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姑娘小C的悲伤

C姑娘来自一个小山村,在家排行老小,被全家人当宝。

她的童年,如同成千上万的乡村小孩一样,她在鸟鸣中灿烂的阳光中醒来,在河边奔跑,在山脚摘成捧的野花,捉蛐蛐儿,看老母鸡孵出小鸡,盯着被爸爸当成宝贝似得一头漂亮的骡子的大花眼睛,有时候也和邻居家小孩一起过家家,伙同小伙伴偷摘自己家未成熟的青苹果,也和爸爸妈妈一起搭着小梯子摘了熟透的杏子送给左邻右舍。

乡村小孩所能享受的最极致幸福的童年什么样,她的童年就有多幸福。

但童年很快就过去了。

C姑娘上小学,上中学,上大学,上研究生。

她从小乡村到乡镇到县城到小城市再到大城市。

她毕业,她留在大城市工作,她谈对象,买房,结婚。

一个乡村小孩能在大城市过上多好的生活,她就过得有多好。

生活、命运从没亏待过她,她性格乐观,明朗,懂得爱自己,也爱人,而且仍然保持了那颗柔软悲悯的心。

她喜欢的鲜花,在房间一年四季盛放。

她喜欢的东西,只要不至于太贵到买不起,她买起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每天给妈妈打电话,每个月给妈妈寄钱。

遇到流浪的小猫小狗,她会就近买东西给它们吃。

街上遇到乞讨的人,不管真乞丐假乞丐,她基本都会掏出零钱来。

她甚至仍然拥有小时候那双处处发现美的眼睛,路上的一支野花,一棵发出新芽的枯树,都让她觉得生命的美好和馈赠。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一个姑娘,还要追求什么呢,还会有什么悲伤呢?

是啊,有什么值得悲伤呢? 是吗?

小乡村依然很美,甚至村政府给村子新修了柏油马路,路边树起路灯,村里盖起了小洋楼,村周围种起景观树,修建了广场。小乡村的大妈们甚至也每晚在广场上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小乡村很好,乡村的年轻人却都在争先恐后的逃离它。

青年人走出小乡村,去县城,去小城市,去大城市打拼,他们的孩子自然要在城里出生,村里还不太老的爷爷奶奶自然要去城市里带孙子,村里有的地荒了又荒,巷子里原先在夏日午后悠闲聚在一起的说说笑笑纳凉的老人,有的去世了,有的去带孙子了,剩下不多的几个,偶尔神情莫名有点落寞。

C姑娘在大城市自然是有朋友的。但C姑娘的那些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们都在哪里呢?有的很早辍学去打工了,现在自然是共同语言少之又少。有的留在县城当老师或做公务员,剩下的,都在天涯海角拼搏。努力跑向外面更广阔空间的年轻人们,他们最终落脚的地方都是分散的。刚开始,因为还在上学时间也比较宽裕,还时不时的打电话联系,又因为都在学校,经历都比较像,还能够有好多的共同话题。后来大家都在不同的地方参加工作,谈恋爱,结婚。忙碌,严重被工作生活挤压的时间,完全没有任何重叠的生活圈,又或者好似大家都觉得自己不如意的时候不能太过打扰朋友们的幸福的自觉,都让青梅竹马的友谊渐渐淡去。

C姑娘的亲人朋友呢?爸爸妈妈还在小山村,尽管C姑娘每年有空就回去,每个月寄钱,每天打电话,但不能陪伴在爸妈身边的遗憾还是时刻让C姑娘陷入了沉思。她也想过接父母来大城市生活,但就算C姑娘经济雄厚,可以为父母单独买套房子,但是父母熟悉了一辈子的生活环境,随时都可以串门唠嗑的邻居朋友都在哪儿呢? 一对年过半百甚至六十的老人,要在一个钢筋混凝土的陌生城市,用不熟悉的语言在没有一个熟人的环境中如何安度晚年?C姑娘家的其他亲戚,有一部分在小山村,另有一大部分早都随着进城的热潮去了天南海北。

C姑娘有时候也想,不如我回去吧,生活压力又小又可以和父母团聚。但一想到一旦回到一个小地方,她自己的孩子,有一天还要背井离乡经历自己现在正在经历的一切,她就苦笑下,打消了念头。

C姑娘其实是所有背井离乡向更好的生活努力拼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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