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虚构故事
我从市中心般到了机场附近,为了更低的租金和需要经常出差的工作。
偏僻的小区,大多数住户都是年轻租客,拥挤在租金相对低廉的单元。这些口音各异的男女,像鸽子被塞进一个个照不到阳光的鸽笼,我也是其中之一。小区不算老,设施也齐全,百步内便可满足基本需求。可放眼望去总觉得像性能良好却粘漫油污的抽油烟机,一股脏兮兮的陈旧感。电梯永远要等很久,永远塞满了人,永远颤抖着缓慢上升或下降。
我锁好了门,轻轻摩擦手里的车钥匙。我要去机场赶最早一班飞机,同时把车子停到领导要求的位置。
今天的电梯依旧摇摇晃晃,好像比以往快了一些?我无心思考,反复点亮又熄灭手机屏幕,凌晨四点四五分,距离飞机起飞不到两个小时。
在不知道第几次熄屏后,手机突然振动并发出警报声,是地震预警。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横震波到达,震中离我二十七千米。
电梯发出沉闷的轰鸣,随后金属外壳刮擦电梯井,声音无比刺耳。与之相对的是电梯内我的寂静,不知为何我感觉不到恐惧,只觉得强烈的头晕。
一路磕磕绊绊,有惊无险的下到负一层。我拼尽全力唤动瘫软的四肢滚出电梯。一双大手将我拉起,放进一辆车里。一个女人将水倒入瓶盖,小心地喂进我嘴中。
恢复神志的第一时间,我点亮手机屏幕。五点十分,靠,不知道能不能赶上飞机。
“还飞机?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地震!什么飞机比命重要?”
声音来自停车场的保安老吴,四十余岁的年纪脸上沟壑纵横。他努力维持着停车场的秩序,可无端的愤怒和来回踱步暴露了他的惊魂未定。
“哇——”响亮的婴儿啼哭打断了老吴的喋喋不休。我抬头望去,不远处是对年轻的夫妇。女人的头发一条条贴在脸上,红着眼睛哄着怀里的孩子。男人坐在汽车引擎盖上,眉头紧皱,手指在键盘上下翻飞。
今天应该是去不了了,和老板说一声吧。我打开手机给老板发消息,消息一直转动迟迟发不出,我焦躁地从车上下来四处寻找信号。
“别忙活了,这哪都没信号。”
坐在哈雷上的长发男人叼着烟,车轮边是一地烟头。
“这样啊,我走的急没带烟,你还有吗。”
“喏,最后一根了,抽吧抽吧。”他将烟盒递给我,又掏出火机为我点上了烟。
我将烟含在嘴里,看了一眼刚止住哭泣的婴儿,向停车场深处走去。尼古丁能在任何状况下使人平静,我长舒一口气,逐渐恢复敏锐的五感察觉到了未知的存在。
不知哪来的勇气,我打开手机灯光逐一排查着声音来源。在一辆白色车子后面发现一抹粉色,我大步向前,车后窸窸窣窣,找准时机伸手一抓。
“这简直就是夜猫子的胜利啊!靠!你上哪捡了这么个玩意?”
“能不能有点礼貌啊机车男,这明明是个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躲在那边。”
被我握住的女孩单手蒙着眼睛不停颤抖,她没有穿鞋,浑身是伤,衣服单薄却还算干净。我牵着她慢慢走到车前,早春清晨寒冷,至少让她吹吹空调。
可车门却被旁边的车挡住了,刚想抱怨,发现后座上有人。男人躺在车里呼呼大睡,粘稠的鼾声顺着车窗缝隙飘出。
敲打车窗,男人无动于衷。下意识拉动车门,靠门入睡的男人直接从车上滚了下来。我向睡眼惺忪的他道歉,并希望他能挪开车子。男人憨笑了一下,晃晃悠悠起身,努力调整状态,胸有成竹的坐到了副驾驶上找方向盘。无奈,我向他要来了车钥匙,将车挪开。
安顿好女孩,婴儿的啼哭再次响起。疲惫的母亲带着哭腔向大家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孩子应该是饿了,我马上让他安静下来。”
大家这才意识到自己也已饥肠辘辘,老吴让各位去自己车里找找,把能吃的都放到中间空地来。我翻遍全车,只找到一件水和消毒湿巾,女孩不愿下车我也只能给她一瓶水让她有事叫我。来到空地,唯一的食物只有半包饼干,数了一下,七片半。
“我就不吃了,上班前吃过了。”开口的是保安老吴,这时他已退到暗处。
“我也不吃,和女人抢东西吃不是男人,对吧兄弟?”机车男说罢看向婴儿父亲,男人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那来吧女士们。”机车男将饼干塞给我,我端着饼干走向那年轻的母亲。
“你不吃吗?”女人问我。
“我不饿,你带孩子费体力,别纠结了。”
女人道谢后拿了一块,转身递到丈夫嘴边,丈夫看了一眼机车男后拒绝,女人这才小口吃起饼干。
我又将饼干递到女孩面前,女孩沉默良久,拿起那半块饼干。吃半块,漏半块,我想再给她一块,她却躲到座位深处。
保安老吴这时想起还有一个人,他冲到副驾驶拉开车门,摇醒了醉酒的男人。
“哎,你车里有没有吃的!”
“有……”红彤彤的男人笑嘻嘻的。
“快拿出来,大家伙现在都没吃的。”
“等我……”男人依旧嬉皮笑脸。
十分钟后,摇摇晃晃的男人总算来到了空地。金属桶缓缓滚到人群中央,那是两桶一升装的啤酒。
除了机车男大家都很失落,在这样的场合里根本没心情喝啤酒。
“吃的啊大哥!这啤酒是撑肚但我们去哪上厕所呢?”一直沉默的年轻父亲此时忍不住抱怨道。
“啊,吃的啊!等我!”男人又晃晃悠悠回去了。
又是十分钟后,男人拎着几个塑料袋回来了。
“都是…我在酒店打包的……可香了。”
残羹冷炙在饥饿和啤酒的激化下变得格外可口,胃里有了食物人也打开了话匣子。地库一改之前的沉闷压抑,甚至有了一丝温馨的氛围。
“大家伙互相介绍一下吧,我叫方辙,三十二岁调酒师,刚下班就困这了。”机车男介绍自己时,嘴里还含着鸡脚。
“金溯,二十六岁社畜,本来是要出差的。”我接道。
年轻的母亲随后说道:“我叫徐琳艺,我老公叫丁宇。”
醉汉早已在地上睡着,从他掉出的名片得知他叫阮文,名字引得方辙哈哈大笑。
我带着吃的走到女孩面前,看她接过狼吞虎咽。我问女孩叫什么名字,她踌躇半天。
“婷婷。”
酒足饭饱,大家都有了困意。
“你们都有车,我这骑摩托的倒大霉了啊!”方辙坐在摩托车上嚷着,眼睛却盯着我。
其他人作鸟兽散,就连醉醺醺的阮文也没了踪影。
“不太行,我这还有个小姑娘呢。”
“哎呀挤挤嘛,我去前面你俩在后面行吗。”
“……”
“求你了!”
“好吧,你单身吗?”
“肯定单身啊!”
几乎是方辙拉开车门的瞬间,女孩从车窗钻了出去,消失在黑暗中没了踪影。我们一路呼唤,四处寻找,随着时间推移我们愈发恐慌。
“喊什么呢你俩?”是被我们吵醒的老吴,他在我们吃东西时就回休息室睡觉了。
“我们找婷婷。”
“没事,在我那呢,现在已经睡着了。”老吴点了根烟,表情随着烟头的火光忽明忽暗。
“她也不是第一次睡地库了。”
我和方辙也算松了口气,抽着从老吴那要来的烟,缓缓走回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