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归来时,我还躺在四季如春的被窝里,正做着春色满院的梦,谛听着梦中来自远方春潮涌动的脚步,如滚滚波涛,左追右逐,似千军万马,前呼后拥,锣鼓声声,不时地敲打出催促大地苏醒的节奏。燕子今年好像回来得早一些呢。
归来之时,燕子并没有直接回到房梁,冲向那日思夜想的家,而是衔着田野里渐渐起身的一叶麦草,先是轻绕着整座老屋,低低地盘旋一圈,确认一下回家的道路。我猛一抬头,看到燕子的眼角噙满晶莹的泪花。
燕子刚进门时,第一眼看到的,是你。那天,你早早地起床,搬过来凳子,就像今天这样,坐在门槛前,双手支在凳子上,望着弯弯曲曲流经门前的小河 ,还有河边正在努力抽出新绿的柳树的枝枝条条,你不无出神地构想着,思考一篇有关春燕的作文。
燕子这次归来,并不想故意打扰到谁,就像当初离开时的那样,争取做到悄无声息。或许是心情一时太过激动,翅膀底下不小心一阵打滑,扑楞楞楞。哦,是空气当着全世界的面,郑重地报告了燕子归来的特大喜讯!
不消一刻钟的工夫,院子里的鸡呀、鸭呀、猫呀、狗呀、猪呀、牛呀们,还有东边隔壁缠着裹脚的王奶奶,西侧共用一道院墙的张大妈,对门住着的李叔叔一家,全都知晓了燕子归来——这一则比天都大的消息!
这一天,在所有人的心里,不约而同地过成了隆重的节日;这一日,庆祝从早晨开始,一直持续到掌灯时分。若不是考虑到燕子一路奔波,多日劳苦,担心影响燕子正常歇息,庆祝活动估计仍会彻夜进行下去。
一直沉浸在快乐夜色中的人们,暂且把胸中珍藏的千言万语,化作心中无比虔诚的祈祷,默默地向着归来的燕子,献上世间真切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