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慕容珺番外（4）
陆长羽曾经说过，这一次的灵蛊，他无法预知能活多少年！但是起码，十年是有的！
我隐约可以猜到他话里的意思，他不知道灵蛊能活多久，是因为他不知道他余下的寿命有多久。他说至少十年，其实足够了！我原本没有奢望能活过二十三岁，可是他为了我，把命给了我！
如果有来生，我会把命偿还给他！我欠他的，太多太多了！我还欠着楚风，欠着老谷主，欠了很多很多人！
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因为我欠了那么多人，所以这一生，才如此坎坷不平？
自我身体恢复之后，每年三月十七，我都会去中条山祭拜。在燕洵认出我之前，七月十五和清明时分我都不敢去祭拜，怕碰上他，碰上他的人。
如我所料，记得那一天是东南军数万将士祭日的人很少。常常是我带着清依清婉去，她们守在远处，我独自一人面对那些重重叠叠的衣冠冢，静立许久！
当年他们拼命打来的江山，如今已经安定，百姓和乐，安居乐业，他们的家人也已经得到了安置，我想，他们在天有灵，应该是能够感到欣慰的！
琛儿长高了，燕洵开始让他叫我“母后”。他似乎等这一天等了很久，抱着我的身子一直欢喜地叫我：“母后……母后……”
这个孩子，自小没有母亲带着，如今有了，自然是开心的！燕洵没有告诉他真相，毕竟这件事情，燕洵发现的时候，他告诉我，他一直都不敢相信，所以一次次地试探，终于确定的时候，险些激动得哭出来！
至于公主玉瑶，我告诉燕洵，玉瑶这孩子是无辜的，纳兰红叶不曾有过身孕。这孩子是她当年从民间抱来的。
燕洵相信了，对玉瑶也没有从前那么冷淡，毕竟皇室的争斗，把她扯了进来，也算是我们对不起她。
我在椒房殿养病的那些年，玉瑶一直跟在我身边，她实在是个极乖巧的女儿。我觉得很庆幸，她虽然非我亲生，但是对我极好！从前她一直都知道燕洵不喜欢她，也曾猜测过原因，以为她是我的私生女，燕洵才不喜欢她。
我不能告诉她真相，但她也从没有因为心里的猜测对我表现出任何不满的情绪。抚养她的那些年，我像小时候母亲教我那样，把我毕生所学都教给她，琴棋书画，治国理论，兵法谋策，她每一样都学得很认真！
而当我与燕洵重归于好之后，燕洵也对她很好，她一开始有些害怕燕洵，后来我告诉她，她真的是我和燕洵的女儿，只不过因为我与燕洵有一些矛盾，他才冷落了我们母女许多年。
玉瑶很懂事，她相信了！因为燕洵宠爱我的同时也对她越来越好。
玉瑶和琛儿相处得也非常融洽，姐弟俩常常一起在学堂念书，燕洵真是个极好的父亲！他的几个孩子，不论男女，都请了大燕优秀出色的老师来教学。
其瑞是所有皇子中最小的一个，琛儿总喜欢以哥哥的身份带着他和皇子以及大臣的儿子一起玩耍。并且扬言，谁敢欺负他的弟弟，他就揍谁！
燕洵说，琛儿的性子实在是像他小时候，好胜又贪玩，但那一颗赤子之心，真真是宝贵至极！
生活终于归于岁月静好，举案齐眉的日子，如同镜花水月般那样的不真实。
玉瑶九岁那年，她说看到琛儿骑马射箭，她也想学箭术和马术！问我能不能给她找个好的老师。
我摸着她的头笑了笑，问她：“你怎么不去跟你父皇说？这些事他最熟！”
玉瑶低下头，不再说话。我知道她还是有些害怕燕洵，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对她再好，骨子里那份疏离她亦是感觉得到。
我知道这孩子不容易，所以带着她亲自去找燕洵。
“你女儿可有出息了，她也想学马术和射箭呢，燕洵，你在武将里看看，帮她挑个好的老师怎么样？”
我一进门，就笑盈盈地跟燕洵说起来。
他看了我一眼，又看看躲在我身后的玉瑶，忽然起身走到我们母女面前，一把拉过玉瑶的手，轻轻地她额头上敲了一下，我看到玉瑶那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愕！
燕洵对她笑道：“朝廷上那些武将都老了！弓都拉不动了，何况我的女儿，得我亲自来教！”
他如此聪明，我说那些话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我的意图。
玉瑶一听，似乎不敢相信，颤颤惊惊地问道：“父……父皇说的是真的吗？父皇真的愿意教玉瑶？”
燕洵郑重地点点头，把她抱上自己的腿在椅子上坐下，第一次对她如此亲密，他笑得和蔼可亲：“朕金口玉言，绝不反悔！”
玉瑶眼里泪花闪闪，她连忙别过头擦了擦！
从那天起，燕洵真的亲自去教玉瑶骑马和射箭，琛儿七岁的时候燕洵就教他了。得知他的姐姐也要学，还亲自跑过来像个小老师那样指导他的姐姐！
后来，燕洵常常带着琛儿和玉瑶在上林苑中练骑射，我在一旁看着他们父子三人，渴了给他们递上一杯水，饿了让他们过来吃点心。琛儿尤其喜欢胡闹，总是先跟玉瑶抢东西，抢完以后又呵呵笑着递给玉瑶。
几个孩子里，琛儿是玩得最开的一个，好多大臣家的孩子都跟琛儿最熟，当然，这也是因为大臣巴结的原因。不过好在，孩子之间的交往都是带着真诚的！
玉瑶和琛儿满十岁那年，燕洵给他们正式封衔。玉瑶册封为宁阳公主，琛儿封为宁王！只不过孩子还小，所以没有赐封地。
他们渐渐地长大，可我的身体却是越来越不行了。
永宁十二年，有一日，伊贵妃无意间动了燕洵的一枚已经碎得不成样子的玉佩，他震怒之下竟然将伊贵妃打入了冷宫。
我急忙去看到底怎么回事，陈监才跟我说，燕洵去了一趟伊贵妃那里，玉佩掉在地上不小心又碎了，伊贵妃劝他不要那玉佩了，结果燕洵就大发雷霆，竟然将她打入冷宫。
我大惑不解，拿到玉佩的时候才知道，那是我当年在寺庙给他求来的一枚方形刚玉，护身用的。
玉佩当年被利箭射成了两半，他让人黏起来一直带在身上。只是那天，也不知道伊贵妃对他做了什么，把玉佩弄掉在地，摔碎了。
我不知道燕洵为什么会把她打入冷宫，可是那一年，南梁藏匿在大燕的细作全部落网。
而伊贵妃，正好是燕洵永宁四年平复南梁进犯边境时带回来的。
当夜，我带了些伊贵妃喜欢吃的饭菜去冷宫看她。
宫灯昏黄，凄风冷雨，西冷宫的院子里，她独自坐在秋千上，笑呵呵地看着我。
“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皇后娘娘啊！”
伊贵妃冷笑着说。
我淡淡问道：“你当年是故意接近燕洵的，是不是？”
她坦然承认道：“没错，我是故意接近他的。我是南梁的人，这些年一直潜伏在大燕。当年，大长公主找到我，说我很像一个人。大燕皇帝最宠爱的妃子。我为了救我的弟弟，答应做一个细作。不过我一开始没有什么任务。所以那几年，我只是他的妃子。你不知道，在你重新获得恩宠之前，他对我有多好。这种好不是给我金银珠宝，那些都是虚假的，他每一次看我的眼神，都满是温柔，可我知道，他在看另一个人。”
她苦笑了一声，抬头问我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赐我“伊”字封号吗？”
我摇摇头，我很少跟燕洵谈起别的女人，他也从来不说。
她突然笑得像个疯子，，哭得歇斯底里地喊道：“卿面如伊！卿面如伊啊！”
我整个人怔住！
她笑得凄狂，像极了那年纳兰红叶的样子。
“这么多年来，我早就爱上了他，我甚至放弃了自己身为一个细作的任务，可他却只是把我当成替身！只是别人的影子！”
她说得咬牙切齿，我能够理解她的恨意。
不过当时我庆幸的是，她虽然是细作，但是从来没有伤害燕洵。
她抬头看我，嘲讽道：“皇后娘娘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我今日的下场，你也很快会体验到。因为你，也只不过是一个替身！”
她冷笑一声，继续道：“你以为我不知道皇上怎么叫你吗？君儿！你知道吗，他以前做梦的时候，常常会叫这个名字。我知道，那是他以前深爱的发妻的闺名。而你，纳兰红叶，你的闺名叫纳兰淑君！他叫你君儿，不过是为了填补他失去发妻的痛苦而已！”
我叹了口气，静静说道：“我知道！”
她愣了一下，目光怨毒，“你知道，那你就做好到这冷宫来的准备吧！”
我淡淡一笑，“谢谢你的提醒，我会记住的！”
她再一次愣住，呆呆地看着我说不出话来，我知道她一定很疑惑，疑惑我为何如此冷静。
我没有再跟她过多纠缠。有些事情，别人是不会知道的。
但那时，我还是很难过，我觉得我应该早点告诉燕洵我是谁，他就不会过得这么苦了！
伊美人，伊妃，伊贵妃……卿面如伊，卿面如伊……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