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的夜晚，我和儿子照例出去散步。上弦月冉冉升起在夜空，宛如一根洁白的羽毛，又像薄纱笼罩下弯弯的笑眼。街上已恢复了热闹。勤劳的潢川人在春节也没好好歇息几天，店面都早早地营业开张了，人群熙来攘往，宾客盈门，红彤彤的灯笼在门头高高挂起，与崭新的红春联相互辉映，分外耀眼夺目。不时有小孩点燃鞭炮，点点星火乘着清脆而尖锐的叫声飞向夜空。
航空路建筑公司楼下有十几间门面，路过以后，我隐隐觉得这些栉比林立的店铺与往日有些变化，我们又折回头去走了一遍。——原来，怡心斋不见了！
怡心斋，一家书店，十多年了，今天找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家冰淇淋店。透过亮堂的玻璃门，能看见店内装修得很时尚，虽然春寒料峭，可里面尝鲜的年轻人却不少。招牌上镶嵌的彩灯好像在向行人闪烁着眼睛。儿子想了想，说：“这家冰淇淋店好象过年前就开业了！”春节前后正是生意旺季，精明的商家谁不想抢占商机呢？怡心斋，是搬迁别处了？不会就这样关张了吧？我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怡心斋，印象中九几年开业的，是家老字号了，在潢川也算小有名气。散步路过时我们经常进去，流连在一排排书架前。我和儿子各有所好，我偏爱文史类书籍，儿子喜欢的则是自然科学类。通常我们都会有所斩获，喜孜孜地抱几本回去，在灯下一睹为快。
站在怡心斋门口，是看不到柜台和老板的。迎面就是一排高大的书架。屋子不大，书架摆布得很密集，像一个个巨人肩挨肩地矗立着，上面几层只有爬梯子才能够着。地上也堆满了一摞摞书，读者只能侧身而过。一张低矮的桌子被挤在墙角，戴着黑框眼镜的老板五十来岁，不太爱说话，总在安静地低头看书。屋里的日光灯有些暗哑，给人一种年代感。儿子小时曾好奇地问过我，“妈妈，他不怕书被拿走了吗？”
窃贼急匆匆的脚步怎会溜进怡心斋，就是我们，如今也很少以读书为荣，与纸质书籍为伍了。拿我自己来说吧，近年来也疏远了书本，失去了夜夜秉烛的勤奋，跋涉在繁文缛节，跌落在慵懒舒适之中，看书根本无法平心静气，浮光掠影地翻翻算了。曾经，我也是个嗜书之人。上大学时，妈妈每月寄来的生活费一大半被我买了书，没课时就泡在图书馆。现在翻到书的扉页，还会发现当时郑重写下的一行很心灵鸡汤的箴言，“人不是因为美丽而可爱，而是因为可爱才美丽”。想想现在真的是面目可憎了……
信息时代，电子终端阅读和网上购书异军突起，实体书店的出路受到冲击。与在手机上、ipad上阅读相比，我仍然钟爱传统的纸质阅读方式，眼睛不累，尤其是手捧一卷书，就像握住好友的手，踏实，温暖，亲切，在书上还可以写写画画，好像在与好友倾谈。于谦曾说：“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这种情怀不是冰凉的电子产品能传递的。
怡心斋，好像闹中取静的街心公园，十几年来跻身在繁华的闹市，不觉已被岁月的风沙吹得斑驳陆离，昔日的荣光淹没在落日余晖之中。如今，在潢川的街头，书店已寥寥无几，仅存的几家是卖中小学教辅书的，生意倒还红火，新华书店也“瘦身”了，依然门前冷落鞍马稀。
“华北之大，已经安放不得一张平静的书桌了！”那个风起云涌的年代曾发出了澎湃的呐喊，似乎还言犹在耳。我的心中有这样一个愿望，怡心斋，没有黯然谢幕，或许，某一天，在街口的拐角，抬头遇见它古色古香的匾牌，或许，它华丽转身，开办了一家网店，在网络的海洋上，还在为人们点亮一盏温暖的灯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