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人这一辈子,每一年的当中都有那么几天成为记忆中的光点。在这天快要来临之前就开始回忆那年的这天发生的事情,或许是一个人的诞生、或许是一个人的离开、也或许是刻骨铭心的事情。

这是他离开这个世界离开我的第三十个年头,似乎悲伤的情绪已经无处酝酿。他的面容在我脑海当中也变得迷糊不清唯一的记忆:他高大健壮,时常让我骑在他的肩膀上,骑着大梁自行车带我去走亲戚,坐在横梁上的我坐麻走不了路的腿和时常被车闸夹到手指时看着大哭的我他的自责,还有夏天下大雨大人们起哄说我不敢把头伸进从雨漏中流出来的水柱中,当我刚把头伸进去还没自豪的说出你看我敢吧时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我哭着走在前面他走在我的身后;他去换大米在走了很长时间,我站在田间的河流的水闸上对着水闸的大洞用力的呼喊着:“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有时候我在想,人这一辈子为什么大多时候都只是记录着他的出生与他的死亡日期。难道他活着的那些日子都应该去被遗忘?还是真的当他离开的时候也把那些都一并带走了。那些琐碎的记忆碎片,只能在某一个时机某一个人才能再次提及。

他没有选择的权利,我们任何人都没有选择的权利对于那突袭的死亡!

30年前的这个夜晚,我在睡梦中被妈妈用脚推醒,眼前的一幕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妈妈就催促着我去叫邻居家的伯伯。我哭着光着身子,套上妈妈的皮鞋,小跑到邻居家敲打着大门哭喊着:“伯、伯、伯俺爸把俺妈的指头咬破了......”爸爸躺在妈妈怀里,妈妈手指流着血在爸爸嘴巴的位置。那时候我以为是爸爸在咬妈妈的手指,是两个人吵架之类的,其实是妈妈在掐爸爸的人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家里来了很多人,包括镇上的医生给爸爸打了针,爸爸苏醒过来,说着没事了太晚了大家都回去睡吧明天都还有事。人群散去,妈妈生起了火说是要给爸爸烧鸡蛋茶,让我赶快去上床睡觉。我上了床爸爸虚弱的叫着我的名字让我今晚和他一起睡,我说你睡觉打呼噜我要和妈妈一起睡,就睡到了和爸爸相反的一侧。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又一次的被妈妈用脚推醒。刚刚出现的情景再次出现,妈妈哭着喊我赶快去叫伯伯,我再一次光着身子,套上妈妈的皮鞋。哭喊着敲打着伯伯家绿色冰冷的铁大门,喊着和上次一样的内容只是加了一个又字。人们再次来到我们家,可是我爸爸再也没有醒过来,他就这样离开了我离开了这个世界。

对于当时5岁的我完全不明白死亡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葬礼意味着什么,我现在都回想不起来当时自己的脑袋当中是一个怎么样的状态。我只记得很长一段时间,小伙伴们见到我就会对我喊他爸死了,他爸死了,他给他爸摔盆了(葬礼的一种仪式)。现在我再想想当时,不是应该是安慰和同情吗?而为什么是嘲笑?他们是在嘲笑我再也没有父亲了?还是在炫耀他们有而我没有!

很长一段时间,我受了欺负和委屈都会回到我们家没有路灯的路边,一个人孤伶伶的蹲在那。充满希望的望着他曾经赶着马车回来的方向,期望着那熟悉的骡铃,响亮的马鞭声和他高大的身影。可我唤醒我的不是他的,是放羊人的鞭声,羊群看到的只有一片白色,放羊人叫着我的名字说天黑的什么都看不见了,还不回家!我没有等到他,他再也没有出现。等来了是奶奶拿着昏暗的手电,骂着我蹲在那像一个界石一样干啥?这么晚不回家。

过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父亲最遗憾的事情应该是没有见到未出生的妹妹(妹妹在父亲去世后的20几天出生)而我最大的遗憾是没有答应他最后一个要求和他一块睡。

整整三十年了,这个世界没有他也已经三十年了。原本打算在他忌日这天,回到老家好好祭拜一下,把他的坟好好修修,晚上叫上族家的人吃个饭聚一聚。可就是这样一个念头都达成不了,我没有能够就到老家去祭拜我的父亲,让我感到深深的内疚和无助。仿佛我又回到了那时候,我一个人委屈的哭着蹲在路边,路上行人匆匆,有的人看我两眼,有的人劝我早点回家,而我期望的再也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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