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太阳
“英雄是民族最闪亮的坐标”,中国的上古神话也同样演绎了一部波澜壮阔的英雄史诗,一个个的“超级英雄”鲜活亮丽。
英雄的历史是从一颗火种开始的。
原始人类从自然界的雷击、山火等获得火种,学会了用火来烧烤猎物、植物块根,开始学会了熟食;偶然机会,又从鸟啄燧木出现火花而受到启示,人类从此学会了钻木取火,后来,出现了一种用铁片击石的取火方法人们称为“燧火”,即用火时取出火绒放在火石上,拿火镰撞击火石数下,即可点燃,再用易燃物引火。这种取火方法,直到现在海南岛的黎族地区仍保留至今。
人工取火意义重大,马克思激动不已:“摩擦生火第一次使人支配了一种自然力,从而最终把人同动物分开。”原来温暖就在我们身边,光明就在我们锲而不舍的打磨中。远古先祖自此直立为人,从利用自然火并保存火种不灭到学会人工取火,用火烤制食物、照明、取暖、冶炼等,人类开始进入了铁器时代。火给人类带来了温暖的同时,扩大了人类的活动范围,使人不再受气候和地域的限制,并能够在寒冷的地区生活。这个意义重大,这是人类对自然界的第一个伟大胜利,人类从此结束了茹毛饮血的时代,踏上了一个充满希望的文明新纪元。追逐光明的历史,就是一部书写“经天纬地曰文,照临四方曰明”的文明史诗。
这个征程,从夸父逐日开始。
那个时代,北方天气寒冷,冬季漫长,夏季虽暖但却很短,山头的积雪还没有溶化,每天太阳从东方升起,又匆匆从西边落下去了,给大地光和热的太阳究竟去了哪里?这是夸父追日的梦想,也是人类的梦想。一路向西,几千几万里,跨过了黄河、渭河、北方大泽,翻越了高山、禺谷、大漠。一个夸父死了,他的手杖化作桃林,他的身躯化作了一座英雄的夸父山。
在几千年历史长河中,一个个的夸父仍然在追着日头,追寻永远在路上,那是先祖们心怀梦想、不懈追求、实现梦想的执着精神,还有对苍天、对大地、对流水、对万物的敬畏和感激,也彰显着跋涉岁月的沧桑辛劳。山再高,往上攀,总能登顶;路再长,走下去,定能到达。
我来到这个世界为的是看太阳,
和蔚蓝色的田野。
我来到这个世界为的是看太阳,
和连绵的群山。
我来到这个世界为的是看大海,
和百花盛开的峡谷。
我与世界签订了和约,
我是世界的真主。
我战胜了冷漠无言的冰川,
我创造了自己的理想。
我每时每刻都充满了启示,
我时时刻刻都在歌唱。
我的理想来自苦难,
但我因此而受人喜爱。
试问天下谁能与我的歌声媲美?
无人、无人媲美。
我来到这个世界为的是看太阳,
而一旦天光熄灭,
我也仍将歌唱……歌颂太阳
直到人生的最后时光!
这是俄国著名诗人巴尔马特的诗句,激情抒情了对于太阳的信仰,这何尝不是夸父追日神话的真谛所在。
“啊你的眼睛闪烁着光芒,仿佛那太阳灿烂辉煌”,帕瓦罗蒂《我的太阳》里有生命的礼赞、有激情的力量,有英雄,有爱情。太阳不仅每天都是新的,而且永远不断是新的。前半句是中国老祖先说的,后半句是赫拉克利特说的。
有了太阳是多么美妙的日子,那么,天上有了十个太阳呢。当然,在生灵涂炭时,英雄出现了——大羿射日的神话开始演绎。无论神勇非凡大羿射杀的是九个太阳,还是九只三足鸟,已经不重要了,英雄救万民于水火的壮举,在任何一个时代都会登场;嫦娥奔月寄托美好祝愿的中秋拜月,在任何一个时代都在隆重上演。从这些片言片牍中,我们品尝到了上古神话的天真、朴素、真诚、美好,还懂得了传说中的乐观、浪漫和余味悠长。
声闻五百里
传说黄帝得到一种名字叫夔的神奇动物,长得象牛,便用它的皮蒙鼓,用雷兽的骨头作鼓槌,敲打起来,顿时“声闻五百里”,黄帝用这面鼓扬威天下,天下归一。
声闻五百里——何止五百里,中华文明,上下五千年,甚至更长......中华文明具有“多元一体、兼容并蓄、绵延不断”的总体特征。
英雄人物层出不穷,英雄的故事广为传颂,英雄从踏上征程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相传,在这期间,曾经有过一个名叫葛天氏的远古联盟首领,在他的治理下,部落成为一个“理想中的自然、淳朴之世”,如此和谐景象,葛天氏创制了乐舞《载民》,连司马迁都忍不住记了一笔:“奏陶唐氏之舞,听葛天氏之歌,千人唱,万人和,山岭为之震动,川洛为之荡波”——这个一个原始共产社会。
这就是远古时期著名的百兽率舞,人们在土鼓、石磬之类原始乐器的伴奏下,舞者拿着牛尾巴,模仿兽类形态边舞边唱,表达对天地万物以及神灵的感恩之情。这种舞蹈形式就是藏戏的来源。
“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盘古之后,开启了五氏时代:有巢氏、燧人氏、伏羲氏、神农氏。有巢氏教人建筑房子来躲避猛兽,燧人氏教人钻木取火结绳记事,女娲氏教会了人们制陶纺织,“伏羲氏”教会了人们渔猎养殖牲畜;神农氏发明了五谷农业,他们都被推举为领袖,开启了自己部落的统治时期,被人称作圣人、圣王。
这个发展进程意义重大而深远。从采集狩猎到农业种植的生产阶段转变,这是一场划时代的革命——农业革命,以黄河和长江为核心的两大农业发祥地的形成,这两片肥沃深情的土地长出了稻谷黍栗,也蓬勃生长着多元一体的史前文明。
当你读懂这些“活的化石”,你就明白那些丰富的神话传说,表达的是原始人类解释宇宙之谜、驾驭自然和掌握命运的愿望和信念。非凡的浪漫主义神话,展现着远古人民对自然及文化现象的理解与想像。
上古神话就是上古社会的缩影,就是原始社会存在的反映。马克思说:“任何神话都是用想像和借助想像以征服自然力,支配自然力,把自然力加以形象化。”幻想与现实、感知与理性、过去与将来......演绎出了一个蔚为大观、扑朔迷离的神话世界。
在那个久远的年代,原始初民以食为天,老天爷的脸色好不好,老天爷是否风调雨顺,这可是天大的事。上古时代,中国闹过一次大水灾。那时,大地一片汪洋,庄家、房屋都被淹没了,人们只好逃到山上或树上去,因为缺吃少穿,饿死、冻死的人很多。英雄总是在人们危难的时候出现,“大禹治水”童叟皆知。治水的历程艰难而又艰辛,大禹继承父亲的遗志,接过镐头,走遍了山南海北,摸清了地形和水的走向等情况,率领成千上万的人挖渠开山,疏通河道。为了治水,大禹留下了“三过家门而不入”的佳话。就这样,大禹带领人们,由南到北,由西到东,经过十三年的苦战,终于疏通了河道,治服了洪水。
阴阳五行演化,天象神秘莫测,天灾频频,天崩地裂,就如天漏。补天、治水的过程就是一部先祖们观象测天,认知自然现象,探寻自然规律,避祸求福,积累修订天文历法的历史。
对于这样的征服自然,也同样以乐舞的形式来展现。
有一位叫阴康氏的古帝,在洪水为患,水道壅塞,“民气郁阏而滞著,筋骨瑟缩不达”的情况下创作了“宣导”的一种乐舞。有意思的是,这位阴康氏后来成为九尾狐的化身,在后人的《封神演义》和《西游记》里依然舞姿妖娆、妩媚仙灵。
自然赋予了我们一切,应当敬天拜地。客观地说,女娲、夸父、黄帝、炎帝、蚩尤等,无论怎么考据,中华民族人文始祖的地位无可撼动,是否有其人都不重要了。
这些在远古时期为人类做过特别重大贡献的部落群体和首领,后人为了纪念他们的功绩,而将其神话,因为以他们为代表的先祖凝聚在一起才具有了超人的力量,从他们身上传递下来的这种英雄精神一直是我们这个民族的精神图腾,为之而自豪。
无论在那一个时代,能够在青史留名的的真正英雄,从来都是与人民为伍的,是与人民同气相求,同声相应的。用今天时髦的话就是:同呼吸共命运。
历史是人民创造的,是英雄的人民创造的,也是人民中的英雄带领着人民创造的,这是历史的唯物史观。英雄的人民改造这个世界让这个世界多姿多彩,浩浩荡荡向前,当应崇敬英雄。
我们不能是萨特,声称马克思主义是不可“超越”的,我们不能打着唯物史观的旗帜鼓吹个人英雄主义。追求绝对的自由就如一个抓住自己头发想要摆脱地球吸引力一样,那是难以自拔的梦。
历史是人们自己创造的,并不是历史创造的,历史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创造这一切、拥有这一切并为这一切而斗争的,不是历史,而正是人、现实的、活生生的人。
人类通向自由王国的“通天塔”的秘密就是人类共同的努力——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统一的社会实践,终将自觉自由地创造自己的历史。
神仙打架
英雄的传说不仅仅是种种发明创造,也不仅仅是部族领袖的抗旱、治水,与天斗,与地斗,还有人斗,这就是战争神话。
战争神话很多,有小神内讧,还有大神博弈。大家熟知的如黄帝与蚩尤之战,黄帝与炎帝阪泉之战、涿鹿之战,“刑天与天帝争神”,共工与颛顼昆仑不周山之战的故事。
冲突缘何而起?炎、黄、蚩尤所处的时代,为中国原始社会的末期,部落已出现分化,部落联盟的形成、强大的军事力量和军事首领的出现、各部落联盟之间的争战,冲突无可阻遏地兴起,这是人类原始社会末期由原始氏族社会向文明时代过渡阶段所普遍存在的现象。打破秩序的战争神话,向我们证明了文明是在民族不断融合中发展的,融合的最高方式就是战争。
战争神话中有一个神奇的色彩,双方的战斗成员除了人,还有风伯、雨师等天神,还“帅熊、罴、狼、豹、疆、虎为前驱,雕、鹏、鹰、鸢为旗帜。”其实这并不奇怪,这些猛兽和旗帜标志就是某些部落的图腾,它们分别代表不同的部落,跟随着部落联盟首领参加战斗。至于风、雨、旱、雾等气象也是相互进攻利用的武器,祈雨、止雨巫术这在那个年代是必须的仪式。
征服者的扬名就是假借神的名义来发号施令神话自己,宣扬自己的强大,既然是口耳相传,当然就要加工烹煮成自己需要的口味,胜为王败为寇,神话演绎也如此,蚩尤、祝融、共工等神的从正到邪就是如此。
神仙打架打的是话语权,当然传说版本有所不同。神话中的主人公,要么是自然神,成为图腾的来源;要么是神话了的英雄人物,这些神人会变化,有神力,还有不一样的英雄事迹,否则,英雄都一个样了,究竟谁是谁?
扬名立万的英雄事迹,除了胜利者,还有战争中使用过的车、陶器、井、鼎、音乐、铜镜、鼓等大大小小的工具,都归功于胜利者之手,这样你就明白了黄帝在神话中又成了一个善于发明创造的人文始祖。他的威名、英名、盛名无人能比。
今天来说,文明的碰撞与契合,伴随着部族秩序的再建与重构,这是中华民族走向统一与融合的必经之路。
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尚武尚勇的英雄主义与安定有序的和平主义的矛盾一直不平衡,不论是穷兵黩武还是反抗侵略,人类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斗争和反抗,正义与非正义,永远是一对不可调和的矛盾。
不过,我们欣慰的是——中华民族的上古战争神话传递的是以战止乱、以战止暴、以义克不义的精神,传播的是和平和谐的文化精神和社会理想,这是我们的基因序列。
英雄的生涯
《英雄的生涯》是理查.施特劳斯的交响诗创作的巅峰之作,如果你仅知道他是一位伟大的作曲家,那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个其二就是:理查.施特劳斯还是“超人”哲学疯子尼采的狂热信徒,这首交响曲就是他忠实践行尼采哲学,相信自我力量、成为超级英雄、具有自传性标签的创作演绎。
岁月沧桑,沧桑的何止是天地,何止是成精的石头,还有人心。之所以“八卦”这个话题,就在于经常有黄皮肤黑眼睛的人对西方神话热脸追捧,而冷落老祖先流传下来的东西,我们家的神仙打不过西方的神仙。
“人心齐,泰山移”,中国远古神话中这样的英雄创造历史的传说比比皆是,为什么到了后来的宗教神话、民间神话这样的英雄就杳如黄鹤,一去不返了。固然,上古神话绝不等同于封神体系和道教神话,美丽动人的神话传说大家都津津乐道,都爱听,但道完了呢,听完了呢,启迪、升华、创造的原动力又在哪?中国的神话不缺源头,不缺素材,也不缺想象力,但为何缺像格萨尔王传那样大气磅礴的史诗般的神话,创世神话、英雄神话都是一个又一个的片段。
远古神话都是先祖与生存环境互动的产物,两种风格的神话出自于农业文明和海洋文明两种截然不同的土壤里,文化符号不同,价值取向也不同。两种不同的神话源头,也影响了哲学发展的两种方向。一种内敛,一种外向,一种依附,一种张扬,一种呈现伦理道德,一种呈现外探开拓。
中国的上古神话简略不成体系,有点乱,还很矛盾,这并不奇怪。中国大地是人类最早的发祥地之一,也是文明的最早发源地之一,文明历史跨度最长,地域广泛,大河文明下的上古神话,最为丰富,最为多元,东方文化特色极为鲜明,都是正能量短片,却容量极大。上古神话中的主要大神如女娲、伏羲、皇帝、颛顼、炎帝等,那个不是崇高圣洁、自强自信、无私无畏,因为这片土地是神的土地,土地上的人民是神的子孙,正因为这样,才有了英雄的射日、补天、治水、尝草的伟大传奇,这种口耳相传的传说里,有大禹妻子涂山氏的望夫石,有精卫填海的执着,有娥皇与女英的爱,有嫦娥的凄婉,还有诗与远方。
西方神话里有着史诗般的大作,如《荷马史诗》,惊心动魄,曲折动人,虽然神仙体系完整,长篇巨制,但内容呢,归结起来无非是为女人、为土地、为权利。希腊中的神是人格化的神,凡人情欲泛滥,喜欢偷食人间烟火,勾引俊男靓女,戏谑人类,人性中的丑陋下凡既是。抬得是神的名,干得是人的事,当然这就是中西方文化的不同,价值观的差异。就如《伊利亚特》中联军统帅阿伽门农和勇将阿基琉斯,他们传递的自由主义的道德观念与黄帝神话传递的博大仁爱是相悖的,也是无法望其项背的。
英雄的形象、英雄的对手、英雄的伴侣、英雄的战斗、英雄的和平努力、英雄的荣归圆满,中西方演绎《英雄的生涯》虽然主题和内容有所不同,但却是一样的旋律,大气磅礴、千回百转,有着同工异曲之美。这是因为生存战斗的环境不同、幻想的思维方式不同,加工的方式不同,神话传说的韵味当然就不同,这是唯物辩证法。
妄自菲薄是一种不自信的表现,我们不能做奴化自己、矮化先祖的事情。
远古先祖给我们创造的神话之所以在历史的长河中流传下来,因为这就是源,有了这个源头,才有了三江源的淳淳清流,才有了百川争流的气势,最为宝贵的就在于它没有断流,这些传说包罗万象,精彩纷呈,既有天地宇宙、人类起源、自然探索的稚幼解说,又有部族战争、劳动生活、生命价值的激情演绎,神话蕴含着我们先人的伟大智慧,浸润着他们对自然、社会和人生的不倦的探索精神。。
对先祖和英雄的敬重,对文明传承的执着,更传递着一种信念和力量,呈现了中华民族独特的民族气质。那些梦幻般的传说娓娓道来,才使人类文明的传承是多么的美好,那些曾经经历过的坎坷、挫折、苦难都如云烟轻轻飘远了,留下的只有美好和希望。因为那些梦幻般的神话传说早已深深渗入到中华文明的血液中,那是我们炎黄子孙道不尽说不完的根,过去、现在乃至将来,这些传说都会历久弥新,越来越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