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纪五十八,己丑(209年)—癸巳(213年),共5年
孝献皇帝辛
建安十四年(己丑,209年)
1.春天,三月,曹操从赤壁返回,在沛国的谯县屯兵。
2.孙权发兵包围合肥城(扬州治所),花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将其攻陷,急得孙权想亲自带着一拨轻锐骑兵向合肥城发起突袭。
长史张纮劝道:“刀剑无情,伤人性命;战争残酷,人命关天啊!如今将军您难忍一时的冲动与愤恨,想要亲自冲在第一线迎击残暴凶恶的敌兵,全军上下有谁不为此感到揪心!
斩杀敌方将领、拔夺敌兵旗帜,虽然风光无限、耀武扬威,但是说到底这只是冲锋陷阵的战将身负的职责,您身为军中的元帅,怎么能做这种一线将领的事,怎么能冒如此大的风险呢?
就算将军有孟贲和夏育一般的勇武,也希望您能稍微压一压胸中的豪气,保重自身的安危,不要将置身于险地,这才是霸主安稳持重的表现。”
于是孙权打消了亲自带兵突袭的念头。
曹操派遣将军张喜前去营救合肥,但是张喜却迟迟没有出现,为了稳定合肥的人心,扬州别驾楚国人蒋济暗中给扬州刺史出主意,让他伪造一封张喜的文书,上面写着“前来救援的四万人马已经到达了庐江郡的雩娄县,马上就快到合肥了”,然后让扬州刺史派遣主簿做出前去迎接张喜的样子。
蒋济安排了三拨使者带着伪造的文书进入合肥城给城中的守将们通风报信,有一队使者成功进入合肥城,另外两队使者被孙权的士卒抓获,连带着蒋济伪造的文书也一并被送到了孙权那里。
孙权看到文书,以为张喜带来的支援部队已经到达合肥附近,而自己攻城攻了这么久都没有进展,将士们的体力跟不上、粮草消耗也是个大问题,于是将包围圈一把火烧毁,然后率众匆匆离去。
3.秋天,七月,曹操带着水军沿着涡水向东行驶,进入淮水,然后从肥水驶出,在合肥城驻扎了来,发动士兵在芍陂(音“雀碑”,用于蓄水以供灌溉的人工湖泊,相传为楚国国相孙叔敖所造)附近开垦农田、种地囤粮。
4.冬天,十月,荆州发生了地震。
5.十二月,曹操带兵返回沛国谯县屯扎。
6.庐江郡人陈兰、梅成发动叛乱,占据了庐江郡的潜县和六县。
曹操派荡寇将军张辽前去讨伐叛贼,成功将陈兰和梅成斩杀,叛乱平息后,曹操就安排张辽和乐进、李典三人带着七千多人在合肥屯兵。
7.周瑜在南郡的江陵县一直盯着曹仁打,打了一年多,曹仁折损了大量的兵力,最后实在是力战难敌,曹仁直接扔下江陵县的守城落荒而逃。
孙权做出了如下军事部署、人事安排:
周瑜为南郡太守,在江陵县屯兵镇守;
程普为江夏太守,办公地点在沙羡县;
吕范为彭泽太守,管理彭泽县、柴桑县、历阳县;
吕蒙为寻阳县县令。
刘备上表举荐孙权为车骑将军、兼职徐州牧。
当时正好刘琦因病去世,孙权就把荆州牧这个位置给了刘备,并且还让周瑜把长江南岸的零陵郡、桂阳郡、武陵郡、长沙郡分给了刘备。
刘备在油口(油水位于南平郡孱陵县,沿着西北而行,油水汇入长江,汇入口为“油口”)设置了军营用于防备镇守,并将此地改名为“公安”。
孙权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了刘备,孙权这个妹妹身手矫健、性情刚烈强硬,举手投足之间与各位兄长的英姿雄风不相上下,她身边常年带着一百多名婢女,每个人都佩剑持刀守卫着她的安全。
刘备每次来到孙夫人的住所,看到这些婢女拿着冷冰冰、明晃晃的大刀,又想到孙夫人刚猛的性格,不觉心中暗自战栗不已。
九江人蒋干才华横溢,长江、淮水流域很少有人的学问和口才能比得过他,因此他被曹操选中,秘密派去劝说周瑜投降。
蒋干穿着一身朴素低调的单衣,头发用一片葛巾简单包裹着,扮作是私人求见的样子前去拜访周瑜。
周瑜得知蒋干到访,离开军营热情地上前迎接,见面第一句话就半认真半开玩笑的对蒋干说:“子翼(蒋干 字 子翼)辛苦了,长途跋涉跨越长江,难道是为了替曹操前来游说我的吗?”
说着,就将蒋干请入军中,带着他好好在军营中逛了逛,像粮仓、府库、军器物资之类的储备全都让蒋干饱了一顿眼福,然后周瑜便为蒋干摆酒设宴。
宴会上,周瑜盛装出席,侍从们一个个端着菜肴、美酒在一旁尽心尽力的服侍,各种奇珍异宝、玉器珍玩也都琳琅满目的陈列在宴会现场,排场无比盛大华丽。
这一切都是周瑜故意而为之。
此时,蒋干已经看呆了,周瑜借此机会对他说:“男子汉大丈夫活一辈子,能遇到一个赏识自己的明主有多不容易!
我与孙讨虏(孙权)名义上有君臣之分,而实际上却宛如兄弟手足一般亲密无间,我提出的计策和建议全都能得到采纳、任用,他与我之间就是同甘苦、共患难的利益共同体,一切的兴衰融荣辱早就已经深入绑定了。
能得到这样的待遇和尊崇,即使是苏秦、张仪前来游说我,我也绝对不会动摇!”
蒋干听到周瑜这么说,只能一直强颜欢笑的与他举杯共饮,其他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更别提什么劝周瑜投降了。
后来,蒋干返回,向曹操汇报此次游说的情况,他说:“周瑜为人风雅和善且胸怀广阔、志向远大,仅靠简简单单一两句话,是离间不了他和孙权之间的关系的。”
8.丞相掾和洽对曹操说:“天底下的人才,多种多样、品行不一,如果只看重某一种类型的人才,那么就太片面了,会忽略掉很多对您有价值、有帮助的贤人。
比如勤俭节约、质朴清廉这一点,如果拿这个要求来约束自身,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是如果以此来要求他人,就不那么合适了。
如今朝堂中已经形成了一股风气:
但凡有人穿了新衣服、乘坐了一辆看起来还不错的车,就会被人定义为‘不清廉’;
只要有人不打点自己,衣服破破烂烂、浑身上下全是补丁,就会被人称赞为‘廉洁’。
以至于有很多官员故意把衣服弄成脏兮兮的褴褛样子,而实际上质量上乘的、华丽的衣服全都被藏在家中;甚至还有很多朝廷命官,上班的时候自己带饭,故意营造节约朴素的形象。
本来您的初衷是想让人培养出清廉淳朴的优秀品格,但是目前看来,已经完全流于形式了,美好的心愿到这里已经变形了。
无论是推行思想教育还是改善社会风气,最重要的就是恰到好处即可,那么什么是恰到好处呢?便于人们轻松适应、能够顺利推行的,就是最恰当的。
而现在呢?为了营造淳朴的风气,竟然强行让人做一些反人性、反情感的事情。
当前对所谓的‘清廉’的评判标准已经过分了,而大臣、官吏们为了不被议论、不被惩处,也都强忍着心中的不满、委屈着自己的心意,生硬地服从着这些早就已经歪曲形变的规定,早晚有一天是会绷不住的。
从古至今,那些圣明的君主、杰出的教育家们,想要推行政策、宣传思想教育,无一例外,其原则都是要顺从人性、不可违背人类最基本的情感规律。
那些偏激、激进的规定和要求,只会让人的行为逐渐变得扭曲,行为一旦扭曲,坦诚和真心将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就是欺骗隐瞒和虚伪狡诈了。”
曹操对此表示赞同。
十五年(庚寅,210年)
1.春天,曹操下令:“鲁国的大夫孟公绰德高望重,能够管理晋国的赵氏、魏氏之类的公卿的家事,但是滕国、薛国实力弱小、事务繁杂,管理这两国的国政就不是孟公绰的长处了。
如果只注重任用品行清高廉洁的人,那么以管仲的富裕高调,也就得不到齐桓公的重用了,那么齐桓公哪里会成为诸侯之中的霸主?
有人指出了我的过错和失误,说我在用人方面的见解有偏差,应该重视实际的才能和本事,而不应该紧盯着是否廉洁朴素这一点不放,我认为说得很有道理,这就马上改正!”
2.二月初一(乙巳),发生了日食。
3.冬天,曹操在邺城的西北侧建造铜爵台(即 铜雀台,高达十丈,其间包含一百多件室屋)。
4.十二月己亥日,曹操下令:“我二十岁的时候就被推举为孝廉,既没有什么名门望族、世家大户的背景,在朝堂上、社会上又没有什么名气,为了不被人当傻子糊弄、为了不被人看不起,一直想为国家做点贡献、为社会尽一份力,来提高一下自己的知名度。
所以我曾经在担任济南国国相期间:打压权贵、痛击奸党,就是为了让为祸乡里、残害百姓的贼人从这世上消失;公平执法、任人唯贤,就是为了让仁善清廉、心怀百姓的好官打造一片欣欣向荣的乐土。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得罪了当地的豪强大族、地主黑帮,为了不让我的家人遭受他们的迫害,只好以生病为借口,带着家眷回到了老家(沛国谯县)避难。
那段时间,我还很年轻,想法也幼稚,在谯县以东五十里的位置搭建了一处书斋,已经计划好了未来二十年的事情:准备于秋季、夏季之时在书斋中学习看书,于冬季、春季之时在附近打猎骑射。
心想着,二十年之后这天下总该太平了吧,那时再出来做官,为国家、为朝廷尽一份微薄之力。
但是没想到,事情总是不可能向着人们所期盼的那样发展,在孝灵皇帝(刘宏)中平五年(188年)时,朝廷任命我为典军校尉。
由于突然受到了天子的重用,一下子点燃了我胸中的一腔热血,想要为国家讨灭反贼、铲除暴虐,便也就打消了读书、游猎的念头——我当时常常幻想着一件事,那就是未来有一天我的墓志铭上能写着‘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
然而剿灭了黄巾贼之后,董卓又闯入了京师,在朝野上释放着他凶暴残忍的勃勃野心,天子也在他的祸害之下远离京师、颠沛流离,这一切都让我为汉室感到义愤填膺,为天子的遭遇感到胸中憋闷,就这样,初平元年(190年)时我毅然决然的起兵讨伐董卓。
后来,我就当上了兖州牧,在初平三年(192年)时攻破了三十万名黄巾贼,并将其纳入自己的麾下,也就是‘青州兵’。
到这还没有停下脚步,紧接着就是率兵攻打僭越称帝的袁术,终于把他逼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使得他在绝望中呕血而死。
袁绍那时对许都虎视眈眈,我也毫不畏惧,带着不足他十分之一的兵众,将袁绍打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就连他的两个儿子也被我杀了个片甲不留,他们的头颅在军中示众了那么多天,相信大家也都看到了。
随后,就是进兵荆州,刘琮乖乖投降;至此,整个天下的动乱就此基本上全部平息。
我现在身为大汉的丞相,做臣子做到我这个份儿上,已经是尊贵到了极点,我的抱负和志向已经超额实现,再也没有什么好贪求的了。
我总是会想,要是这个国家少了我的存在,还不知道会四分五裂成什么样子,到时候会有多少人自立为帝、会有多少人自立为王呢?
之所以我现在跟各位说这些,是因为我听到有人说我的势力遮天蔽日、权力如日中天,还说我是个不信命的人,对我有一些夸张的想象和揣测,比如猜测我想要谋权篡位、窃取大汉的天命——一想到这些风言风语,我就忧愁担心得吃不好、睡不香,如果不把我的心里话告诉各位,怕是永远都不会有人理解我了。
听到我这样说,肯定有人就会质疑了:‘你怎么不把兵权交出来,把国政军务的处理权限还给天子呢?为什么不回到自己的封地,安安心心当一个武平侯呢?’
明确告诉各位,我是不会这么做的。为什么?
如果我没有了兵权、没有了军队,那么心怀不轨的人想要害我,简直是易如反掌;如果我交还了执政权,以天子当前的情况,他经验严重匮乏,是处理不好政务的,权力迟早还是得旁落到其他人手中,万一来了个如同董卓、李傕那样的凶恶悖逆之人,那么好不容易安宁和谐的朝堂、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社会,岂不是又要陷入新一轮的混乱之中了吗?
我这么做,不仅是为自己、家人、后代的安危考虑,也是为朝廷的稳定、大汉江山的安宁考虑——我是不会为了什么谦退礼让的虚名,而把自己置身于险境的,更何况这么做我既得不到虚名、还把自己的命给玩儿没了!
现在虽然大部分的地区已经平定,而仍然不可忽视孙权和刘备的存在,往后的日子当中,战争还是会有,所以从客观上来说,我是不可能让出这个丞相之位的;不过像什么封地、爵土之类的赏赐,我也就不要了,如今朝廷给我封赏了四个县邑,足足有三万供奉人户,这样的赏赐我怎么承担得起?
我也没必要实权和财富两手抓,这实在是过于贪心。
我请求交还阳夏县、柘(音‘这’)县、苦县,交还两万户供奉人口,只保留武平县这一万户就足够了,只希望我这么做能够让外人对我的非议和怨恨少一点,也好减轻一些我心中的负担!”
5.刘表的老部下大多数都投靠了刘备,于是刘备以“跟着自己的人员太多,周瑜分出来的地不够用”为由,来到京口城面见孙权,提出了“想要担任荆州都督、全盘管理整个荆州地区”的请求。
周瑜给孙权上书:“刘备是个性格坚韧且手段强硬的人杰,身边还有关羽、张飞这样能征善战的爪牙武将,绝不会一直屈尊于他人之下,将来必然会成为您的劲敌。
我认为最好的做法,就是应该赶紧把刘备接到吴地控制起来,让他居住在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为他提供金银珠宝、艺伎美人,让他沉迷于这种奢靡享乐的生活无法自拔,以消磨他的心志。
从此以后就把刘备与关羽、张飞分开两处安置,使得他们的关系渐渐疏远;然后您再派出像我这样军事能力强的将领去对付关张二人,以消耗他们的兵力,如此一来刘备这一支力量迟早会被您兼并。
如今您资助给刘备荆州的土地,他一定会凭借着此地的物质、人力资源朝着周边开疆拓土,刘备、关羽、张飞配合默契、战力强劲,要是长期放任他们三人在疆场上纵横驰骋,那么刘备这条蛟龙怕是真的要升腾入云层之中呼风唤雨了,他绝对不是甘心拘泥于池塘里的普通人啊!”
吕范也赞同周瑜的看法,建议孙权把刘备留在吴地控制起来。
孙权考虑到曹操这一股北方的势力过于强大,单凭自己的实力难以撼动,此时正是与各路英雄豪杰结盟协作的时候,为了分散曹操的注意力,孙权觉得必须要保留刘备这一势力与曹操相抗衡,于是并没有听从周瑜和吕范的建议。
刘备回到公安后,过了很久才知道周瑜给孙权出了这么个对付自己的主意,感叹道:“原来深谋远虑的智者所想的东西都是差不多的呀!
当初周瑜让我主动前去他的军中见面的时候,孔明就一个劲儿的劝阻我,也就是怕我被周瑜扣押下来、软禁在吴地。
当时曹军实在是逼迫得太紧,我必须得去周瑜那里一趟才能表达我的诚意以及对他的信任,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才意识到那会儿的确是凶险,稍不留神估计真的就会栽在周瑜的手上!”
周瑜来到京口城面见孙权:“之前曹操收降的那些中原地区,看到曹操在赤壁惨败,当中肯定会有人趁着他虚弱疲软的时机对他采取行动进行打压,想要反抗、叛乱的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这段时期曹操是没有精力来对付您的。
您应该抓住这个机会,把蜀地和汉中给打下来。
请您派我和奋威将军(孙坚弟弟的儿子·奋威将军·丹阳太守·孙瑜)同时带兵进发,讨伐益州牧刘璋和汉中的张鲁。
攻克了蜀地和汉中之后,留下奋威将军(孙瑜)开展镇抚和防守工作,避免其他贼寇入侵此地,然后再与马超牵上线、结为盟友。
等情况稍微稳定下来一些之后,我率领一部分兵马返回与您会合,一同占据住荆州的襄阳,再一点点地蚕食曹操的地盘和人众——这就是逐步控制北方的计划。”
这一提议得到了孙权的许可。
周瑜当即返回南郡江陵县置办行军打仗的物资、器具,没过多久便率领着大军出发了。
但是天不遂人愿,在行军路上,周瑜身染重病,很快就到了即将不久于人世的那一刻。
周瑜在弥留之际,给孙权写下了一封文书:“我这人命短,天意如此,没什么好可惜的,唯一让我感到遗憾的就是没有完成您交代给我的任务、没有实现心中的抱负和理想、没有亲眼看到您成就霸业。
曹操在北方,实力不容小觑,往后的日子里战火和纷争是少不了的。
刘备现在正依附着您生存,但是此人龙行虎步、野心勃勃,您把他给培养起来之后,难免会遭到反噬。
就目前看来,这天下的掌控权到底会落入谁手,还不好说,正是能人智士、谋臣良将呕心沥血、夙兴夜寐的时候,正是英雄明主一展宏图、放手一搏的时刻。
鲁肃这人不错,为人忠厚老实、性格刚烈果敢,在危机面前能稳住大局,在繁务面前也能一丝不苟,他来接替我的职责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如果我说的话有那么一两句能对您有帮助,那么即使我死了也甘愿!”
周瑜在巴丘去世,时年三十六岁。
孙权接到了周瑜的死讯,悲伤哀痛得难以自拔,说:“公瑾可是一位辅佐帝王的良才啊!怎么年纪轻轻就去世了?我将来还能依靠谁呢!”
随后,孙权便亲自来到丹阳郡的芜湖县,将周瑜的灵柩接回京口城。
周瑜有一个女儿和两个儿子,孙权为长子孙登求娶了周瑜的女儿;任命周瑜的长子周循为骑都尉,并且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任命周瑜的次子周胤为兴业都尉,把孙氏宗族的女儿嫁给了他。
当初,周瑜与孙策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后来太夫人吴氏又要孙权把周瑜当兄长看待。
那时,孙策刚离世不久,孙权这个接班人的位置尚不稳固,手下的那些将领、宾客对待孙权的礼节都比较随意简陋,没有人真心把他当成主公来看待。
只有周瑜,在大庭广众之下带头对孙权表现出了极为尊敬的臣子对君主的礼节,以此来巩固孙权在群臣心中的地位、维护孙权这一方霸主的权威。
程普仗着自己年纪大、资格老,看不起周瑜这个小年轻,常常言语上轻慢周瑜,故意让他下不来台,然而周瑜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窘迫与羞恼,反倒对程普更加尊敬和礼让了,始终都没有对此产生过一句怨言。
后来,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之中,程普对周瑜的品性和能力心服口服,与周瑜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和谐。
程普曾经对人说过:“在和周公瑾相处的时候,就好像在喝醇厚甘甜的美酒,喝着喝着、不知不觉就醉了。”
孙权任命鲁肃为奋武校尉,接替周瑜统领兵众;任命程普为南郡太守。
鲁肃为了联合刘备一起对抗曹操,便建议孙权将荆州暂时借给刘备,好让他有足够的条件培养军事实力。
这一提议得到了孙权的许可。
于是孙权把豫章郡分出一部分设置为番阳郡,把长沙郡分出一部分设置为汉昌郡;让程普在担任南郡太守的同时兼职江夏太守;任命鲁肃为汉昌太守,率众在陆口(位于长江南岸,陆水汇入长江之处)屯兵。
曾经,孙权对吕蒙说:“如今你管理的可是一处战略要地,肩上的担子很重,必须要抓紧学习!”
吕蒙找了个理由,说自己军务繁忙,抽不出时间看书学习。
孙权听了这话,不太高兴,说:“我难道是让你变成一个知识渊博、学富五车的博士吗?只不过是让你对不同的书籍、不同的知识都稍微了解一点,看看古人是如何行为处事的罢了。
你说什么军中事务太多,难道比我要处理的事情还多?我都忙成什么样了,而读书这件事我可是从来不敢懈怠,每一次看书都觉得有所收获、有所感悟。
看书对人是很有帮助的!”
吕蒙还真把孙权的话给听了进去,从此以后只要一抽出时间,他就手不释卷,拿起书本认真研读起来。
后来,鲁肃在办事的途中路过了寻阳县,与吕蒙小聚了一下,在聊天的过程中,鲁肃明显感觉到了吕蒙思维模式、谈吐上的变化,表示非常惊讶,说:“这眼界、这见解——你简直大变样了,这还是我当初见到的那个吴地的阿蒙吗!”
吕蒙说:“人的变化和进步是很迅速的,哪怕只是分别三天,我都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我了,兄长您还以老眼光来看我,也太落伍了吧!”
随后,鲁肃就前去吕蒙家中拜见他的母亲,从此就认定了吕蒙这个朋友。
刘备让从事庞统担任桂阳郡的耒阳县县令,庞统到任后,什么事情都不管,刘备得知庞统如此渎职,直接下令将他免官。
鲁肃给刘备写了一封信,说:“以庞士元(庞统)的才华和水平,只是让他管理一个区区一百里大小的县邑,简直是屈才了,也就只有治中(协助刺史处理政务、文书)、别驾(协助刺史管理州务)这样的岗位,才能展现出他的过人之处!”
诸葛亮也向刘备举荐了庞统。
于是刘备召见了庞统,在谈话过程中,庞统对当世格局分析得头头是道,逻辑清晰地表明了自己的独到见解与深远对策,刘备听完十分受用,立刻将这位难得的军政奇才提拔为治中。
至此,庞统在刘备这儿的地位和待遇基本与诸葛亮一致。
刘备任命庞统与诸葛亮共同担任军师中郎将。
6.原来的交趾太守是苍梧郡人士燮。
后来,交州刺史朱符被夷人给杀害了,于是交州各郡在群龙无首的状态下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为了让当地的社会秩序回到正轨,士燮上表任命他的弟弟士壹为合浦太守、士䵋(音“会”)为九真太守、士武为南海太守。
士燮为人宽厚和善,有很多躲避战乱的中原人前来交州投靠他,于是士燮就这么成为了交州实际意义上的管理者。
由于交州离朝廷相隔万里之遥,当地的百姓只知道士燮的权威和名望,早就已经对于大汉天子没有什么概念了;因此,士燮的车马仪仗规模盛大、服饰纹样十分华丽,他的军事武装力量也声势浩大、训练有素,边境地区的蛮夷之人也都被他的强悍所折服。
朝廷任命南阳人张津为交州刺史。
张津信奉鬼怪神灵,爱搞占卜、预测、祝祷之类的迷信活动,头上常常带着一块红色的头巾,又是弹琴、又是烧香、又是研究道法仙术之类的书籍,说这可以加快自己成神成仙的进度。
张津手下有一个名叫区景(音“欧景”)的将领,看不惯张津这一副神神叨叨、不务正业的样子,于是找机会下手,将张津给杀害了。
刘表派零陵郡人赖恭接替张津为交州刺史。
当时苍梧太守史璜正好也去世了,刘表又派吴巨接替史璜的苍梧太守之位。
朝廷颁赐给士燮一封玺书(盖有天子印玺的册命文书),任命士燮为绥南中郎将,负责统筹管理交州地区的七个郡,并且仍旧继续担任原交趾太守一职。
后来,刘表安排的苍梧太守吴巨与交州刺史赖恭之间出现了严重的矛盾,于是吴巨直接选择发兵把赖恭给打跑了。
赖恭战败逃走,前去零陵郡避难。
孙权任命番阳太守临淮郡人步骘为交州刺史,士燮便带着自己的几个兄弟们(士壹、士䵋、士武)表示愿意接受步骘的管理。
苍梧太守吴巨表面上服从于步骘,但是实际上怀有二心,总是在暗中搞小动作,想找机把步骘从交州铲除掉。步骘敏锐的发现了吴巨的异样,找了个理由要求吴巨来见面,然后趁他不备,当场将其斩杀。
这件事过后,步骘在交州地区的名声和威望就这么打了出去,当地的百姓和官吏都被他的强硬手段所震慑,没有人敢违逆、招惹他。
孙权授予士燮左将军的官职,士燮为了表达归顺的诚意,将儿子送到孙权那里当人质。
至此,岭南地区全都纳入了孙权的势力范围。
十六年(辛卯,211年)
1.春天,正月,朝廷任命丞相曹操的世子曹丕为五官中郎将,允许他开设办公机构、安排从属官,相当于就是副丞相。
2.三月,曹操派司隶校尉钟繇出兵汉中讨伐张鲁,派征西护军夏侯渊等人带兵从河东郡出发,与钟繇的部队会合。
仓曹属高柔劝谏道:“您把大部分的兵马都发往西边对付张鲁,沿途会经过关中、关西地区,目前韩遂和马超还在关西,这么做会引起他们的疑心的。
为了自保,韩遂、马超肯定会与张鲁联合,一起来对付您的大军。
现在应该先把三辅地区的势力给控制住,等三辅地区的那些军阀归顺了之后,就没有人会对您造成威胁了,到时候只需要一纸宣传檄文就可以让汉中地区彻底臣服。”
但是曹操没有采纳高柔的建议,直接发兵朝着汉中进发了。
果然,曹操的这一举动引起了关中、关西地区军阀势力的警惕,以马超、韩遂、候选、程银、杨秋、李堪、张横、梁兴、成宜、马玩为首的十个军阀部落全部发动叛乱,总共集结了十万人马,占据了弘农郡华阴县的潼关。
曹操派出安西将军曹仁带着众将前去抵御马超等联军,在曹仁出发前,曹操特意叮嘱坚守营寨、加固守备,千万不要与叛贼硬碰硬交战。
五官中郎将曹丕被安排在邺城留守,由奋武将军程昱负责参与曹丕府上的军事决策;由门下督(主帅的帐下都督)广陵人徐宣担任左护军,留守邺城统领军队;由乐安人国渊担任居府长史,负责处理丞相府中的各项事务。
秋天,七月,曹操亲自带兵讨伐马超等人。
有很多人都劝曹操:“关西地区的这些将领手下都是能征惯战的作战精锐,使用的武器都是长矛,像中原这种习惯用刀剑等短兵的士卒很难抵挡,如果不是经过良好训练的精兵,是打不赢关西军的呀!”
曹操说:“这仗到底打还是不打,一切都是我说了算,马超那帮贼人用什么兵器都不好使。就算他们的矛再长,我让他刺不中我的兵,他又能如何?你们就好好看着我如何操作吧!”
八月,曹操到达潼关,与马超夹在潼关一前一后的两侧各自扎下营寨。
曹操表面上作出要与马超对阵的架势,而暗中早已安排徐晃和朱灵带着四千名骑兵步兵队伍从蒲阪津渡到了黄河西岸,搭起了军营。
闰八月,曹操计划从潼关的北边渡过黄河。
曹操安排大部分士卒先渡河,自己与一百多名虎营勇士们留在南岸帮助渡河的将士们打掩护,以防叛军的侵袭。
马超带着一万多名步骑兵攻打曹操的断后部队,箭如雨下,甚至连军帐都给射穿了,而曹操为了防止人心慌乱,稳稳坐在小马扎上一动不动,主打的就是一个临危不乱。
由于马超逼迫得太紧,场面已经十分危急,如果继续待下去,军营早晚要被马超的骑射部队给掀翻;为了保护曹操的安全,许褚只好赶紧把曹操扶上船,在正准备下令开船的时候才发现,划船的工人已经被乱箭射死了。
许褚见状,一面左手举着马鞍来给曹操当防护盾牌,一面用右手握着船桨拼命划船,这才让船顺利走了起来。
校尉丁斐把军中的马牛羊全都赶出来,让他们漫山遍野的到处跑,故意吸引叛贼士兵前去争抢;贼人看到这些膘肥体壮的牲畜,全都两眼放光,顿时就顾不上追击曹操了,而是四散开来前去追逐这些触手可得的禽畜。
曹操勉强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赶紧加速来到了黄河北岸,然后继续北行到达蒲阪津,再从蒲阪津渡到黄河西岸,再沿着黄河一路向南修建了一条长长的甬道(两侧为防护墙壁的行军通道)。
马超见曹操已渡河逃走,便没有再继续追击,而是退还到了渭水南部。
曹操在黄河北岸安排了虚张声势、迷惑视线的疑兵,让马超以为曹军的主力部队都在北岸扎营,使得马超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北岸,并没有把侦察线延伸到其他地方;而实际上曹操暗中早已派了一支部队,乘船偷偷从黄河驶入了渭水,在渭水上用木头、浮板等东西搭建了一座浮桥,到了晚上,分出一部分人渡过浮桥在渭水南部扎营。
马超这才发现曹操的动作,于是在夜晚向曹操的军营发起突袭,而曹操早就在军营附近安排好了伏兵,随着马超的到来,伏兵也一齐突出,把马超打了个猝不及防、落花流水。
偷袭不成,马超等人在渭水南部扎下营来,并且表示愿意把黄河以西的地盘割让出来,但是这些求和请求都遭到了曹操的拒绝。
九月,曹操继续进军,所有人都顺利渡过了渭水。
马超等人来到曹军前叫阵,但是曹操完全不予理睬,根本就没有要与马超交战的意思;后来,联军再次请求割地求和,同时还提出愿意给朝廷送去人质。
贾诩建议曹操可以假装答应联军的讲和请求,曹操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继续问贾诩接下来准备怎么做,贾诩说:“只需要离间他们就可以了。”
曹操听到这里,恍然大悟,说:“懂了!”
韩遂要求与曹操见面。
由于多年以前曹操与韩遂之间有一些老交情,于是曹操故意接近韩遂,与他聊了很长时间的天,表现出了很亲密、关系很好的样子。
在交谈时,二人的马都是挨着的,而且没有谈及任何有关军事方面的内容,聊的全都是当年在京师时发生的往事,话说到了兴头上,还拍着手哈哈大笑。
当时韩遂军中的秦人、胡人都在旁边围观,大家都想看看两个阵营的将军能聊成什么样,好奇的在周围伸着脖子、垫着脚、一个摞一个地看稀奇。
曹操看到这个场面,乐了,笑着说:“你们是想看曹操是谁吗?我也是人!不是那有四只眼睛、两张嘴的怪物,只不过比一般人多了一点智慧罢了!”
交谈结束之后,韩遂、曹操各自回兵,马超等人赶紧来到韩遂的军帐中询问此次谈话的内容。
马超问:“曹操说什么了?”
韩遂说:“没说什么。”
马超听到韩遂这么说,心中便增添了一丝疑惑,并不相信曹操一点儿与战事有关的内容都不提。
又过了几天,曹操给韩遂写了一封信,信中有好几个地方被曹操故意涂抹修改,让人看不清楚,马超等人看到这样的一封信,还以为是韩遂有意把重要的内容给涂改掉了,于是马超愈发觉得韩遂遮遮掩掩、十分可疑。
后来,曹操与马超、韩遂定好了作战的日期,到了交战的那一天,曹操先派出一些小兵前去马超阵前挑衅、叫战,马超这边也派出人来与曹兵对阵,双方就这么好似打闹一样的交战了半天。
马超等人看到这种毫无章法的对战局面,根本就没把它放在心上,没想到曹操趁马超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下令,虎营骑兵神出鬼没地从联军的两侧冲出,形成两侧包夹之势,把马超、韩遂给打了个丢盔弃甲,成宜、李堪不幸被曹军斩杀。
于是马超、韩遂逃到了凉州,杨秋逃往安定郡,整个联军就这样散了。
曹操的部将心中早就已经对此战心存疑惑,在击败叛贼联军后,大家伙儿都争着问曹操:“最初贼兵把守潼关的时候,他们在渭水以北那一片区域是没有什么防守力量的,为什么您不从河东郡进发、渡过蒲阪津、直击冯翊郡,反倒与贼人在潼关对阵,对阵了半天之后又向北渡过黄河,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曹操说:“如果我在他们把守潼关的时候进兵河东、前往蒲阪,那么我的进攻目标就被他们看清楚了,为了阻止我进攻冯翊、攻入关中,贼人肯定会带兵拦截各个重要渡口,到时候可就没法控制黄河以西的地区了,还何谈进兵关中?
所以我选择在潼关扎营,就是为了把贼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潼关(黄河南岸),这样就注意不到我派兵从蒲板津渡往黄河西岸的行动,这也就是徐晃和朱灵能够成功占据黄河西部的原因了。
只要徐晃和朱灵能把黄河以西这一片区域给控制起来,以这两位将军的本事,马超这伙贼兵是打不过的,随后我便可以放心向北渡河。
我来到北岸再继续渡过蒲阪津来到黄河西岸,再向南修建甬道,这一些列看似逃跑和防守的姿态,就是用来向马超示弱的,让他们放松对我的戒备和警惕。
然后我来到渭水附近扎营,用伏兵给了他们一些小小的教训,这起到了激怒贼兵的作用。
后来马超都打到脸上来了,我还是死守营寨、坚决不出战,更是让他们觉得我军胆怯、害怕,以助长他们骄傲、轻敌的心态。
马超见我军并没有要与他们死磕到底的架势,便会觉得朝廷并没有置他们于死地的念头,也就是向他们开了一道和平解决的口子,让他们误以为只需要割地讲和,便可与朝廷之间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
事实也是如此,一旦有了讲和的可能性,他们已经放松到连营垒都不建了。
我也就顺着他的意思,答应了他讲和的请求,进一步打消贼兵的戒备、放松他们的警惕,然后再趁其没有心理准备的时候,发动我方的精锐部队予以他雷霆一击,必然顿时土崩瓦解——就好像从天而降的一道惊雷,让他们连捂住耳朵的机会都没有。
用兵打仗,战局、兵势时时刻刻都在变化,没有固定的进兵方式啊。”
在对战初期,双方军队在潼关一前一后驻扎的时候,曹操只要看到联军那边每来一个部伍,脸上就会露出一阵喜色,对面的人到达得越多,曹操的笑容就越灿烂。
部将们见状都对此一头雾水,曹操解释道:“关中地势狭长,有大量的险阻和关隘,如果这些贼人把守住这些关口、要道,那么我此次出兵不花个一两年是根本搞不定的。
如今他们都主动聚集到潼关来,虽然看上去人多势众、兵精马壮,但是他们原本就没有接受过统筹、规范化的管理,都是不同的军阀首领分别管理各自的兵众,现在突然聚集在一起,在指挥调配必然难以配合。
而我所带领的军队都是令必行、禁必止,经过高质量训练和服从指挥的精兵,打这帮临时凑起来的乌合之众简直不要太轻松了。
这帮贼人聚集得越多,我打他们就越容易,而且意味着我可以连锅端,所以我才对此感到欣喜。”
冬天,十月,曹操从长安向北进发,前去讨伐杨秋。
杨秋被曹操包围在安定郡,终于被逼投降。
曹操恢复了杨秋的爵位,并且让他留在安定继续安抚、管理当地的百姓。
十二月,曹操从安定郡撤兵,将夏侯渊留在长安镇守。
曹操任命议郎张既为京兆尹。
张既在担任京兆尹期间,安顿流亡的百姓、抚慰当地的民众,分发赈济物资、推行便民政策,号召并带领人民群众积极从事农耕纺织活动,把京兆地区的县邑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慢慢的,京兆地区逐渐繁荣兴盛了起来,老百姓都十分拥戴、支持他。
韩遂、马超发起叛变之后,弘农郡和左冯翊的下属县邑的官吏、百姓都纷纷倒戈,只有河东郡的老百姓没有选择背叛曹操,在曹操与马超联军在渭水附近对阵的时候,曹军上下全都依靠河东地区保障粮食供应。
后来,马超联军被曹操击败之后,军中剩余的军粮还有二十多万斛。
这都是河东太守杜畿立下的功劳,于是他的俸禄等级被曹操提高到了秩中二千石。
3.扶风郡人法正当时身为益州牧刘璋的军议校尉(参与军事决策),但是刘璋很少会采纳法正的计策、谋略,不仅如此,就连当时寄居在益州地区的那些外乡人也对法正的态度很差;既得不到主公的重用,与他人的关系相处的又不好,法正一直郁郁不得志,心中十分的憋闷。
益州别驾张松恰好是法正的朋友,张松是个相当自信的人,自我感觉十分良好,觉得自己是这世上难得的奇才,在他的观察下,判断出刘璋这个懦弱庸碌的性格干不成大事,于是常常忧愁叹息,觉得自己没有跟对人。
后来张松在被刘璋派去面见曹操的时候,没有得到曹操赏识和任用,便心怀怨恨,回去之后就一直劝说刘璋与刘备结盟联合抗曹。
刘璋问到:“谁能替我去找刘备呢?”
张松顺势向刘璋推荐了法正,于是刘璋就按照张松的意思派法正出使,法正装模作样的推辞了半天,表现出迫不得已、拗不过刘璋的样子,最后看似不情愿、实则欢天喜地的跑去见刘备了。
法正回来后,在刘璋面前把刘备夸了个天花乱坠,说他是个“胆识过人、眼光长远、有雄才远略的人杰”,刘璋也因此对刘备多了一份好感,而法正实际上在盘算着让刘备取代刘璋来当这个益州牧。
当时曹操派司隶校尉钟繇发兵攻打汉中,刘璋得知这一消息后,担心曹操下一步就是要攻打蜀地,每天忧心忡忡、郁郁寡欢,为这件事伤了不少神。
张松看出了刘璋的忧虑,借机对他说:“现在这天下有谁是曹操的对手?张鲁怎么可能打得过他呢?
如果让曹操拿下了汉中之地,带着中原和汉中的人马紧接着来攻打蜀地,有谁能拦得住他啊!
现在您唯一能找到的帮手就是刘豫州(刘备)了。
刘豫州与您一样都是皇室宗亲,而且他恨曹操入骨,又是个能征善战的军事人才,如果您让他去讨伐张鲁,张鲁必然是他的手下败将;等到灭了张鲁,收了汉中,那么您的实力就变得更强了,就算曹操攻来,他也就只能干瞪眼!
如今本州的将领,诸如:庞义、李异等人,一个保住了您儿子们的性命,一个铲除了逼困您的叛贼赵韪,对您来说不是恩人就是功臣,他们也都仗着这些恩情和战功骄傲自满、目中无人,而您素来是管不住他们的,这几人早就有背叛您、投靠他人的心思了。
如果您不赶紧找刘豫州帮忙,那么在外有曹军的威胁逼迫,在内又有臣子的背叛、百姓的离散,岂不是打都不用打、直接一触即溃了吗!”
刘璋一听,觉得张松说的十分有道理,于是连忙让法正带着四千人前去将刘备迎入益州。
益州主簿巴西人黄权极力反对,劝阻道:“左将军(刘备)可厉害了,他的刚毅和隐忍有谁不知道、不佩服?他就是众多英雄豪杰口中的‘枭雄’啊!
您要是把他给请了进来,那可就不好再送出去了。
还有,您让他来益州,打算给予他什么样的待遇呢?
如果您把他当成您手下的将军,那么这对他来说肯定是不满意的。
如果您把他当成与您平起平坐的宾客,那么要知道,一个国家容不下两个统治者的存在,一片地区不可能同时存在两位势均力敌的霸主——外来客如果在本地站稳了脚跟,那么原住民可马上就要被赶出去了。
依我所见,蜀地四面环险、道路艰涩难行,最好是派人严守关隘,禁止外人进入益州,等过个几年局势稳定、天下太平了之后再说。”
刘璋认为黄权这番话简直是无稽之谈,根本没有采纳的必要,于是将黄权调离了成都(益州治所),让他担任广汉县县长一职。
益州从事广汉人王累为了阻止刘璋迎刘备入川,把自己到挂在城门上,希望刘璋可以幡然醒悟、悬崖勒马,但是刘璋对此熟视无睹,完全不把这些人的劝谏放在心上,一门心思要与刘备结盟。
法正来到荆州,暗中给刘备出主意:“将军您英明神武,而刘益州(刘璋)却软弱无能,您想要拿下他难道还不简单吗?再加上还有张松作为您的助力,他可是刘璋身边的骨干人才啊!有这样的人来为您做内应,想要控制住益州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然而刘备这个时候还有些拿不定主意。
庞统在一旁劝道:“荆州这地方现在看起来也不怎么样,物资储备普普通通,人才贤士更是少之又少,如果您长期被困在此处却不继续向其他地方开拓,局面只会越来越局促困顿。
而且荆州的东边有孙车骑(孙权)限制着您,北边又有曹操的庞大势力压在您的头上,荆州确实不是能长久待下去的地方,必须要开辟一片更稳妥、更富庶的土地。
而益州就是目前的最佳选择,此地有上百万户人口,土壤肥沃而又物产丰富,水草丰美而又人民富足,最重要的是,那里是个被天险屏障环绕的易守难攻之处。凭借着益州的地势和资源,当做保障物资供应的大后方再适合不过了,这就是您建功立业、开疆拓土、匡扶社稷的巨大资本啊!”
刘备说:“如今这世上,我与曹操水火不容,而我和他的处事风格也正如水与火一般截然相反:
曹操为人苛刻严酷,而我却宽和包容;曹操为人凶暴残忍,而我却仁善柔和;曹操阴险狡诈、诡计多端,而我真诚守信、忠于国家——
在这些方面,只要我跟曹操反着来,那么自然而然就会吸引各种各样的能人智士为我所用,这才是干成大事的根本所在。
如今我为了贪图一个小小的益州,却要背上算计盟友、迫害同宗的骂名,这不是让天下人都指着我的脊梁骨骂我是个不讲信用的无耻小人吗?这可怎么办呢!”
庞统说:“在这纷争不断的时代,一条路走到黑这是行不通的,总是需要采取灵活多变的方式,才能适应这一乱世。
况且‘兼并弱小的实力、攻打昏聩的君主’、‘讨伐悖逆人心的乱贼、联合受人拥戴的盟友’,这些都是古时候的人十分推崇的事情呀!
只要最后您能成功拿下益州,虽然刘璋成了您的手下败将,然而您到时候选一块经济富足、环境优美的好地方当做他的食邑,这难道对他不好吗?还有谁会觉得您不守信、不可靠?
最重要的是,您不要益州,有的是人要,盯着这块儿地方的人多着呢!可千万别让别人占了先机!”
刘备仔细一想,对庞统的话表示赞同。
于是,刘备将诸葛亮、关羽等人留在荆州,任命赵云为留营司马,负责管理荆州的军事;刘备亲自带着几万名步兵向益州出发了。
孙权得知刘备西行入川的消息,便派了一支船队把刘备的夫人·自己的妹妹·孙夫人给接回了吴地。
孙夫人出发时,一并带走了刘备的儿子刘禅,张飞和赵云赶忙发兵追赶,把孙夫人的船队拦了下来,将刘禅抢回了荆州。
刘璋为了让刘备有宾至如归的感觉,下令让沿途的各郡县为刘备提供良好的饮食待遇,刘备进入益州之后,一路上得到了极高规格的款待,刘璋送给他的财货物资前前后后加起来高达上亿钱。
刘备到达了巴郡,巴郡太守严颜看到刘备这阵仗,不禁按着胸口默默感叹道:“刘益州(刘璋)这么做不就是‘守着一座荒山,却让老虎来保护自己吗?’早晚要遭到反噬的!”
刘备从巴郡的江州北部出发,经由垫江来到了广汉郡的涪县;刘璋带着三万多名步兵骑兵前来迎接刘备,队伍中高头大马、金车玉辇夺人眼目,华美飘逸的幔帐随着微风轻轻摆动,无处不彰显着这迎宾队伍的声势浩大。
随后,刘璋就摆开宴席为刘备接风洗尘。
张松让法正告诉刘备,可以在此次酒宴上趁着刘璋没有提防的时候,把他给杀了,然后顺势霸占益州牧之位。
刘备当即制止:“慢慢来,不可过于急躁!”
庞统说:“就在这场宴会上把刘璋控制起来,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情,您不用费一兵一卒、动一刀一枪就可以拿下益州了!”
刘备仍然不同意,说:“我是初来乍到的新人,形象还没立起来,还没有获得当地人民群众的支持,众人对我的信任和依赖还不够,这种事可做不得!”
刘璋提出要向朝廷上表推荐刘备为大司马、兼职司隶校尉;刘备也说要向朝廷上奏推举刘璋为代理镇西大将军、兼职益州牧。
二人这么天天畅谈畅饮,酒席摆了一场又一场,各部将士们也都来来回回吃席吃得大快朵颐,这样的欢聚饮宴一直持续了一百多天才结束。
刘璋又分给了刘备更多的兵马和粮草军资,想让他出兵攻打张鲁,又把广汉郡白水关的军队交给刘备调配管理。
那时,刘备的军队已经壮大到三万多人了,军中的战车、甲胄、兵器、攻具、粮草财货应有尽有,对刘备来说这物资简直是空前的充沛富裕。
后来,刘璋返回成都,刘备向北进发来到了广汉郡的葭萌县,但是他并没有着手攻打张鲁一事,而是凭借着自己的真诚可靠和仁德宽厚,广泛拉拢当地人的民心。
十七年(壬辰,212年)
1.春天,正月,曹操返回邺城。
朝廷下诏,赐予曹操赞拜不名(赞礼官不直呼其名)、入朝不趋(上朝时不用快步行走)、剑履上殿(进入宫殿时可以佩戴宝剑、穿戴鞋履)的特权,一切对标当初萧何(汉高帝刘邦的丞相)的待遇。
2.在曹操发兵汉中的那段时期,有两位名叫田银、苏伯的河间人决定造反,幽州、冀州的反曹抗曹情绪也都被他们二人带头煽动了起来。
五官中郎将曹丕打算亲自带兵讨伐反民,功曹常林劝阻道:“正常人都喜欢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喜欢经历变故、遭受战乱,北方地区的人也都是一样的,而且幽州、冀州地区的百姓早已习惯了曹丞相的管理和政教,日子过得也算是安居乐业,大多数人都没有打破这份宁静的动机。
田银和苏伯造成的这些动乱根本就是小打小闹,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曹丞相带着大部队出兵在外,现在您就是邺城的主心骨,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就盼着邺城出现什么变故,好借此机会趁虚而入,如果您此时离开了邺城,这就相当于把邺城置于极大的风险之中。
况且只是对付区区蟊贼而已,您就算攻克了他们,也不会对您的威名和权威有任何积极作用啊!”
于是曹丕就派遣将军贾信前去讨伐反民田银、苏伯,很快便顺利完成了任务。
田银、苏伯被斩灭后,他们的部伍之中还剩下一千多人,均请求投降。
有人对曹丕说:“曹丞相说了,已经被围困到走投无路之后再选择投降,不可免死!”
程昱说:“曹公提出这样的要求,只不过是顺应时局发展的需要,那时天下动荡不安,正是各路势力抢夺地盘和资源的时候,如果不定下如此强硬的规定,很难快速高效的收服城池、州郡。
而现在天下大部分都已经掌握在曹公的势力范围内,偶尔出现一些小小的动乱和反叛,只需要把跳得最欢、闹得最凶的首领给杀了就行,其余那些被煽动的人,实际上大部分都是被迫的、随波逐流的,并不是真心要暴动,不应该一刀切地把他们全部诛杀。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处死反贼的余党,也应该先向曹公请示了之后再说。”
有人说:“军令如山,主帅可以自行做决定,没必要再向上级请示。”
程昱说:“一般来说,由主将擅自做主的事情,那都是十分紧急、不拿主意就不行的情况。
如今田银、苏伯这帮反民已经被贾信将军镇压下去了,没有到迫不得已自作主张的境地,如果将军(指曹丕)真的不打报告就直接将这些余党处死,我相信曹公一定会介意这一点的。我这也是为了将军着想才这么说的呀!”
曹丕点点头,说:“有道理!”
于是,曹操听从了程昱的建议,把这件事向曹操做了汇报,果然,曹操传回来的答复是不予诛杀。
后来曹操得知,曹丕请示是否诛杀反民余党一事是听了程昱的提议,心中十分欣慰,对程昱更是赞叹有加,说:“先生您不仅战略智谋相当出色,而且还很善于调和父子之间的关系呀!”
按照一直以来的潜规则,将士们在战场上杀一个人,在汇报战功的时候,便要按杀十个人来汇报;而居府长史国渊在上报战功时,都是按照实际斩杀首级的数量来进行汇报。
曹操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实诚,国渊说:“大军在外征战攻伐,有很多将军都会把自己的杀敌数量说得夸张一些,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震慑民心、弘扬军威,让民众和外敌都能感受到本国军事实力的强大和恐怖,从而使得人们乖乖归顺、投降。
河间郡早就已经是朝廷的一部分了,现在出了像田银、苏伯这样的反贼,只能代表明朝廷对他们的安抚和引导不到位,是官府在监督管理、为人民排忧解难上不尽职,就算成功平息了这小小的叛乱,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有什么必要扩大军功以求威慑人心呢?”
曹操听到国渊这么说,对他很是欣赏。
3.夏天,五月癸未日,卫尉马腾被诛杀、夷灭三族。
4.六月二十九日(庚寅),发生了日食。
5.秋天,七月,发生了螟灾。
6.马超带领着剩余的部众在蓝田县屯兵,夏侯渊将马超等人击败。
梁兴在鄜(音“肤”)县聚集了一帮贼人在冯翊郡四处抄盗作乱,冯翊郡的下属县都被这帮贼人搞得人心惶惶,县令、县长们经不住贼人的侵扰,都把自己的办公场所临时搬迁到了冯翊郡的治所临晋县。
有很多人提议应该把办公地点转移到靠近险阻要塞的地方,这样比较便于躲避贼人的侵袭。
左冯翊郑浑(郑泰之弟)说:“梁兴被曹公在渭水打得落荒而逃,躲进山谷之中捡回了一条贱命,就算他聚集了一帮人,也只不过是受到他的胁迫,不得已跟随他一起作乱罢了。
如今应该开展招降工作,让贼众们知道朝廷愿意接纳赦免他们、感受到朝廷的善意和真诚,同时也让他们意识到与朝廷作对将面临什么样的下场,这才是彻底分化瓦解梁兴势力的关键。
只顾靠着险阻关隘来进行防守,这除了向贼人展示官府的懦弱以外,不会有任何好处。”
于是郑浑做出了如下操作:
把前来投靠的官吏和百姓安顿在临晋县之中,安排好工作让他们各司其职;
发动人马加固城池、修建城防,安排官兵将卒巡逻警备;
张贴有偿告示,招募老百姓加入到驱逐贼人的队伍之中,并且定下规矩,如果有人能够夺得贼人的财产或者女眷,其中的十分之七归这名缴获战利品的百姓所有。
人民群众看到捉拿贼人、抢夺贼财能够获得如此丰厚的报酬,都争着抢着前来响应,一个个对贼人那叫一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在老百姓对贼众的一通打击之下,有好多贼人都被搞得妻离子散,眼看着自己好不容易组成的家庭就这样散了,心态直接崩溃,主动来到郑浑那里请求投降,而郑浑并没有直接把这些贼人的妻子还回去,而是要他们去掠夺其他贼人的妻女,把人抢到手后,再把其原配还给他。
经过郑浑这一番操作,贼人为了找回自己的家人,拼了命的去抢同伙的妻儿;就这样,梁兴的盗贼团伙从内部瓦解,最后一整个大散架了。
随后,郑浑挑选出了一些在当地德高望重、受人爱戴的官员和父老,让他们走访冯翊各地县邑、城池,劝追随梁兴的人归顺朝廷。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离开梁兴,在官府的安排官吏下回归故地过上了正常的生活。
人们逐渐回到了原来的县邑,郑浑就让那些在临晋暂时避难的县令、县长们返回原来的办公地点,好好安抚颠沛流离的百姓以及归化向善、改过自新的民众。
梁兴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实力肉眼可见的大幅下滑,于是在惊慌失措中带着剩余无几的余党退入鄜城进行着最后的抵抗。
曹操让夏侯渊出兵协助郑浑攻打鄜城。
鄜城被曹军攻陷,梁兴的脑袋落了地,此次盗贼动乱也彻底平息了下来。
7.九月庚戌日,刘协立皇子刘熙为“济阴王”,刘懿为“山阳王”,刘邈为“济北王”,刘敦为“东海王”。
8.由于丹阳郡秣陵县山势巍峨、河川环绕,是一处地理条件非常优秀的宝地,于是张纮在很早的时候就劝孙权把秣陵县当做江东的都城。
后来,刘备东进经过秣陵县的时候,也提出了跟张纮一样的观点。
于是孙权在秣陵县修建了一座石头城,并且将秣陵改名为“建业”,将都城转移到了建业。
9.吕蒙得知曹操要攻打江东,便建议孙权在濡须水汇入长江的入水口(即 濡须口)处修建起一座偃月形的坞堡,以抵御曹军的进攻,起到缓冲的作用。
孙权的部将们都对此提出了反对意见:“在岸上与贼人交战,战船就身后,转头马上可以乘船离开,要什么濡须坞!”
吕蒙说:“打仗总有处于上风、处于下风的时候,谁能保证自己永远打胜仗?万一出现了什么突发状况、错失了优势局面,贼人的步兵骑兵在后穷追不舍、死死咬住不放,我军又来不及逃回岸边,哪里还有乘船离开的机会?
这时就需要有一个坞堡来应对这种局面,坞堡的防御能抵挡住贼兵的猛攻,给将士们一个缓冲和休整的喘息之机,不至于损失惨重。”
孙权说:“这个主意很好!”
于是孙权当即下令修建濡须坞。
10.冬天,十月,曹操发兵东进攻打孙权。
董昭对曹操说:“从古至今,就没有哪个做臣子的能立下像您这样匡扶社稷的大功;就算勉强有人能够与您的功绩比肩,那也没有谁能像您这样,长时间的处在如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我知道明公是一个十分注重德行道义的人,名声和节义对您来说是相当重要的。您一直不愿意让名利、爵号加身来侮辱您清高的志向,但是毕竟如今您位高权重,在背后对您虎视眈眈的人数不胜数,如果不用更尊贵的地位、更高的权势来保护自己,那怕是真的会遭到有心之人的迫害啊!
希望明公能够仔细想想这件事,避免将来后悔。”
这也算是董袭看透了曹操想要进位公爵的意图,顺着他的意思劝说。
曹操把将领、列侯、谋臣都叫来商议此事,大家都提议给曹操进位为公爵,赏赐九锡宝物(一为車车马,二为礼服,三为乐器,四为朱户(即 红色的大门),五为纳陛,六为虎贲勇士百人,七为斧钺,八为弓矢,九为秬鬯(即 一种祭祀酒水))以彰显其无比尊贵的身份、宣扬盖世无双的功绩。
荀彧却在此时站出来反对:“曹公的初心原本是为了匡扶社稷、振兴汉室,是大汉朝廷忠心耿耿、胸怀天下的忠良之臣,应该秉持着谦虚退让的态度,守住作为臣子的底线和节操。
志向高洁、品行端正的君子是靠着自己的仁爱善良、宽厚柔和来获得人民群众的拥戴与信服,人民的支持也就自然而然会变成自身的庇护,而不是靠名爵和地位来让自己百毒不侵啊!”
这很明显是在反对曹操进位公爵一事,于是曹操对荀彧渐渐不满了起来。
后来曹操进兵攻打孙权时,特意点名要求荀彧来谯县慰劳军队,荀彧就这么被曹操留在了军中,以侍中、光禄大夫、持节使者的身份参与丞相府的军事决策。
曹操向濡须口进发之时,荀彧生了一场病,留在了寿春县,在忧愤之中喝下毒药自尽了(一说 曹操给荀彧送去了一盒吃食,荀彧打开后发现盒子里什么都没有,荀彧将其理解为赐死,于是饮毒自尽)。
荀彧是个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人,头脑灵活、智谋过人,且又独具慧眼、能敏锐的发现并举荐人才,当世之人得知荀彧自杀的消息,都纷纷止不住的哀叹惋惜。
司马光点评:
【孔子所说的“仁爱”是一个极为高尚的品德,很少有人能真正触及到仁爱的核心,就连孔子的学生子路、冉求、公西赤的门人中资质优秀出色的,就算是像令尹子文、陈文子这样诸侯国中的出了名的贤德纯良的大夫,都够不上这一“仁爱”的标准。
即便如此,孔子却说管仲怀有仁爱之心,并不是说他辅佐齐桓公成功登上了霸主之位,而是说齐国在他的治理之下,百姓安居乐业、社会井然有序,这才是胸怀天下、庇佑万民的仁爱之人啊!
齐桓公这人,人品卑劣得出奇,行为举止低贱得猪狗不如,管仲完全不介意这些,仍然愿意给他当国相,大概是因为管仲看出来了,除了齐桓公之外,没有人再有这个魄力带领百姓渡过难关、走向幸福美好的明天。
东汉末年,各地动荡不安、各路军阀势力你争我夺,老百姓在战火纷飞之中无所适从、流离失所,一旦战争爆发,便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如果不是真正眼光长远、智谋绝伦、胸怀大志的天才,是不可能让天下重新回归太平的——在这种时候,荀彧不选择曹操又能选择谁呢!
齐桓公时期,虽然周王室的皇权和地位逐渐衰弱,但还是比建安初年要好很多的,总不至于说是像汉献帝刘协一样被权臣逼着西迁东移、玩弄于股掌之中。
在建安初年那段时间,战乱频发,各势力都忙着趁乱瓜分土地、资源和人众,刘协作为天子,根本就对土地一丝一毫的掌控权都没有,天子的权威和神圣遭到了极大的挑战。
荀彧将这一破败、衰微的景象看在眼里,为了振兴社稷、扶植汉室,只能借助曹操的力量来完成心中的志向。
荀彧在曹操帐下尽心尽力、殚精竭虑地辅佐,为曹操选用贤才能士、秣马厉兵、出谋划策,以至于帮助曹操战必克、攻必胜。
在四处转战征伐的过程中逐渐夺回了朝廷对土地的掌控权,靠着清晰明确的法律制度、严格统一的执行手段,将混乱的朝堂秩序、社会秩序重新扭转回了正轨,使得汉室朝廷再次重振威严,拿回了天下十分之八的控制权——荀彧的功劳难道不如管仲吗?
管仲没有因为曾经是公子纠的谋臣而被齐桓公诛杀,而荀彧却因为自己对大汉的忠心而被曹操赐死,要说“仁爱”的话,荀彧的“仁”应该比管仲的“仁”更可贵吧!】
【杜牧却如此评价荀彧:“荀彧在建议曹操攻占兖州的时候,拿汉高帝刘邦占据荥阳、汉光武帝刘秀掌控河东来举例;在官渡之战劝曹操坚持抗袁、不要返回许都的时候,拿刘邦项羽的楚汉之争来打比方。这不就是给曹操埋下了称帝的种子吗?
结果最后曹操成功掌控了北方,坐上了丞相之位,在想要更进一步更为公爵的时候,荀彧反倒站出来了,说曹操应该忠于大汉、不应当想着僭越谋权,这不就是想给自己谋取一个忠臣的名声吗?
就好比亲手教一个偷盗之人溜门撬锁、挖墙开箱,到最后一步了才突然想起自己的原则来,决定不跟着一起偷东西了——他就算想不偷,被他教着偷东西的盗贼看到金银珠宝就在眼前,这能答应吗?”
我认为这话有失偏颇。
孔子说过:“将事实经过文字修饰一遍,这就是记录历史。”也就是说,史官记录他人说过的话,肯定会稍作修改、加以调整,保证其文学性、可读性。
所以说,史书里记载的那些荀彧说过的话,被人解读成“把曹操比作刘邦、刘秀、项羽”,这很有可能是史官为了保证行文的流畅与艺术性而加上去的内容,怎么可能就一定是荀彧亲口说的呢!
要是盯着这些话不放,非要以此来贬低荀彧一头,那么这完全是冤枉啊!
对于曹操来说,荀彧可是他建功立业的元勋级别的人物,如果对标刘邦,荀彧基本上与萧何的功劳不相上下,荀彧不愿意当曹操的萧何,宁愿死也要当汉室的忠臣,这难道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吗?】
11.十二月,有彗星出现在五诸侯星(左执法星东北方的一颗星为谒者星,谒者星东北方的三颗星为三公星,三公星北方的三颗星为九卿星,九卿星西方的五颗星为内五诸侯星)附近。
12.刘备此时正在葭萌县笼络民心、积攒人脉,庞统对刘备说:“目前对主公来说有三条计策可选:
第一条,暗中集结一支精锐武装部队,星夜兼程、连夜奔袭,直捣刘璋的成都老巢。
刘璋本就是一个暗弱无能的人,对您又没有什么戒备提防之心,只要您的大军突然降临在他面前,刘璋马上就会崩溃的,您将以最快的速度攻占成都。
这属于上策。
第二条,杨怀、高沛这二人是刘璋手下的大将,军事能力很强,每个人都带着精兵猛卒把守着白水关,而且我还听说他们多次建议刘璋将您遣还荆州,可见他们俩早就已经对您起了提防之心,想要占据成都,他们是很大的阻碍。
所以当务之急是把杨怀和高沛除掉。
您可以派人去找他们二人,说荆州情况危急,必须要离开葭萌折返荆州处理急务,然后像模像样的让将士们收拾行装,做好准备返回的架势。
杨怀、高沛对您的英雄气概和贤德明达一直有所仰慕钦佩,再加上他们出于对刘璋的忠心因而对您有所忌惮,早就盼着您能离开蜀地,只要您以作出要走的架势,他们肯定会前来与您送别,而且不会有任何防备之心,只会带着一点随从兵马到来。
到时候,您再当场将杨怀、高沛控制起来处死,兼并他们的部队,然后再继续向成都进发,逼迫刘璋退位。
这属于中策。
第三条,离开葭萌县,退回巴东郡鱼复县的白帝城,然后返回荆州,再慢慢规划拿下益州之事。
那么这就是最差的计策了。
如果您犹犹豫豫地拿不定主意,长时间待在葭萌县,刘璋和他的部将很快便会对您采取行动的,到时候您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刘备思索了一番,采用了庞统提出的中策。
后来,曹操发兵进攻孙权,孙权赶紧派人找刘备请求支援。
刘备正好找到了动身的机会,便假意写了一封文书给刘璋:“孙权与我之间是联合抗曹的盟友,现在曹操发兵攻打江东,我应该出兵相助,然而虽然关羽镇守着荆州,但是他手上的兵力实在太少了,根本不够与曹操对抗的。
如果我就这么看着曹操攻打孙权而见死不救,那么等江东被曹操攻取后,下一个就是荆州了,一旦荆州沦陷,紧接着他就会把魔爪伸向益州——曹操可比张鲁更可怕。
您这次请我入川,的确是为了对付张鲁,但是我现在确实情况紧急,容不得不暂时离开,不过请您不用担心张鲁,他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是想守住他那一亩三分地而已,不会对您造成威胁的。”
然后,刘备顺势提出希望刘璋增援兵力和粮草,而刘璋只分给了刘备四千士卒,其余的粮草军器之类的物资全都只给了刘备所请求的一半。
刘璋这一举动正好中了刘备的下怀,刘备以刘璋克扣人马和军粮为由,激怒手下的将士们:“我来到蜀地,是为了帮他解决张鲁这个难题,结果我们累死累活的给他卖命,现在连人马和军资都要克扣,还让人怎么给他上场杀敌!有谁愿意为这样的人拼命!”
张松以为刘备真的要去荆州,赶紧写了一封信给刘备和法正,说:“马上益州就要到手了,为什么突然要走?”
张松的兄长是广汉太守张肃,无意中发现了张松写给刘备的信,担心将来万一这事被刘璋查出,会牵连到自己一同受罚,于是把张松暗中勾结刘备的事情揭发给了刘璋。
于是刘璋当即下令抓捕张松并将其处斩,并且要求把守各关口的将士不允许和刘备之间有任何往来。
刘备得知此事后怒不可遏,当即把刘璋的白水关的都将杨怀、高沛叫了来,狠狠的将他们谴责了一通,指责他们“作为益州之主竟无没有一丝容纳外来宾客的气度”,然后当机立断将杨怀、高沛二人斩杀,直接整顿部曲行进到白水关头,将杨怀、高沛的将卒全部兼并入自己的麾下,然后继续进兵攻入涪城并成功将其占领。
十八年(癸巳,213年)
1.春天,正月,曹操率领着号称四十万的大军,向濡须口发起进攻,孙权在长江以西的营寨全部沦陷崩溃,孙权的都督公孙阳被曹操活捉。
孙权亲自统领七万人马与曹操抗衡了一个多月,曹操一直也没有再取得什么更进一步的优势,他看着孙权的军队军容整肃、整齐划一,望见江面上的战船进退有序、装备精良,不禁感叹道:“要生就得生孙仲谋(孙权 字 仲谋)这样的儿子,像刘景升(刘表)的那俩儿子,蠢得很猪似的,要不得!”
见久久僵持不下,孙权给曹操去了一封文书,信中说道:“春天了,江水也要长潮了,我看您还是赶紧走的好。”意在提醒曹操,江东水军的强大;后面又附了一张纸,写着:“你一天不死,我就一天不得安宁啊!”
曹操看到这封信,笑着拿给诸位将领传阅,说:“孙权这话说的实在。”随后曹操便撤兵返回了。
2.正月庚寅日,朝廷下诏把天下十四州(司、豫、冀、兖、徐、青、荆、扬、益、凉、雍、幷、幽、交)重新合并为九州:
把司州的河东郡、河内郡、冯翊郡、扶风郡及幽州、并州全部合并入冀州;
凉州的管辖区域以及司州的京兆全部纳入雍州;
把司州的弘农郡、河南郡合并入豫州;
将交州合并入荆州。
一共被取消的州有司州、幽州、并州、交州、凉州。
3.夏天,四月,曹操到达邺城。
4.早年间,曹操在沛国谯县驻军的时候,担心长江流域的郡县会被孙权攻陷,于是想把长江一带的百姓全部转移到离自己比较近的地方,便于控制和管理,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抉择,就先问了问扬州别驾蒋济。
曹操问:“当初我和袁本初(袁绍)在官渡对战的时候,把燕地和白马县的百姓都迁走了,老百姓在我军的控制下没有人敢乱跑,袁绍也不敢把这些民众抢回去,我现在想用一样的方法把淮水以南地区(及长江流域)的那些人口给转移到冀州,您觉得这可行吗?”
蒋济说:“那个时候,您的实力比袁绍差太多了,如果不把燕地、白马县的人转移走,那么这些人口资源就会落入袁绍的手里,所以说当时对您来说只有这一种选择。
而明公在击败了袁绍之后,早就已经名扬天下、威名远播了,老百姓不跟着您还能跟着谁呢?其实,没有人愿意搬来搬去,都想好好的、稳定的过日子,如果您现在强行发动人马迁徙淮水以南的这些百姓,他们肯定会陷入惊慌,并且充满抵触情绪,这事办起来怕是不好看啊!”
曹操没有采纳蒋济的意见,坚持决定转移淮南地区的人口。
迁徙的命令一出,督促监督转移的官兵一到,老百姓果然人心惶惶、不知所措,人们的恐怖、反抗、犹豫的情绪一下子全部被点燃,包括庐江郡、九江郡、蕲春郡、广陵郡在内的共十多万户人家,全都向东渡过长江,以躲避曹操的迁徙。
一瞬间,长江西部地区几乎成为了杳无人烟的空城、空地,合肥以南的地区中也就只有庐江郡皖城中的官吏百姓还坚守着没有离开。
后来,蒋济来到邺城面见曹操,曹操看到他之后自嘲的笑了起来:“本来是想带着这些百姓离孙权更远一点,没想到反而把这些人都赶到孙权那儿去了!”
曹操任命蒋济为丹阳太守,而当时丹阳郡已经属于孙权的势力范围,蒋济是不可能前去丹阳赴任的,只不过是挂名而已。
5.五月丙申日,朝廷把冀州的十个郡分封给曹操当作封地,并封曹操为“魏公”,以丞相的身份兼职担任冀州牧。
朝廷给予曹操九锡的顶级赏赐:
一辆大型马车、一辆战车,八匹黑色的公马(也称玄牡);
祭祀时所穿的礼冠和服装(衮冕),以及一双红色的礼鞋(赤锡);
诸侯专用的悬挂于三面的乐器编钟,以及包含四十八人的舞队(六佾之舞,一行八人,共六行);
府邸使用红色的大门;
专门为曹操打造进入宫殿的台阶(也称 纳陛);
三百名虎本勇士以作护卫仪仗;
一把斧、一把钺,是高级权力的象征,代表生杀大权;
一张红色的弓,一百支红色的箭羽,十张黑色的弓,一千支黑色的箭羽;
一卣(音“有”,盛酒的器皿)秬鬯酒(音“巨唱”,黑黍和香草酿制而成的酒,用于祭祀),以及一对珪瓒玉器。
6.出现了强降雨天气。
7.益州从事广汉人郑度听闻刘备已经杀了白水关督将杨怀、高沛,并且占据了涪城,于是郑度对刘璋说:“左将军(刘备)准备发兵攻打成都,现在他手上的兵力不足一万人,而且大多数的士卒并不是他从荆州带来的老部下,并不会完全归附于他,在加上他的军中又没有足够的军粮物资储备,完全是走到哪儿吃到哪儿。
只要您把巴西郡、广汉郡梓潼县的百姓全部迁到涪水西边,把仓库中剩下的那些粮草以及郊外的农田全都一把火少个精光,然后深挖壕沟、高建城防,让刘备什么物资、人马都抢掠不到,只需要静静地等待他崩溃就行了。
如果刘备来到了成都,您任凭他叫战、挑衅,就是严防死守、绝不出战,时间一长,他军中缺衣少食的情况会越来越严重,必然有人心涣散的那一天。
我敢打赌,要不了一百天,刘备肯定会撤退的,然后您再趁着他撤军的这个机会发兵在后追击,绝对能将刘备生擒。”
郑度的这个计策被人传到了刘备的耳朵里,刘备听了后对此深感忧虑,便去问法正应该如何应对。
法正说:“放心,刘璋不会听郑度的。”
果不出法正所料,刘璋并没有采纳郑度的建议,他对从属官们说:“我抵御外敌的根本目的是为了保障人民群众的安稳,至于靠着劳师动众的迁移百姓来躲避敌兵,让无辜的民众流落他乡,这种事我干不出来!”
刘璋派遣部将刘璝、泠苞、张任、邓贤、吴懿等人去迎战刘备,经过几番混战后,这几人都成了刘备的手下败将,只好退入绵竹县防守。
吴懿投降于刘备。
刘璋又派出护军南阳人李严、江夏人费观监督管理绵竹的各部军队,结果李严和费观也带着众人投降了。
由于投降而来的刘璋手下的人越来越多,刘备的兵马也随之强盛了起来,已经足够他分出一部分兵力,将周边的县邑一一收服。
刘璝、张任和刘璋的儿子刘循一起退入广汉郡的雒县县城防守,刘备继续向前逼近,将雒城包围了起来。
张任在雒县南部的雁江(由于江面上曾有金雁降临,也称为“雁桥”)附近与刘备交战,被刘备打了个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张任在此战中牺牲。
8.秋天,七月,魏公曹操在所分封的魏地(冀州十郡)中修建祖宗祭祀庙宇(即 宗庙)、祭拜社稷(土神、谷神的合称)之神的祭坛(即 社稷)。
9.曹操把自己的三个女儿(长女 曹宪,二女儿 曹节,三女儿 曹华)嫁给刘协,刘协封她们为贵人。
10.当初,曹操攻打马超的时候,一路追击到了安定郡,突然传来了河间人田银、苏伯谋反的消息,于是曹操扔下马超,带兵返回对付叛民。
参凉州军事杨阜对曹操说:“马超这人就好比韩信、英布,是个能征善战的军事人才,而且他在羌人、胡人群体中非常吃得开,羌胡人也都对他百依百顺,甘愿为他拼死作战。
如果您决定撤军,不把军事防御工作部署到位的话,那么马超便很快会掌握住陇西郡、南安郡、汉阳郡(天水)、永阳郡这些陇上地区的郡县,这对您来说可是一大损失啊!”
曹操撤离安定郡后,马超果然带着羌人、胡人部队来到陇上地区,大部分郡县中的官吏百姓看到马超大军压境,全都乖乖归顺投降,只有凉州的治所——汉阳郡(天水)的冀县,依旧严防死守,没有屈服于马超的兵威。
至此,陇右地区的民众都纳入了马超的麾下,张鲁也派出大将杨昂去助马超一臂之力,这下,马超的队伍壮大到了一万多人,直接大手一挥,发兵冀城。
冀城就这么被马超从正月一直打到了八月,一个曹操的救兵都没等到。
凉州刺史韦康派遣凉州别驾阎温离开冀城,前去找在长安屯兵的夏侯渊求救。
当时,马超已经把冀城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阎温只好潜入水中,打算偷偷游出城去。
到了第二天早上,马超的军士在巡逻的过程中发现了地上有一滩可疑的水迹,便顺着水迹沿路追赶,成功将阎温抓获。
马超带着阎温来到了冀城城下,强迫他对城中的人说“关东那边不会派救兵来了”,而阎温却对着城中的将士们喊道:“曹公的救兵三天之内就会到达此地,请大家再坚持一会儿!”
城中的守将、百姓们看到了希望之后喜极而泣,纷纷高呼“万岁”,更加坚定了抵御马超的决心。
马超看到阎温这样说,气得火冒三丈,但是他心里也知道冀城已经攻打了八个月都没有什么可观的进展,再这么下去是不行的,虽然怒火已经冒到了嗓子眼儿,马超也只好强行把愤怒咽到了肚子里,表面上和颜悦色的给阎温做思想工作,希望让他不要继续跟自己作对,好替自己劝降冀城。
阎温态度十分坚决,说:“我只为一个人效力,不可能有二心,少说也是个忠贞不渝的人,难道你指望我嘴里会说出背信弃义的话来吗!”
马超也只好打消了说服阎温的念头,让人把阎温拖下去处死了。
然而,三天以后关东地区的救兵还是没来,凉州刺史韦康和天水太守便打算开城投降于马超,凉州参军杨阜得知韦康等人选择投降,当场崩溃大哭,说:“我一直在给城中的父老乡亲加油鼓劲、坚定他们的意志,就算死也绝不投降马超,就是为了帮助使君大人您守住冀城,现在已经到了最后的关键时期,再拖一阵,等马超的军粮耗尽,他自己就会撤兵了,我们也就离胜利不远了呀!为什么要自污清白选择投降!”
韦康和天水太守都没有搭理杨阜,仍旧打开城门将马超纳入了冀城中。
马超入了冀城之后,马上就处死了韦康和天水太守,并自称为征西将军、并州牧,统筹管理凉州军事。
曹操在冀城陷落之前已经派出了夏侯渊前去营救,但是还是来迟了一步,在夏侯渊到达之前,冀城就投降了。
当时,夏侯渊距离冀城还有二百里,马超发兵前来迎战,把夏侯渊打得节节败退;与此同时,天水郡略阳县的清水氐人首领·氐王·千万背叛曹操转而响应马超,在兴国城屯兵抵御曹军,夏侯渊眼见形势不利于自己,只好带兵撤退。
凉州参军杨阜的妻子在那时正好去世了,于是杨阜以送妻子的灵柩回老家为由向马超请假。
杨阜的堂兄·天水人姜叙当时身为抚夷将军,正在天水郡西县的历城屯兵,为了除掉马超,杨阜跑去见了姜叙和姜叙的母亲,会面时,杨阜哭得泣不成声、涕泗横流,场面非常悲伤。
姜叙问:“你怎么哭成这样呢?”
杨阜说:“我原本坚守冀城,但是冀城被马超攻陷了;我的上司凉州刺史韦康死于马超之手,但是我没法为他去死。我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吗?
马超抵抗朝廷,害死了他自己的父亲(马腾),不服从天子的管理;现在冀县已经投降,他却虐杀了刺史和太守——难道为国报仇、为主雪恨只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吗?这份耻辱是整个凉州所有士大夫的污点!
你身为朝廷任命的抚夷将军,却只知道在西县屯兵防守,面对马超在凉州犯下的恶行无动于衷,这与当年的赵盾又有什么差别!史官冒死也要记录‘赵盾弑君’,现在你也是弑主的凶手!
想要洗刷你身上的罪恶也简单,马超这人虽然勇力过人,但是毕竟是个无德、不孝且悖逆的人,靠着这样的性格处世,多的是人在心里暗自记恨着他,想要除掉他是很简单的!”
姜母深深叹了口气,继而慷慨地说:“哼!伯奕(姜叙 字 伯奕),韦使君(韦康)被杀这事与你也脱不了干系,义山(杨阜 字 义山)也是独木难支啊!只要是人,就会有死的那一天,如果能为了忠诚、信义而死,那也算是死的有价值。
你赶紧带着兵马跟义山走,别管我,放心的去,我不会拖累你的!”
随后,姜叙就和同郡(天水郡)人赵昂、尹奉、武都郡人李俊等人联合起来准备对付马超。
姜叙派使者来到冀县,找到了安定人梁宽、南安人赵衢来当做冀城内的策应,协助外兵铲除马超。
赵昂的儿子赵月当时被马超控制起来成了人质,赵昂对他的妻子异说:“我打定主意要除掉马超,计划已经很完备了,但是我们的儿子在马超手里,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异激动的高声说道:“与‘为国家雪耻、为主公报仇’比起来,就连我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儿子又算得了什么!”
九月,杨阜和姜叙起兵,来到了西县和冀县之间的卤城,赵昂、尹奉占据住祁山,准备进兵讨伐马超。
马超听闻此事,暴跳如雷,马上开始调集军队打算发兵迎战,这时赵衢跑来给他出馊主意,故意让马超亲自带兵迎敌,马超想也没有多想,听从了赵衢的建议。
而赵衢见马超果真率兵出城迎战,马上就和梁宽一起将冀城城门紧紧关闭了起来,断绝了马超回城的机会,并且把马超留在城中的妻儿全部杀死。
至此,马超想要向前继续进兵,而杨阜等人的兵马人数众多,自己力不能敌,然而想要返回冀城,也绝无可能了,就算回去也只能面对一面冷冰冰的大门,根本没有退守的可能性。
于是马超只好发兵攻打西县的历城,挟持了姜叙的母亲,想靠着她逼迫姜叙撤兵。
姜母破口大骂:“你不过就是个害死父亲的逆子、背叛朝廷的反贼!老天不会容得下你的!你不赶紧去死,还敢四处招摇现眼吗!”
马超气得双眼通红,当场将姜母杀害,随后又把赵昂的儿子赵月给杀了。
杨阜发兵来到历城,与马超展开激烈的交战,杨阜在战场上冲锋陷阵,身上足足受了五处刀伤,但是仍旧浴血奋战。
最后,马超实在打不过,仓皇逃窜而去,跑到南边的汉中投靠张鲁。
张鲁任命马超为都讲祭酒,还准备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马超。
有人对张鲁说:“马超这样的人,连自己父亲的性命都不管不顾,怎么可能对您付出真心!”
于是,张鲁便打消了与马超联姻的想法。
曹操对此次讨伐马超的功臣进行封赏,共有十一个人被封为侯爵,杨阜被曹操赐予关内侯爵位。
11.冬天,十一月,曹操在魏地设置了尚书、侍中、六卿等职位。
曹操做出如下人事任命:
荀攸为尚书令:
凉茂为仆射;
毛玠、崔琰、常林、徐奕、何夔为尚书;
王粲、杜袭、卫觊、和洽为侍中;
钟繇为大理(类似廷尉);
王修为大司农;
袁涣为郎中令(类似光禄勋,统领禁军侍卫),代理行使御史大夫的职权;
陈群为御史中丞(负责监察百官,总管御史台)。
袁涣把自己所获得的赏赐全都分给了亲人、门客、朋友,家中一点儿多余的积蓄都没有,如果缺了什么东西,他就光明正大的找别人要,完全不在外树立清廉高洁的形象,但是即便如此,当世之人也都普遍认为他是个廉洁的好官。
当时有人在传刘备已死,曹操的臣子们都纷纷拍手称庆,只有袁涣一个人对此摇头不语。
曹操打算恢复肢体上的刑罚(即 肉刑,如:劓刑、刖刑、黥刑、宫刑之类),下令说:“当初陈鸿胪(陈纪)提出,除了死刑以外,应当废除肉刑,更能体现天子对人民的人文关怀。
不知御史中丞(陈群,陈纪之子)能否将你先父的观点延伸下去呢?”
陈群支持恢复肉刑,答道:“当初大汉废除了肉刑,将其改为对应数量的笞刑(打板子),本意是为了避免造成肢体上的残缺,但是却适得其反,因受刑而死的人反倒更多了。
所以肉刑改笞刑,听起来好像减轻了刑罚,实际上处罚得更重。
如果刑罚规定表面上看起来宽松,那么在老百姓眼里违法犯罪的成本就会大幅降低,让他们更容易触犯法律、违反禁令;但是在犯了这些罪后,板子结结实实的落在身上,一打就是几百下,其实还是很残酷的,有大量的人会因此丧命。
当然,杀人偿命这是自古以来不变的原则,没有什么可讨论的;至于那些伤人的人,他们很有可能让受害者断手断脚、变成终身残疾,而这些施害者却只是挨打、剃发而已,这是非常不合理、不公平的。
如果按照古时候的刑罚,将那些淫乱放纵、秽乱社会的人打入蚕室割去生殖器官(宫刑),将偷盗之人砍去双脚(刖刑),那么就没有人再敢触犯这种风险大、成本高的红线了,毕竟缺胳膊少腿还是很能震慑人心的。
周朝时期涉及五刑(刖刑:砍去双脚;墨刑:脸上刺字;宫刑:割去生殖器官;劓刑:割去鼻子;死刑)的那三千条律例,如今也不好一一恢复,但是可以针对当前迫切需要改变调整的情况,来挑选合适的法条施行。
按大汉刑法,那些被定为死刑的罪犯,不是仁善宽厚之人应当考虑减刑的对象;而死刑以外的罪过所对应的刑罚中,如果有施完刑之后会置人于死地的,我认为可以将其调整为肉刑:如此一来,那些犯了罪(非死刑)的人,既能够付出与罪行相匹配的代价,又不至于要了他们的命。
用笞刑来代替肉刑,虽然保住了躯体的完整,但是并没有把人的性命放在第一位,所以我支持将部分刑罚恢复为肉刑。”
群臣中只有钟繇认同陈群“恢复肉刑”的看法,而其余的官员都持反对意见。
曹操看到绝大多数人都不同意恢复肉刑,而且当时那段时期战争还要继续、纷争还没结束,于是也就暂时将其搁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