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书贤从小姑家带着孩子们一路回到了自己家中。

小霞已经放学，见母亲不在家把书包往磨盘上一放，转身向房屋的后面走去。

后面没有人家，只有一条深沟，沟的对面是公社的煤球厂院墙。这条沟自然的形成了一个屏障，后院内长着两棵粗壮的桑椹树，几棵拳头粗的苹果、杏子树，还有碗口粗的山楂树。

这是小霞开春后每天必来之处，从花开到结果，从四月份的桑椹开始，有吃不完的果子，为了摘桑椹小霞还学会了爬树。看由青的桑椹到红、到紫、到黑。在花和果的变化中快乐的生活着。现在能吃的有苹果、山楂和枣子。

秋日里的山楂已经由青变红一串串、圆溜溜、红艳艳如宝石一般、躲在肥大的叶子中。只见小霞摘下几个红红的山楂果放入口袋中。手中留下一个用嘴巴去掉两头的根和荠，放入嘴里酸甜的让小霞咧着嘴、五官都紧巴巴湊在一起。

日子不知不觉来到了深秋，人们早以换上了棉衣，茂盛的树叶由绿变黄落了一地，院内的生机勃勃现象，让秋风连同落叶一起吹走了。这天晚饭后张书贤对小霞说：“明天到学校，向老师请个假，就说家里有事。”小霞用怀疑的眼神问：“家里有什么事呢？”她不想骗老师。张书贤笑着说：“带你们去大舅家看新娘子。”听说去看新娘子，小霞和弟妹们非常开心。

第二天的下午，张书贤带着孩子们来到了街南头的哥哥家。今天是她侄子结婚，路上高兴之余多少有点遗憾。

前年公社有征兵指标，她应嫂子要求写信让王诗远、为侄子找找关系。她把对娘家命运的改变、全部押在了大侄子身上，她要助娘家一臂之力、让这个聪明帅气的年青小伙有个好的前程。

一路过关斩将体检、政审都合格，就等着第二天换衣服了，张书贤紧绷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从内心感激王诗远为她所做的一切，也为侄儿的将来感到骄傲。

第二天的一早张书贤还没起床，就听有人敲门，她连忙披起衣服，脚在床边试探着寻找鞋子下床。走到门边拉门栓问：“谁啊？”只听外面人回答：“是我，大姑呢。”听话声好象是大嫂，张书贤心中在猜，就在话音落时张书贤打开了门，把大嫂请进了屋里。

张书贤纳闷的想：大嫂这么早来，是家中出事了，还是俺娘生病了？大嫂很少来她家，一定是有大事。张书贤边扣衣扣，边着急的问：“大嫂，有事吗？是俺娘她？”大嫂依在门框上嘴巴张了张，显得很为难。看着张书贤着急的问她就说：“奶奶没事。”说完又低下了头，避开了张淑贤的目光，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是好。

张书贤见嫂子很难开口，心中在想是不是侄儿要去部队，家中没钱来借钱了，就转过身走向里间，从一个木箱中用手摸索着、在箱角处拿出一个很小的包裹。包裹外面用红蓝格子手帕包着，她打开从中拿出几张钱币，走到嫂子面前说：“这是给大龙准备的，你拿着。”

嫂子一见连忙推开张书贤手说：“不是为钱，你听我说。”张书贤听说不是为钱，满脸的疑虑纳闷无语的看着嫂子。

只见嫂子头更低，一双眼睛看向地面，她实在无法开口。自从她来到张家，和婆婆关系不好，平日里和婆婆斗嘴争吵，张书贤从没和她过不去。为了儿子的当兵，姑爷也帮着找人，她的心中想到这些，就更张不开嘴了。

张书贤见嫂子低着头看地面不语又问：“到底有什么事，你说啊。”她的声音中带着点责备。嫂子抬起头看着她张了张嘴，叹了口气说：“唉，我实在是开不了口。”张书贤也急了说：“开不了口你来干嘛呢？你这不是要急死人吗？”嫂子吸了一口气又把气吐出来说：“俺想过了，大龙不去当兵了。”

此话一出张书贤送钱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她愣了一会儿问：“为什么？”只见嫂子用一只手指挠着下巴说：“去那么远，俺舍不得，怕孩子吃苦。”张书贤心中十分生气的想，在农村难道不吃苦？吃了苦还没有出头之日，真正是没见识。

嫂子就是嫂子，她只能平静的说：“你没听人说，吃的苦中苦才有甜中甜。在说了农村干活也很辛苦，又没有盼头，出去说不安还能有个好前程。”张书贤用讲道理的态度对嫂子说。

可是嫂子就是一根筋，不知好歹的对着张书贤说：“孩子是俺的，俺说不去就不去。农村干活的人多了，他就是干农活的命。”

张书贤平时虽然对嫂子的一些做法不满意，但是从没记恨过，因为她和哥哥的关系非常好，她不想让哥哥为难。她也知道嫂子厉害，更知道母亲的委屈，她都让着嫂子，对待孩子的前途她不想让步。

张书贤急了，对嫂子不客气的说：“想去也是你，现在弄好了你又不去了，我们怎么和人家交待？再说了有多少人想去，还找不到门路。你这不是要毁了孩子前程吗？”说话时她用眼睛狠狠的瞪着嫂子。

嫂子知道理亏，甩下一句话：“反正俺来跟你说过了，大龙不去当兵了。”说完转身快步的离开了。

一阵吹吹打打地喧闹声，把张书贤从回忆中拉进了现实。嫂子没有听她的劝说，硬是把儿子留在了农村。

她这一留多年后让儿子改变了命运，也让家族蒙受了耻辱。要强的张书贤退休后，都无颜回到家乡，到死都没能原谅她最喜欢的大侄子。

第二年嫂子拖人给儿子找了外乡的媳妇，儿媳妇人长的不错，一点也不像农村的孩子。人生的白净，又有一付模特般身材，乌黑的头发长至齐耳，留海下面是一对会说话的大眼睛。一双手少了农村姑娘的粗糙，细长而且好看，穿着也十分讲究，说是城里的姑娘也不过分。

这新娘子是乡里文艺宣传队的，家中只有一个哥哥，父母对她就如掌上明珠十分骄惯，她和大龙站在一起让人不禁想起一个成语：郎才女貌。

张书贤到时，新娘子已经接回家中。院外是来来往往人，有来坐席的、有来看新娘子凑热闹的、有来帮忙的、更有一群特殊的人是来闹喜的。在往前走是撘起一个大棚，里面摆了六张方桌。农村办事吃的是流水席，讲究的是八碟八碗。流水席谁到了谁坐下，坐满后就开席，第一波吃饭的就叫作第一排，第一排吃完后接着就坐第二排，直到所有人吃完为止。

张书贤一路打着招呼往里走，来到了院内，院内贴满了大红喜字，就连水缸上都贴上了。从院内到屋内里里外外全是人，挤的水泄不通。找人声、闹喜声、评头论足声、喝彩声声声不断，在这些声音中还夹杂着鸡鸣狗叫声。

张书贤看见人多不便往里挤，刚要带孩子们出去，只见小霞、武军、长雁用手扒开缝隙，伸长脖子从人缝中挤了进去。

新娘子落落大方坐在床边，平时白净的脸上泛起红霞，眼睛中含情脉脉羞羞答答，嘴角上挂着笑容和幸福。小霞也是第一次看新娘子，感觉很是新奇，她看见新娘子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灯芯绒棉袄和棉裤，她见过这个布料，是爸爸带回来的，做衣服剩下的布，妈妈还给自己做了一双漂亮的棉鞋。

张书贤抱着伟军刚走到院外，就听一个声音传来，“俺大姑，俺奶喊你。”转过头看是侄女小玉在喊她，就往母亲的房间走去。

新郎喜气洋洋，神采飞扬，小伙子从早上到现在喜的一直合不拢嘴。能取到千里挑一的天仙般媳妇，他觉得自己很有面子，早就把要当兵的梦忘个干净。

张家整整穷了一辈人，大龙的父亲在黄土地里挣扎辛苦劳动。虽然穷了些却也争了一个、人老实能劳动的好名声。今天家中取了一个漂亮的儿媳妇他很高兴，同时不免有些担心：农村人不会劳动，这日子可怎么过？

婚后新媳妇就如是客人，从不下地干活，烧火做饭也都是婆婆和姑子们包来，就这样她还有不满意的地方。

在家里和村子里她比的是：吃的要比别人好，用的也要比别人好，在劳动做家务方面讲究的是享福二字。

一家人无原则的把她宠上了天，社会上流行什么她就要什么，有一天她去人家串门，看见人家有五斗橱，回来家就对大龙说：“俺结婚时没有五斗橱，你跟你妈说说给我买一个。”话说的委屈又可怜。大龙只能回：“为了给我们操办结婚，家里还借了钱。等”大龙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媳妇说：“早知你家办喜事还借债，打死我也不会和你结婚。”她气急败坏的对大龙说。

大龙无奈只得把家中的树砍了，自己琢磨着给她打了五斗橱，平息了风波。

社会在不断的前进，大龙媳妇也不断的跟随前进，听说外地用起了电磨，给人加工面湖可以挣钱。她又对丈夫说：“俺们买个电磨吧，听说能赚钱。”大龙小心的说：“这几年添置东西，又有孩子家中也没钱，等有钱了在买。”说着用商量的眼光看着媳妇。

媳妇不满的对他说：“活人还能给尿憋死，你不能去有钱的大姑家去借。”她给他指出了一条借钱生财的路。

大龙有点心动，可是又怕见大姑，因为前几年闹分家时，他把老实的父亲、本就少油的家榨干了，他觉得没脸去见大姑。可是不去不行啊，家中日子过得不安宁，他只得知难而进去大姑家借钱。

都说一个好女人就是家中的风水，这一家老少俩个女人，能吃苦的没远见，有远见的吃不了苦，注定家中不幸啊。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长姐享受慢生活。【007 不写就出局】践行者，【无戒学堂365】学员，坚持用我手写我心的老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