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肖双胆子大了些,走近了拿手放在姜小苗鼻子底下,在确定姜小苗没有任何呼吸后,她突然松了口气,一腚坐到地上,俩手揪着自己的袄领子,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当肖双回过魂来,看了看地上的姜小苗,又看了看桌子上仅剩的一个肉包子,她撑起自己的身子,抹了抹有些凌乱了的头发,紧了紧身上的袄子,微笑着走了过去,一口一口一口地,慢慢地品尝着最后的这顿饭食。
牛福带着小徒弟陈钢铁左敲右打,总算是勉强将车床弄了个八九不离十了,李根儿在刘红旗和牛福、陈钢铁三人的紧迫盯人下,还算顺利地车完了第一床零件,这仨人悬着的心可算是放了下来。
陈钢铁闷头开始收拾地上凌乱的工具,牛福和刘红旗第一次达成一致,组团儿躲到一边儿的角落里,大骂车间主任李大矿不是个东西,李根儿则谁也不管不顾地赶工,生怕今天的活计又干不完,得加班儿,他可还急着紧溜儿地弄完,好去求杨枝的原谅呢。
李根儿一边闷头苦干,一边考虑该这么才能让杨枝回心转意,因此心多少就有些飞了。也是因着这个,李根儿丁点儿没注意到车零件的床子,在车了几床零件之后,又开始不对劲儿了——床子的轴承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甚至发出了刺耳得咔啦咔啦声。
他没注意到,牛福和刘红旗可是注意到了,俩人同时一愣,一对眼儿,来了句:“不好!”撒丫子就往李根儿身边跑,边跑还边喊:“快离开,根儿,李根儿,快,快离开!”
可惜,车床的声音太大太杂,别说走神的李根儿没听见了,就连李根儿身边蹲着收拾工具的陈钢铁都没听见。不过陈钢铁毕竟是干修理工出身的,就算一开始他没注意到床子的毛病,可没多久,他还是觉出不对劲儿来了。
“嚯”地一抬头,陈钢铁睚眦欲裂得看见床子以一个不正常地角度和速度向下砸了过来——目标正对着还在弯腰仔细检查这床零件的李根儿的脑袋!
陈钢铁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顾不得多想,一个鱼跃,扑向李根儿,也几乎就在这一瞬间,巨大的床子“轰”地一声,砸到了零件上,同时被砸中的,还有李根儿的右手——
陈钢铁虽然奋力地向李根儿扑了过去,可毕竟他是蹲着的,而且还蹲了很长时间,起身的那瞬不是特别利索,小小地顿了一下,就是这一下,虽然救下了李根儿的脑袋,却没能保住他的右手。
李根儿连惨叫都没来得及,登时就昏迷地倒在地上,右手白骨森森,鲜血淋漓。陈钢铁跌在一旁,手足无措,已经吓傻了。此刻牛福和刘红旗这才赶到跟前儿。
牛福一个后脑勺儿拍在陈钢铁头上,大吼:“还愣着干么?快去关床子,快救人啊!”此刻刘红旗已经迅速撕开自己的工作服,给李根儿的右手做简单地包扎,免得他失血过多。
工人们见出了事儿,见了血,都乱成一团,胆子小的当场吓晕过去,胆子大的也捂眼的捂眼,转头的转头,不忍再看。众人心里都明白,李根儿这辈子,算是完了,那血呼流拉地手,指定是残废了。半截手掌就被压在床子下头,别说一时扒不出来,就是扒出来,也早就一团烂肉了。
这功夫,厂长已经叫了人,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找了块门板,抬着昏迷不醒的李根儿就往医院里头跑,大家都知道,早一分钟,李根儿就能少遭会儿罪。
邻居张大姐看在上次钱的份儿上,急火火地去了派出所报案,一到派出所,张大姐上气不接下气地描述着自己瞅见的场景,连说带比划,说到详细之处,几个片儿警都恶心了。
恶心归恶心,这怎么说也算是恶劣事件了,光祸祸家里就已经够缺了大德了,还别说有没有丢东西呢。几个片儿警立马跟着张大姐就到了李根儿家。
眼见之处一片屎尿,几个片儿警强忍着恶心站在门外打量屋里,回头问张大姐:“他们家人呢?能联系上吗?”
“能,他家男人搁合金铸造厂呢,女的就是面粉厂的,都不远儿,那个么,俺知道,俺领着你们去找。那个同志啊,俺就是叫他家的锁头给绊了倒的,俺就多了个心眼儿,真寻惑人的,家没有人,这锁头怎么搁地下呢,俺这才发现不对劲儿的,立马儿俺就报了警了。
艾玛给俺这通跑啊,一点儿都没敢耽搁啊,哎,对了,同志,你说俺这算不算见义勇为啊?可么有么奖励啊?可不能得个奖金么的?”张大姐一脸兴奋地问道。
“嗯哼!大姐,你想么美事儿呢,还奖励,还奖金,俺给你立个头功得了。你这最多也就是个口头表扬,得了,别扯闲篇儿了,紧溜儿找他家人回来,要不这还有法睁眼么!”
张大姐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可眼前的是片儿警,自己得罪不起,只好领着一个小片儿警,往李根儿他们厂子去了。
瘤子一路偷了不老少回来,心里盘算着怎么能虚报点儿,自己多留一些,转着眼地,就回了和李陶、姜小苗他们约定好的地儿,可他到了,李陶和姜小苗人却不在原地,瘤子也算是多少还有点儿义气,搁原地等了有那么三五分钟的,就再也等不住了,嘴里骂骂咧咧地就准备往家走。
就在瘤子一摇三晃地往家走,心里美不滋儿得想着今儿收获的可不少,又不用分给别人的时候,就见前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人呼啦啦地往一个方向涌过去了。
人多的地方就有机会,瘤子那可祖辈儿上的小偷世家,见着这么好的机会,他能错过?连犹豫都不待犹豫的,瘤子拔腿儿就跟着人群涌了过去,边挤边摸边偷。
出事儿的地方不是别的,正是肖双和姜小苗的那家招待所。
程石头虽说暂时给肖双安顿了住处,也把早饭都给肖双打了,但他心里总觉得不安生,好像总感觉要出什么事儿一样。再着了,程石头也怕,他怕肖双不辞而别,到时候,可真的是再不容易找见了。
就这么滴,程石头前思后想,终于敌不过心中的恐惧,掉腚又回到了招待所。一进门,前头招呼客人的伙计就冲着他挤眉弄眼儿地:“哥们儿,快进去看看吧,那大姑娘领着个男人进屋,哎……可有段时间了,还要了五个大肉包子一碗杂货咸煮呢,俺呸,也不怕噎死……”
程石头在听见肖双领个男人回来就已经听不进去了,大跨步就往屋里冲,后头那几句,伙计几乎都是喊出来的。
一脚踹开屋门,程石头就看见一横一竖倒着的两个人——肖双和姜小苗都是口吐白沫,面目泛黑,眼瞅着都活不成了。
程石头“扑通”抢跪在肖双面前,又是掐仁中,又是探鼻息,嘴里大声地叫唤着:“快来人呐,来人呐,出人命啦!”喊着,也顾不上自己断的手,揽过肖双,就往外冲。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