星一颗接一颗坠落,小满忽然说:"你说花真的会重开吗?"

接下来的三百个昼夜,我见证了太多生命的奇迹与幻灭。凌晨五点的教室里,晨雾裹着粉笔灰在光柱中起舞,隔壁班的钢琴声时而穿透薄薄的墙壁;午休时分总有人偷偷在课桌下摆满零食,却会在课铃响起前慌乱地塞回书包;还有那些躲在天台背单词的少年,他们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仿佛要融进地平线。小满成了最耀眼的那颗星——她不仅考上了美院,还在校期间举办了个人画展。

去年深秋,我在美术馆偶遇已成为职业画家的她。展厅中央悬挂着幅名为《重绽》的油画,扭曲的枝桠间簇拥着姹紫嫣红的牡丹,有片花瓣上凝着露珠般的泪光。"这是用三个月完成的。"她指腹抚过画框边缘,"你知道吗?有位老人托我问你,他孙子总念叨着'花有重开日'这句话。"

此刻我站在初三(2)班的讲台上,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窗外玉兰树的枯枝间萌发着新绿,有个扎马尾的女生正踮脚擦拭斑驳的"中考倒计时"牌。她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恍惚间与记忆中的某个身影重叠。我忽然想起昨天改作业时看到的作文,那个总爱涂鸦的小姑娘在周记里写道:"原来时光从不会真正馈赠给任何人,它只是悄悄在你转身时,把礼物换成更珍贵的模样。"

下课铃响了,走廊里此起彼伏的脚步声像潮水般退去。我抓起讲台上的教案,突然发现夹页里夹着张泛黄的画——是当年小满用橡皮擦修改了二十七遍的"努力"二字,稚嫩的笔迹旁歪歪扭扭地写着:"老师,你说我们真的能等到花重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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