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就是一把锉刀,一点一点,挫去生命的容颜。几十年,恍然一瞬,人已老,物也非。
坐在桌对面的是儿时的好友汉东,依然如昨的清瘦,不过,老态已呈现出来,皮肤打皱,头发稀疏,两鬓斑白,说话也全然没有了记忆中的桀骜不驯,变得小心翼翼。我忽然想起了鲁迅笔下的闰土。
曾经,我们之间也有一层厚厚的障壁。他出生在优裕的家庭,父亲是公社干部,母亲是老师。而我,父母亲都是农民,头上戴着四类分子的帽子,家境一贫如洗,还受人歧视。
那时,我最羡慕的是他书包里的图画书。每到周一,他必然会把他父亲从镇上带回的图画书向我炫耀一番。对于当时的我来说,那有多大的吸引力啊。我只能变着法儿与他套近乎,当然,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办法是给他抄作业。
汉东一家人心肠好,不歧视我们这些出身不好的孩子,特别是他的爷爷,每当我到了他家,总是亲切的问长问短,还拿出好吃的糕点给我吃。他的母亲也是,把我当成自己的孩子看。不是对我一个人,对旁人也一样如此。
汉东的起点超出了我们这些同龄人,但由于命运不济,又没有特别的真才实学,加上不求上进,逐渐的沦落到“且欲与常人等不可得”的地步,好在他的两个孩子都还争气,一个当了护士,一个当上了交警,后半生的生活无虞了。
他的母亲刚刚退休,因为他父亲的自杀,在他父亲出殡那天突发脑溢血,不久便撒手人寰,叫人唏嘘不已。
汉东家紧邻着以前的大队部,以前热热闹闹,现在的大队部已夷为平地,只有几株大树落寞的挺立着,曾经多么熟悉的地方,现在竟然对不上谁家谁家了。
人生真快,如白马过隙,转眼之间,我们已经从一个少不更事的童年走向了老境。在这个世界上,我们还能存活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