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鸡百花日渐没落之时,香港电影金像奖与台湾电影金马奖“老而弥坚”,成为华语电影里最后的“军功章”。11月25日,第54届台湾电影金马奖在国父纪念馆颁出,未在内地上映的杨雅喆《血观音》揽下最佳剧情片、最佳女主角、最佳女配角三项大奖,张纪中版“左冷禅”涂们以《老兽》首度获得金马影帝,关注幼女性侵题材的《嘉年华》则为导演文晏赢得最佳导演奖。
与金像奖偏向于香港影片不同,金马奖关注两岸三地电影人的年度表现,在选片范围、评价尺度、奖项分发上有更大的包容度。从奖项的归属来看,“分猪肉”依然是平衡老中青电影人的某种妥协与平衡——既有老戏骨惠英红的首度夺魁,也有中生代导演的高光时刻,还有对00后演员的大力嘉奖。与此同时,金马奖依旧流露出强烈的现实批判精神,从其获奖影片大多被贴上文艺、独立等标签,便可见一斑。
在嗟叹《相爱相亲》颗粒无收的同时,或许我们也该打开心胸,重新审视奖项的本真意义——对电影人而言,从好莱坞的奥斯卡到中国的金马金像,它只是一次“年终表彰大会”,狂欢趴的性质远没有外界想象中的血雨腥风。历经江湖浮沉的电影人大都“胸中有丘壑”:每部电影都有它的命,得奖与否只能感叹“时也命也”吧。
偏爱文艺片的背后,是金马对呐喊与批判的坚持
左手商业右手艺术。华语电影自1905年《定军山》肇始,市场逻辑里的光影创作就是历代电影人拍摄影片的基本语境。与金鸡百花有鲜明的官方主导特色、金像追求市场与艺术的双向成功不同,金马奖向来偏爱文艺片。仅从最近三年的重头奖项归属来看,2014年让陈建斌一鸣惊人的《一个勺子》,2015年侯孝贤摘得戛纳最佳导演的《刺客聂隐娘》,2016年改编自老舍同名作品的《不成问题的问题》,均是主流商业片之外的少数派。
2017年第54届金马奖的最终归属,同样显示出独树一帜的文艺调性:讲述台湾政商勾结下的灭门惨案,《血观音》斩获最佳剧情片、最佳女主角、最佳女配角三项大奖,可谓最大赢家,黑暗气质突出的影片倘若出现在台湾海峡的对岸,将会是妥妥的404影片;用行车记录仪的全新视角,来折射台湾上层社会对中下层的压迫,《大佛普拉斯》以一票之差在最佳剧情片上败给《血观音》,但也有最佳新导演等五项奖项入账;还有因三种颜色事件而备受关注的《嘉年华》,继成为威尼斯电影节华语片独苗后,让导演文晏加封金马奖最佳导演。
文艺调性的背后,是对现实生活的深切关注。在内地影市,因龙标等审查原因,反映当代生活的现实题材作品较为稀缺,也面临较大的政策风险,冯小刚《芳华》《我不是潘金莲》等公映都历经艰辛。而在海峡对岸的金马奖,一如既往地保持了强烈的批判色彩,彰显出电影人对社会剧烈变革中的强烈忧虑。除了备受关注的《血观音》《嘉年华》《大佛普拉斯》等影片外,《老兽》《暗房夜空》等也有较为鲜明的现实主义色彩——前者讲述“空城”鄂尔多斯的财富泡沫,而后者则是台湾近年来备受关注的同志问题。
在席卷全球的唯票房论浪潮里,金马奖对人文关怀的坚守难能可贵。从2016年“用黑白影像对远逝的九十年代最深情的一次回望”《八月》,到2017年“戳中社会痛点”的《嘉年华》,其价值一以贯之。
《嘉年华》获奖《相爱相亲》遇冷,金马奖也“蹭”了次流量
第八次入围金马影后,却再度铩羽而归,作为金马奖执委会主席的张艾嘉,用别出心裁的方式,“证明”没有所谓内幕。而本被当做大热门的《相爱相亲》,在本届金马奖上颗粒无收,可谓爆出最大冷门。因三种颜色虐童事件而意外获得空前关注的《嘉年华》,让导演文晏拿下了职业生涯的首座金马奖最佳导演——向来高冷的金马,竟然也“蹭”了一次最时髦的热搜与流量。
作为台湾电影新浪潮时期的女神,张艾嘉虽然是金马提名的常客,却只在上世纪80年代初,以《我的爷爷》《最爱》斩获了金马影后。此后张艾嘉演而优则导,其导演作品几乎都能让其入围最佳女主角,却无一例外铩羽而归,其结果略显悲情。不过,奖项归属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综合产物,遗憾的血液也流淌在其中——2015年,舒淇意外败北,“程咬金”是半路杀出的林嘉欣;2017年,表演丝毫不露痕迹的田壮壮,未能以《相爱相亲》加冕影帝,胜出者涂们也是浸淫圈内多年的老戏骨。
冷静克制,不煽情不喧嚣的《嘉年华》,其艺术成就早被威尼斯电影节、平遥影展所证明,此次加冕金马最佳导演奖并不意外。影片聚焦不同年龄段、不同成长环境下的女孩性侵案,与三种颜色幼儿园猥亵事件产生了现实与电影的呼应关系,也藉此获得了极大的关注。但发生在《嘉年华》之外的宣发营销,却极大削弱了电影的路人好感度——打着关注幼童性侵的名号,向观众极力贩卖观看《嘉年华》=关注幼童性侵的社会话题,掩藏不住的商业野心令人反感。
艺术归艺术,票房归票房,但镁光灯下的电影圈,既是表达光影梦想的最佳舞台,却也是追名逐利的十里洋场。
为华语电影注入新鲜血液,薪火传承是金马使命
00后获得金马奖最佳女配,与90后获得金马奖最佳女主一样,足够让人兴奋。时代浪潮滚滚向前,活跃在银幕上的熟脸却永远只有那么几个——每年港影节、北影节、上影节上,华语电影人总会被问到相同的问题——为什么新人难出头?
金马奖用奖项归属这一最为简单粗暴的方式,让新人脱颖而出,从而一朝成名天下知。2015年,作家吴子云跨界执导的《六弄咖啡馆》让台湾演员林柏宏斩获最佳男配;2016年,《七月与安生》诞下了周冬雨与马思纯的影后双黄蛋;而到了2017年,对影视后辈的提携力度更为空前:
复古又艳丽的《血观音》,勾勒出欲念膨胀的人性黑暗,其导演杨雅喆是近年崛起的中生代导演,此前他的长片《女朋友·男朋友》曾让桂纶镁拿下金马影后,这次又凭借《血观音》在金马奖上熠熠闪光;凭借《血观音》与《嘉年华》分别入围金马最佳女配、最佳女主的文淇,被视作今年金马奖的最大惊喜,她从叶德娴、陈湘琪、许玮甯、吴彦姝的“死亡之组”杀出重围,上演了现实版的“演员的诞生”,还畅想着20岁之时成为中国的娜塔莉·波特曼。
还有电影人很多的“第一次”——首次执导剧情长片的黄信尧,用《大佛普拉斯》展示了自己的幽默才华;王小帅监制的《老兽》,也是导演周子阳的第一部长片,使得首度入围最佳男主提名的涂们一举夺魁;还有首部获得金马奖的大陆动画长片《大世界》,作为欧洲三大电影节第一部华语入围动画,它将于2018元旦档与观众见面。
当大幕落下,金马奖也将迎来它的第七任“掌门人”李安。这位被誉为台湾电影之光的导演,对艺术的坚守毋庸置疑。观众满怀期待的是,接下来的四年,温润如玉又情怀满满的李安,将会带领金马奖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