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正月十三,我出生的时候,22岁的母亲不知是什么心情,是失望又生一女娃,(姐姐大我三岁),还是满心欢喜迎接新生命,或许无所谓喜欢不喜欢,这一切都不得而知,只是猜测。
从我记事起,母亲在她的世界里十分忙碌。她除了上班,开会,还要怀孕生娃,我有仨妹一弟。70年生了弟弟还不甘心,希望再得一儿,孰料又是一个女娃,我们都曾抱怨父母重男轻女,那个时代人们认知大抵如此,珍爱怜惜宝贝儿子,女儿们多被边沿化。
我上学后就渴望天天都去上学,在学校里我是那个被看见的人,第一个看见我的是二年级的赵老师,她高大文雅,却有一双忧伤的眼睛,她发现我有点天赋,信赖地让我去大会上发言,记得我当时吓得发不出声来。那时家长顾不上孩子们的学习,成个啥精,凭天性吧。
回家有很多家务,担水倒水倒垃圾,收拾公共厕所,伺候生病的姥姥,我都得承担。我的童年大概不到十岁就结束了!懂事过早,并不是什么好事,身为女孩子的甜少了很多,即便后来拥有了资源,也很难品到甜的滋味。生命中的奶蜜盐不均,盐分多了一点。
有个妹妹小我两岁,我大概一岁半,母亲就有了身孕。我吃了母乳,陪伴我的多是姥姥,姥姥极有爱心,每每想到这一点,又心生安慰:我到底是在爱里长大了。要不,我怎么可能拥有那么多的热情,掏心掏肺,古道热肠,高冷外表下并不冷漠的心。
我在整个青春期与家庭冲突不断,我不能说没有得到母爱,但我确信在我的世界里,母亲是缺位的。我挺怕她到学校找我,事实上,母亲也不可能去,更不可能关心我的心情,以至于我改掉名字中的一个字,生日过成阳历的2月17,母亲完全不知情。
我相信母亲是爱我的。可实际上这是一个理性层面上的爱。我始终体会不到,具体母爱是什么东西。比如从来没有听说过一句来自母亲的温柔的话,没有喝过母亲亲手做的任何一碗汤。我相信我绝不是对母亲有什么苛刻的要求,即便是我的父亲,估计也很少得到母亲体贴入微的关爱吧。
虽说母爱有共性,但每一个母亲都有自己的天性吧,我母亲的天性就是这样,不会细心呵护孩子,不太能共情理解人,她一生从很大程度上来说,活在自己人生的架构中。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深深缅怀母亲,因为她给了我生命,生命啊!不可复制的人生当中,还有什么比得上一个人的生命。就是因为生命的不可复制性,从我自己的生命里探究,来解读母亲的生命。
母亲是个大女人。她胸怀大局,从不斤斤计较。她为我们家族,干了很多大事。我们家的后代,因有了母亲大爱的滋养,显现出不一般的生命活力。
母亲是极其善良的人。她经常布施。她广泛地帮助人。对他人可以说有求必应。她一生具有社会性。
母亲关心国家政治大事。天天都要看新闻,一直看到临去世前几天。母亲心中装着天下大事,亲人家的大事,自己家的大事。大事不差,小事儿差不到哪里。
春节那天,我刻意铺上了母亲送的粗布条纹床单。床单工艺并不美,铺上却有一种独特的舒适感。我想我也是为了纪念母亲。她六十来岁还能跑得动时,亲自去乡下姨妈家,专门请人织了很多粗布床单,分送每个子女,从环节上把关,买棉花,纺织,纺布,染色,每一道程序都亲自参与并指挥操作。母亲是有掌控全局能力的人。
母亲八十多岁上,对很多事情都无能为力了,唯独对家中的冰箱丝毫不肯放松。她坐在冰箱边上,指挥保姆做什么拿什么,冰箱里面有什么东西,她一清二楚,半块南瓜,三个红薯,几个鸡蛋,她都盯着呢!人老了,总得抓住点什么。母亲对外在世界完全抓不住时,只能抓住眼前的冰箱了。
母亲一生爱美。听说年轻的母亲是个大美人。母亲的美不在于温柔的天性,也不在于五官的精致,婀娜的身姿,漂亮的服饰上,母亲美在心灵世界的干净,纯粹,母亲一生不内耗,不自卑,不念人恶,这就是我们永远的母亲!我切记生日这一天,是她给了我活泼泼的有爱的生命,也坚信通向未来的爱,永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