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村有两条东西大街。南大街的西头是三队,队长我得叫他哥,很壮,有点驼背,是个红脸汉汉子。有三个孩子,老大是闺女,已经很大了,家里的活计主要靠她。老二叫春长,音是这样。他有很多为我佩服的技能。
他家为什么大姐活计做的多呢?因为他们的娘是个哑巴,只能比比划划的表达意思,哇哇声听懂很需要功夫的。
最近几年妈回过次娘家,说她还健在。她对妈比划着,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小孩,还拍打几下,那意思我现在怎样了。妈比划着我长高了,胡子拉碴的。我又想起到她家她抓果子给我吃,倒水给我喝的情景,感慨万分……
春长确实有很多技能。当时家里喝不起茶,他就领着我们下到河里,顺着河两边的崖头,找一种当茶的草。其实,崖头上长的多是荆棘,稍不小心就会挨扎。他走在前边,不一会儿,篮子里就有了许多“小草”,我也有样学样,拔了五六棵。回到家,把“小草”扔院里石头上,因为是夏天,一会就晒干了。他把小草掰成一截一截,扔茶壶里,倒上热水,别说,真有股清香味儿。
后来,长大了才知道,这叫“远志”,长在丘陵土崖间,开小紫花,杉树般的叶子,好看。
虽然这个村不大,人也不多。但一到过年时,还是很热闹的。三四个人把队里的鼓、锣、镲拿出来,找家人家门洞,就开始敲起来,很热闹。以致于到后来,我睡着觉时,耳朵里响的也是锣鼓的声音。这种渲染过年气氛的方式我觉得挺好,不像现在,到处都冷冷清清的。
妈说,这差远了,以前村里过年会演戏的。妈还是主角呢!这个倒是确实,从东厢房里乱翻时。曾经翻出过李玉和用的红灯,还有他戴的铁路工人的帽子。而且本村演了,还会去别的村去“巡演”,我有点明白妈为什么那么多干妈了。可究竟怎样,耳听毕竟为虚,没见过嘛。
真正见到盛况还得是上学回到奶奶村里。因为是个大村,各种人才都有,吹拉弹唱,样样皆通的有的是。
有一年,居然唱了三天吕剧。本村的看的不亦乐乎,别的村也求亲访友,来了不少。戏台处在一个土台子上,完全是按正规剧团的搭法搭起来的。
头一晚演的是《李二嫂改嫁》,记得演李二嫂的还是个姑娘,扮相俊美,唱腔宛转,声音悠扬。当晚演出就被很多人看上了,可后来究竟花落谁家,不知道了。
第二天唱的《小姑贤》,乐死我了,演婆婆刁氏的是个黑大汉,嗓音粗不说,满口标准山东话很逗人。
刁氏的开场白富于哲理”千年的大道走成河,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为人生来别当家,如若当家乱如麻。清晨起来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观众看了都不是一遍了,于是,演员也说词儿,下边也对词,很热闹。
她接着开始唱,就是各种找茬,寻思找个错就把媳妇揍了。
“李:尊声母亲你等着吧,到厨房我把饭做下。李氏女我回去挖面
刁:狗贱人留着小米干什么?
李:挖上小米做干饭
刁:捞干饭我不吃它,我不吃什么你做什么
李:儿媳我去烙油饼 刁:为娘不吃那个家
李:儿媳我去擀面条 刁:面条子热乎乎的怎么扒
李:儿媳我去包包子
刁:包包子俺不吃它,听着为娘拉一拉:羊肉膻,猪肉滑,白萝卜馅子娘嫌苦,胡萝卜馅子甜打撒,韭菜老了塞俺的牙,塞到牙里没法剔拔
霸道,刁蛮的穷横穷横的婆婆,有过吗?
当然后来是皆大欢喜,她在自己女儿和邻居的劝说挟制下,改了。
对了,第三出是《姊妹易嫁》?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