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桥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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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表:

包青天  男,23岁,北村农民,热情直爽,朴实浑厚。

袁翠柳  女,20岁,北村农民,单纯善良,爱憎分明。

白玉堂  男,25岁,镇里警探,惯于照章办事,时时假公济私。

袁小毛  男,15岁,袁翠柳弟弟,中学生。

白大婶  女,50岁,白玉堂母亲,慈眉善目,绵里藏针。

袁大叔  男,56岁,袁翠柳父亲,精明霸道,干涉子女。

袁大婶  女,50岁,袁翠柳母亲,典型的农村妇女。

包打听  男,55岁,包青天父亲,精明谨慎,察言观色。

黄四娘  媒婆。

赛西施  女,34岁,镇里老板娘,有几分姿色,比较势利。

龚队长  女,镇保安队队长,不出场。

四个警员,一对卖艺父女。


时间:民国八年春天。

地点:江南枫桥镇及附近乡村。


第一场


[江南某地的北山横亘天边,被虚幻而美丽的云霞掩映着。枫桥镇位于北山下,山上山下散落着一些村庄,农户大多是两三层的楼房,风格中西杂陈。远远看去,一切充满诗情画意。

[上午九点左右,山下枫桥镇的闹市,各种店铺排列着,叫卖不迭,喇叭嘈杂,营造出一种繁华景象。喧嚣声音渐渐压低、隐退。

[镇里警探白玉堂威风凛凛地巡视大街,手里拿着一根马鞭,先是搓步上场,再用起霸步法,慢慢走向舞台中心。马鞭像是古代戏曲里的道具,不过鞭子上没有马鬃、马尾,而是摩托车的车轮,表示他是骑着亚洲最先进的三轮摩托车。

白玉堂  大家别见笑,这是戏剧演出开始时的老把式。我是枫桥镇保安队的一名普通警员,名叫白玉堂。我的职责很重要,就是负责地方的治安工作。见人见多了,遇事遇到多了,我有时就私下琢磨,人到底是什么东西?人的本质到底是什么?我们各有各的想法与活法,原本可以相互尊重,和平共处,相安无事。可是,一旦我们相遇,遇到同一个欲望目标,争执起来,就很难相互谦让、宽容,非要争个你死我活不可。你不争,别人当你是傻子。你争了,别人以为你是小人。那么,判别是非对错的标准是什么?是道德规范,是法律制度!所以,你们知道我的职责是多么重要,多么艰难,多么神圣,多么多么的。(挥舞手里的马鞭)为了维护公平与正义,我们有时不得不强行进行干涉,因为只有手段的快准狠,才能镇得住人心,有效地解决各种争端和问题。哦,对了,我叫白玉堂,不是那个白玉堂。我不是锦毛鼠,我是御猫!

(下)

[少年袁小毛走到台中,闻到香味,向前迈两步,停在林家包子铺前,有些犹豫不决。他将衣兜里的钱掏出来,又塞回去,掏出来,又塞回去,还四下张望,担心背后有人似的。

赛西施  学生伢,买包子吗?

袁小毛  (迟疑地)不,不,我吃过早饭。只是闻到包子香,很香。

赛西施  那你张望啥呀?

袁小毛  没,下意识,习惯了。

赛西施  多么老实、多么谨慎的孩子。你爸妈到底疼不疼你啊?

袁小毛  我爸妈?疼,疼我呀。

[白玉堂上,似乎突然发现了小毛的异样。

白玉堂  小孩,你这是干啥?

袁小毛  (本能地哆嗦起来)我没干啥。(低头就走)

白玉堂  没干啥,你低头走人干啥?别走!

袁小毛  (吓得赶紧跑,边跑边说)真的没干啥!

白玉堂  (边追边喊)哎,站住!跑什么跑呀!

袁小毛  (奋不顾身地,在舞台行转了两圈,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啊!啊!哎哟!(摔了一跤,坐在地上)

白玉堂  (一把将小毛拎起来)臭小子,叫你跑!你倒是继续跑呀!(顿了一下,  斜着眼盯着小毛)拿来。

袁小毛  (抽噎,惊恐望着警员)什么?(下意识紧捂自己的衣兜)

白玉堂  什么,你不知道吗?你刚刚从包子铺偷走了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都看到了!

袁小毛  (诧异,惶恐)我,我哪里偷了东西?这钱是我妈给我的!

白玉堂  (厉声地)我的直觉和判断不会有错!少废话,拿来!

袁小毛  (紧紧捂住自己的衣兜)……

[坐在一边的赛西施,早将店前的情景看在眼里,赶紧走出来。

赛西施  哟,白警官,是锦毛鼠还是御猫呀?您来视察啦!这个学生伢要赶着上学,让他走吧。

白玉堂  嗯。他是不是偷你家钱了,在这里贼头贼脑的。

赛西施  啊,这个,很难说的。他不承认,就算啦。你消消气,来吃几个包子吧。我请你吃。(拉住白玉堂的手,摸了一下)

白玉堂  不能就这么算了,小孩都是从偷鸡蛋开始的。(边说边摸赛西施的手,用手勾了一下她的下巴)你真是一个好女人啊。

赛西施(笑)可惜我老啦,比不得世纪大酒店里的那些女孩,个个如花似玉。要不然啦,你就会请我吃大餐的吧。

白玉堂  嘿嘿,那是的。——嗯,你说什么?!

赛西施  我什么也没说啊。(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吓得赶紧回到店里)

白玉堂  (将注意力集中在少年身上,似乎要显示自己,将马鞭按在少年身上,从他手里夺过钱来)嗯,才一个子,也值得你去偷,还不够一包纸烟钱!(腰间的摩托罗拉发出嘀嘀嘀的声音,他赶紧掏出来,接听)老大,什么情况?啊,有人不服管教,翻天了!要不要我们赶来增援?好的,你自己严厉点,别纵容他们!我马上赶来!(放回大哥大,转身,怔了一下,语气有所缓和)鉴于你是未成年人,就口头训诫一下。小东西,不学好,尽学坏,下次别让我再碰到你,快走吧(扬了扬马鞭)。

赛西施  哟,白警官,你用的就是摩托罗拉3200啊,好稀罕的物件,给我瞧瞧?

白玉堂  (得意)这是我们保安队的标配,你也配?

赛西施  我不配,我不配。好吧,不看。不过,你刚才教训得好,是应该让这些学生伢长点记性。

白玉堂  喏,物归原主,这是你的钱,拿去!

赛西施  谢谢你,你真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同志!这点小钱我就不要了,权当给你买一包纸烟吧。再给你几个包子,你应该忙碌得还顾不上吃早饭吧。

白玉堂  这样啊,那就谢谢你。(装下钱,接过一袋包子,得意下,且扬鞭,示意是骑着亚洲最先进的三轮摩托车,嘴里发出嘟嘟嘟的声音)

赛西施  白警官慢走啊,有空来玩啊,我等你!(转向少年)学生伢,你今天运气真不好,赶巧碰到他。说真的,你没有靠近我的柜台,所以……

袁小毛  (没理她,回头见警探走远,爬起来)我呸,诬赖好人,坑蒙我的钱!这么窝囊,让我回去怎么交代啊?(啜泣起来)

[空中传来警探白玉堂的空谷传音。

白玉堂  臭小子,竟敢辱骂警官!空口无凭,没有证据,小心我告你诽谤罪,关 你一年半载!

[一个年轻男子走来,是小毛同村的包青天。

包青天  小毛,怎么啦,怎么哭啦?你刚才怎么坐在地上?在骂谁哪?

袁小毛  青天哥,我被一个警员坑了!我拿钱想买包子,又舍不得钱。他见我站在包子铺前,硬是说我偷了老板的钱,追过来,将钱抢走了!

包青天  什么,有这种事!都民国八年了,中国天翻地覆了。怎么有些警员不去办大案要案,尽干些缺德的事!当这大街是你们的菜园啊?他人在哪里,我去要回你的钱!

袁小毛  他往那边走了,应该没走多远。

[包青天追了下去,绕了一圈,又回来。

包青天  他奶奶的,跑得比飞毛腿还快,早不见人影儿啦!这大街上的警员,长得也差不多,都穿黑制服,都像黑乌鸦似的,哪里去找他。小毛,他抢了你多少钱?

袁小毛  一个银元,我妈给我买考试复习资料的,还有买自来水钢笔,还有别的。我们下个月就要举行期中考试,必须赶紧买这些资料。

包青天  哦,这么多。(停了一下,掏出钱包)这样,我给你一个银元,你去买复习资料和钢笔吧,毕竟期中考试要紧啊。

袁小毛(表情复杂地)这怎么好意思!我不要嘛。

包青天  一个村里的,别见外啊,再说,我跟你姐袁翠柳不是很熟吗?我跟你姐还一起骑车在镇里游玩呢。你懂吗?

袁小毛  (笑)那好吧,谢谢你哦!

包青天  嗯,你姐今天干啥呢?

袁小毛  早上她说是要下地干活,可忽然跟妈争吵了起来,不知是为啥事。

包青天(皱了皱眉,出神地)哦,说不定是为我们的事呢。

袁小毛(吃惊地)你们的事?

包青天(醒悟)哦哦,没啥事,说错啦,是“说不定为什么事”。

袁小毛(笑)你就别装啦。

包青天  小毛,我问你,你知道你是你爸妈亲生的吗?

袁小毛(吃惊地)我是我爹娘亲生的啊。为啥这样问我?

包青天  哦,没啥,跟你开个玩笑而已。走,我们回家去吧。

袁小毛  我要去书店买复习资料和钢笔啊,不然爸妈会骂我的。

包青天(从背包里拿出一件东西)这紫色的披肩是送你姐的,配你姐的粉色旗袍可好看呐。你帮我拿回去交给她吧,好吗?

袁小毛(笑)本来是你自己送的,但看你今天对我这么好,我愿意为你效劳。但是,送东西这事,你最好自己送,这样才好。

包青天  嗯,谢谢小毛!

[街角,一个瞎子拉着二胡,一个少女唱歌:

隔河海棠开成荫,

心想摘花怕水声,

丢个石子试深浅,

唱歌山歌试妹心。

[灯暗。


第二场


[当天中午,白家,枫桥镇郊区,一幢农家洋楼。三层半,高大气派。清末民国时期,外国租界修建了很多红砖洋楼,逐渐改变了中国人的住宅观念,放弃原有的青砖黑瓦、四合院、天井,以为红砖洋楼代表着现代文明。院子正中有个香炉,插着三炷香,一位中年妇人正在虔诚行礼拜佛。

白玉堂(推开院门走入,关门)妈,你怎么又烧香拜佛了?

[白大婶兀自祷告,没有理他。

白玉堂  今天不是三月三、七月半,烧香拜佛干嘛。难道是爸的忌日?

白大婶  你弟弟的生日。

白玉堂  跟你讲,我那个弟弟是回不来了,甭有那个念想啦。家里有我在,这不是好好的吗?都十几年过去了,找不回来啦!

白大婶(扭头)闭上你的乌鸦嘴吧。当娘的视你们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丢了不心疼?当初为了能找你弟弟有个念头,我砸锅卖铁跑关系,让你当上警员,如今可倒好,弟弟没找到,你也废了!你都二十五岁啦,还没成家,也不知道为自己的将来着想。

白玉堂(一脸无辜)娘啊,你也知道,我爹死得早,家里片瓦不存,你也看看你那些个所谓的值钱家当,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如今我当了警员,这才有那些个狗眼的街坊邻居来送这送那。这么着说,我这个警员也没白当吧?我将你照顾得妥妥当当,这你也算没白生养我一场不是?你别老拿我那不知是死是活的弟弟,来作践我呀!你也知道,我当警员后,也曾去找了当年被拐卖妇女儿童的一堆卷宗档案,连个鸡毛蒜皮儿都没查到,这叫我怎么去找啊?

白大婶(站起来,走到旁边一把椅子旁坐下来,叹口气,抽噎)都怪我呀!当初是我粗心大意,在集市上给他买糖葫芦,转了个身,他就不见了。从此生死不知,人间两隔。(声音颤抖)我苦苦寻了十多年,见那算命的先生总不忘算上一卦,问个吉凶。我是见庙就进,见佛就拜,就怕心不诚,可那老天爷忘了这一茬啊!我那苦命的儿啊!

白玉堂  (嘀咕)隔了十三年,还是忘不了,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白大婶  (诧异)什么问题?

白玉堂  你心里有愧呗。

白大婶  我,我弄丢了他,当然心里有愧啊。

白玉堂  我说的不是这个。

白大婶  你说的是那个?

白玉堂  还用我明说吗?你跟响水镇那个表叔的事。

白大婶  (吃惊)你说什么?

白玉堂  你别忘了,我是警员。我调查弟弟的走失案,找过一些当年可能在场的人,响水镇那个卖糖葫芦的表叔,至今还在那里卖糖葫芦呢。他刚开始不肯说,被我几碟小菜、一瓶黄酒,就灌得全说了。他告诉我,当年你去买糖葫芦,是故意的,趁机找他叙旧,聊天聊了半个时辰。

白大婶  是你弟弟要吃糖葫芦,我去买糖葫芦。

白玉堂  你可以抱着他去买啊。为啥将他放在百货店的门口?

白大婶  你,你到底想说啥?他——表叔到底跟你说了些啥?

白玉堂  这都怪姥爷、姥姥,硬生生拆散了你们,瞧不起卖糖葫芦的。所以,子女的婚事,最好是子女自己做主,要不然,后面会有很多副作用。有些事情,刚开始错了,后面会跟着错了,这叫因果链条,也叫因果报应。

白大婶  看来,你什么都知道了。

白玉堂  我今天这么说,是要你赶紧忘掉那个弟弟,赶紧忘掉!隔三差五念叨,烧香拜佛,弄得阴魂不散,让我看着不舒服!

白大婶  可他毕竟是你的亲弟弟啊!

白玉堂  得了吧!你如果真心喜欢他,就不会放手,自己去买东西,还跟人聊天那么久,藕断丝连啊。

白大婶  这只怪你弟弟太淘气了,总是不听我的话,总是跟我对着干,活该!她喜欢吃麦芽糖,牙齿都吃坏了,我叫他别吃,他偏要哭闹着买。我只要去买糖葫芦,故意不理他。

白玉堂  你看吧,你不是真心喜欢他,因为他不听话,脾气倔。哦,对了,他说不定是跟着卖麦芽糖的担子走了,所以你赶回去的时候,他不在百货店门口。

白大婶  啊?!天啊,他可能就是被卖麦芽糖的人拐走了,这天南地北的,谁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哎哟!(大哭)

白玉堂  得了,打住吧。我饿了,你赶紧做饭吧。

[邻村黄四娘上,头戴一朵红色的山茶花,走着古代戏曲里摇旦的步伐。

黄四娘(欢天喜地,自言自语)都知道现在的警员待遇好,吃香的喝辣的,又有权又有势。那邻村袁家知道这里有个警员还未婚娶,托我来说上一说。正好这里的白大姐啊,也说想给她儿子找个婆娘,这两下子一撮合,哎哟哟!事成之后,这好处大大的有哇!(来到白家门前)就是他家了!(边敲门边喊)有人吗?

白大婶   (一愣)谁啊?你弟弟走回来啦?(回头看白玉堂,早上楼了)

黄四娘  是我!

白大婶(出来,开门)哟,怎么是你。你到底来了。

黄四娘  (眉开眼笑迎上去)哎哟!白大姐,你在啊!

白大婶  你来啦,快进屋!看你这样子,一定是事情有了眉目。你快进来,坐下 喝口茶。

黄四娘  你呀说对了,就是来给你家玉堂说亲来的。

白大婶  快坐快坐,你找的是谁家姑娘?(对白玉堂)去端茶来!

黄四娘  哎哟,别客气啊!这姑娘呀,邻村的!

白大婶  你给细说说。

黄四娘  袁大叔家,你可知道?

白大婶  不知道啊。

黄四娘  这姑娘呀,就是他家的,叫袁翠柳,长得端庄水灵着呢!这家教好,女工针黹也是样样精通呢!再看看咱玉堂,一表人才,他俩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一个郎才,一个女貌,当真是绝配呀!

白大婶  (笑呵呵地)你别夸奖玉堂太过分了,他当真那么好,这媳妇我还发什么愁哇。那,他家的父母怎么说?

黄四娘  这你算是问对了,袁家爹娘啊,也是两次托我给他家女儿说门亲事,我一打量,咱家玉堂就是现成的好亲事呀!这有好事呀,都想着你哪!这袁家啊,我这里里外外也知道一些,袁家家境不错,明白事理,家风很严,当亲家最合适不过啦!你呀,就等着享福吧!

白大婶  哎哟,你呀,真是客气!你就在这里吃个午饭吧,我要杀一只鸡给你吃。

黄四娘  哟,多麻烦啊,那得很久时间,来不及吧,随便吃点!

白大婶  不费事,柴火灶旺火,爆炒,加辣椒,很快的。(冲楼上)玉堂!玉堂!

白玉堂  (从楼上走下来)又闹腾起来了!谁来了?

白大婶  过来,这是黄四娘,你的贵人,给你介绍夫人的!

白玉堂  哦,我在楼上听见了。(作揖)见过四娘。

黄四娘  哟,长得真帅,真是郎才女貌啊!太好了!

白大婶  我们刚才的谈话,你可听到了?

白玉堂  听到了!我们警员的耳朵都灵着呢。

白大婶  你怎么看?

白玉堂  娘,你看,我这不急,我还小呢!

白大婶(拍案而起)你还小,你都二十五啦!当娘的能照顾你一辈子吗?再说,

你不急,我还等着抱孙子呢!村里的王二狗跟你一年生的,人家的孩子都上街打酱油了。

白玉堂   娘,你别拿那个人跟我比嘛,他是谁,我是谁……

白大婶  (不容置疑的口气)收拾好自个儿,明天跟我一道去袁家看看!

黄四娘  哎哟,玉堂,四娘跟你讲呀,这袁翠柳可是个大美女,一副俊俏模样,身上香着呢,走路带着香风。这人呀,也贤惠得很!你呀,肯定是蜜蜂掉进蜜罐里,不能自拔啊!(讪笑)听四娘的,不会有错的!吃了饭,我就去袁家报喜讯。

白玉堂  (会意地)大美女走路带着香风?蜜蜂掉进蜜罐里不能自拔?摁,那好,那好!四娘形容的词语真的很好,简直可以作家了。

黄四娘  作家?我是媒人啊。难道当作家跟当媒婆很像吗?

白玉堂  (笑)很像。

白大婶  玉堂,别开玩笑了。我去杀鸡!(对黄四娘)给你吃鸡腿!

黄四娘  好好!别忘了放辣椒。

白大婶  是的,香辣土鸡。哎,这日子啊,总算有个盼头了。

[灯暗。


第三场


[当天傍晚,夕阳西下。青山绿水,远山掩映。村头空旷,少有行人,附近都是坡地梯田,玉米地、水稻田夹杂着。

[村里的小湖边,一棵巨大的垂柳树,枝叶蓬松纷批,像是少女的长发,好看极了。包青天站在路边,正急切地左顾右盼。这时,袁翠柳哼着歌走来了,他急忙迎上去,不顾她的反抗,不由分说,拉着她的手。她正要生气,但见他拿出一件紫色的披肩,给自己披上,顿时笑了。

[空中隐隐飘来一首民歌:

公鸡打架有客来,

剪刀落地有布裁;

情妹见哥微微笑,

一定有话在心怀。

(渐隐)

包青天  你爹娘怎么就给你相亲了,你没有跟你爹娘说我们的事吗?你不是说 过,除了我你,谁也不嫁吗?你不是只喜欢我吗,你怎么?

袁翠柳  哎呀,你别急。我这不是一偷听到消息,就跑来跟你见面谈谈啦!爹娘托人给我相亲,不是一次两次,我若是不见,他们恐怕更要反对咱们俩了!你且等等,我们再作打算。

包青天  等等,我怎么等得了!万一你父母中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到时怎么办才好,还不乖乖就范!不然我们私奔吧!

袁翠柳  你说哪里话啊!他们到底是我的爹妈,我要是宁死不从,又怎么会逼我呢!我最了解我的爹妈,他们什么都是为我着想的。不许你将他们想得那么坏,他们将来可能还是你的爹妈呢!

包青天  (歉意)是是是!柳儿,你别生气,我这不是担心你吗?都怪我爹,当初他要不去拐卖别人家的孩子,落下不好的名声,你爹娘也不会这么嫌弃我,也不会这么反对我们的婚事!

袁翠柳  那是你爹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再说,那是你爹十几年前的事,早已受到处罚,改过从新了。真想不通,我爹娘为什么这么在意。

包青天  那是我爹的事,我爹那时也是生计所迫,就想着弄几个钱儿养家的,他虽然做了那么多错事,那也是为了我们呀!可是,柳儿,你不知道,其实……

袁翠柳  什么?我知道你父亲为人尖酸,也知道他这么做是迫不得已。

包青天  其实……

袁翠柳  吞吞吐吐,什么事?你看你!

包青天  你那个弟弟……

袁翠柳  小毛?他怎么了?

包青天  (理直气壮起来)柳儿,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你弟弟小毛,就是你爹妈 从我爹那里买去的!

袁翠柳  什么!你是说……

包青天  不错。你爹娘现在不同意咱俩的事,就是因为你那个弟弟。他们怕,怕那个事从我家这里说出去,心里有疙瘩,很尴尬。

袁翠柳  (吃惊地)那你?其实我早就有这个感觉,只是没问。我七岁那年,家里来了小毛,说是从山外抱养的,我几次问是谁家的,爹妈都含含糊糊。小毛跟我们之间,总是隔着一层。(语气软下来)我知道,我爹娘待小毛亲生一样,他们喜欢儿子,我是个女伢……

包青天  柳儿,你别这么想,其实你父母也是爱你的!

袁翠柳  你别说了,我都知道。虽说爹娘对我和弟弟没什么差别,可是他们到底对弟弟期望还是大点的。对我……唉!

包青天  柳儿,你放心,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我娘去得早,全是我爹一手将我们带大的,除了我爹,你就是我最在乎的人了!

袁翠柳  青天,你别说了,我都知道!

包青天  柳儿,如果你父母到最后还是不同意咱俩的事,我就把这个事说出去!

袁翠柳  (怒)你说什么!你要威胁我的父母?你,你敢!他们再不济,到底也 是我亲爹娘!

包青天  柳儿,我怎么是威胁呢?我怨你的父母,但我也知道,他们是为你姐弟俩做着打算。这样说来,我一点也不怨他们了。至于小毛,其实我很喜欢小毛,我也喜欢你,可你的爹娘怎能因为这事,就棒打鸳鸯,拆散我们两个呢?我这口气咽不下去!

袁翠柳  青天,我知道你心里有苦,你等着我,我会尽量去劝说我的爹妈,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你不要冲动,别再让我爹娘对你更忌讳了。你也多想想我们的以后。

包青天  柳儿,你可一定要尽量为我们两个争取啊!你爹娘给你找什么样的男人,你都别去相亲,别动心啊!

袁翠柳  好的,我尽量吧!

[包青天一把将袁翠柳揽在怀里,她没有反抗。

包青天  柳儿,你看,今天的夕阳多么美啊。还有这垂柳,正像是“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你的名字也美,总让我想起以前读书时学过的一句古诗:“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你看,你是翠柳,我是青天,正好!

袁翠柳  你是包青天,哈哈哈!

包青天  是啊,你应该上青天!你知道吗,我们虽是一个镇里的人,但一个山上,一个山下,山道弯弯,绕来绕去,中间隔着大片山林和村庄。我们见一面,不容易啊。

袁翠柳  现在电话联系也很方便的。

包青天  可是,我更愿意见到你本人。我喜欢你身上的香味,一种曾经熟悉的味道,但一时想不起来,它在哪个地方属于我。

袁翠柳  是哪个女孩的香味吗?

包青天  不,不。这个香味只有你有。

袁翠柳  那你怎么觉得似曾相识呢?你快说,到底是谁的?

[此时,浅薄的语言表述失效了,复杂的心思只能付诸肢体动作。包青天赶紧扮做狼吃羊的模样,笑着扑过来。袁翠柳先假装是羊,四处躲闪,随后改为有角的羊,用手和头去顶撞。

[两人在游戏中表达爱与恨,亲与疏,欲与求,总之是扭结在一起,在湖边的草坡上挣扎,冲突,像两条巨大的蛆虫,散发着原始的蛮力和情趣。这里可以运用西方“残酷戏剧”的表演法。

包青天  (抓住她的一缕长发,闻闻)真香,自带体香,香妃一样。

袁翠柳  别抬举我了。其实是化妆品的味道,像烟熏肉熏过味了。这是上海滩新出的品牌,叫月里嫦娥。我的那些化妆品可不便宜哦,都是从上海买来的。

包青天  放心吧,我要给你准备一口檀木箱子,全装上上海时兴的化妆品,还要给你买各种旗袍,好看的旗袍,将你打扮得像城里人一样!

[夕阳快要下去了,暮色四起。

[袁大婶从一边走出来,脸露不悦之色。

袁大婶(观望四周,没有村人,对观众)这四下没熟人,也不知是不是真没人,如果有,就麻烦了。我看见她慌张走出门,就知道有事。果然是跟这个穷小子见面来了,还做不要脸的事。这拿到以前,叫“私奔”,叫“乱性”,成什么体统,可别坏了我们袁家的门风!(对远处)柳儿,柳儿!你在那湖边干啥呢,回家吃饭啦!

袁翠柳  我娘来了!行了,你说的话我会考虑的,你快回去吧,我娘在喊我。我若不回去,他们又该生气了。

包青天  好吧。柳儿,你一定要等我呀!

袁翠柳  我知道,你也赶紧骑车回去吧。

包青天  你走慢点,别摔着!(目送翠柳下)考虑?她一直在考虑,在犹豫吗?刚才还跟我抱在一起翻滚,用身体证明了爱,怎么精神上还没有跟上步伐,还要犹豫不决呢?漂亮的女孩子天生是一个谜,让人猜不透。唉,我堂堂包青天,干嘛要做一个女孩的舔狗呢!我虽不是那个包青天,但可以做一个敢于斗争、不肯屈服、充满智慧、能谋善断的人。包青天可能是一个一心为公、公平正义的象征,一个极其绝对的符号,但他似乎很少为自己的事发愁,没有自己的女儿情长,就显得像是戴上了一副面具,故意遮蔽某些东西。我们生而为人,都是首先考虑自己的事,努力去争取某些东西,甚至不择手段,不惜玉石俱焚,而所谓是非对错,那可能都是相对的。

[灯暗。


第四场


[第二天上午。山色掩映,竹林带风。竹林之巅的竹叶发出飒飒的风声,偶尔伴随竹竿之间哗哗的碰撞声。

[袁家,一幢传统四合院的住宅,白墙黑瓦,带门楼和马头墙,装修朴素。楼房一侧栽着一棵紫荆树,花开正盛。

[正中客厅,袁大叔坐在一把老旧的太师椅上,抽着旱烟,在思考着什么。

袁大叔(对妻子)黄四娘昨儿来说,咱家托她说的山下镇里的那个警员,条件不错,事情成了。上午就来,两个年轻人见面,中意的话,就定下来啦。

袁翠柳  爸,妈,我不同意,太快了吧。我早就喜欢上青天了,交往了这么长时间,你们为什么就不同意呢,还要给我另找一个人来。

袁大叔  (正色)柳儿!这是爸妈不同意吗?你也去看看,他包家都是些什么货色!就说他包青天的爹包打听,原来就是个人贩子,名声不好,而且为人尖酸刻薄,斤斤计较。你这么念念叨叨的,我就不知道你嫁到他家会有什么好!一辈子的劳碌命,我们还得不到啥好处!

袁大婶  这话原也不假,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都是为将来打算。从他包家那里,我们确实得不到啥好处的。娘也盼着你找个好人家儿!

袁翠柳  娘!你怎么这样说,你不是一向都善解人意的吗?你跟父亲说说嘛!

袁大叔  (不耐烦地)别说了,我都知道。别的不说,爹娘生养你们一场容易吗?怎么不为父母想一想呢?

袁大婶  是啊!今天相亲,你和他家那个警员若是对眉对眼的,就将这门亲事定下来,这倒是不错的!他是个警员,若这事成了,以后小毛有他的帮衬,前途也亮堂一点,你们家在镇里也威风凛凛,没人敢欺负啊。

袁翠柳  小毛小毛,你们就知道小毛!(撒娇地)娘,我是你女儿,还是你亲生 的!小毛他,可是抱养的。

袁大婶  (生气地)瞎说,谁让你乱讲的,谁告诉你的!你知道也罢,也没啥。再者说了,当初若不是收养小毛,你还不得入赘一个,一辈子呆在这家里吗?养儿防老,我们对小毛好,小毛也只道自己是亲生的,这也是缘分。况且你们今天只是见面,你若是不同意,当娘的也不往火坑里推你。行啦,去拾掇一下,将自己拾掇得好看点,别让人小瞧了你!

[黄四娘带着白大婶、白玉堂上。

黄四娘  到了到了!你们看,就是这儿啦!昨天,我都跟他们说过啦,他们在家等着呢!(敲门楼下的院门)有人在家吗?

袁大叔(站起来)你们听,说曹操曹操到。(对妻子使个眼色)

袁大婶(会意)哎,来啦!

白大婶  这房子的位置看起来不错呀,风水一定很好。

黄四娘  那是!这边呀,也不是山岭野沟,这地方好,人也好得很呢。来啦!(迎袁大婶)你看,这边人过来了。

袁大婶  (笑迎)进来,进来!

袁大叔(迎出客厅)孩儿他娘,快端茶来!

袁大婶  知道,知道!

白玉堂(有点慌张,来了个警员敬礼手势)袁大叔,你好!

袁大叔  嗯?你是保安队的辅警、协警?

白玉堂  不是,不是,我是正式编制……

黄四娘(赶紧使眼色,笑)这就是玉堂,一个尽职尽责的警员,街上人都夸他人好呢,领导也很赞赏。

袁大叔  哦哦,尽职尽责,安守本分,这很好啊,有前途。(袁大婶端茶出来)来来,尝尝我家的雨前茶,淳香着呢。

白大婶  老哥,你真客气!

袁大叔  (大声喊)柳儿!这闺女害羞,不好意思,你们坐着,我看看去。

白大婶  女孩子嘛,都羞涩,不碍事,慢慢就好了。

[袁大叔走到左边房屋里的房间门口,看着拗成精怪的袁翠柳,气不打一处来。舞台上不必出现四合院的实体,只虚拟地需展示其大致格局。

袁大叔  你!说你什么好,人家都来了,行不行的你出去看看。你若是不出去,让我和你娘的老脸往哪儿搁!做女孩的,迟早要出嫁。

袁翠柳  做女孩的咋啦,难道就不能呆在自己家里,非要隔三差五安排相亲,将我撵出去?况且我有自己的主意,是答应青天哥不相亲的,你们别逼我!(停顿了一下,不耐烦地)我知道了,知道了!你出去吧,我待会就去。

袁大叔  (走回,笑呵呵地)马上就来,马上就来!(指着袁大婶)这是柳儿她 娘,你们聊,我一个大老爷们儿,不好说什么啊!

黄四娘  我说你们就别拘束了!马上就是一家人了,现在是什么都好说。

[袁翠柳慢慢走到客厅里来,面无表情,即便偶尔笑笑,也极不自然。

袁翠柳  (蚊子一般)你们来了!

黄四娘  (夸张地)这就是柳儿,你们看,多水灵端正!

白玉堂(拨开黄四娘,急切地)你好,我是白玉堂!(又来了个警官的标准敬礼手势)我是白玉堂,不是那个白玉堂。哦,我不是锦毛鼠,我是御猫!

白大婶(咳嗽一声)玉堂!

白玉堂(意识到什么,有点脸红)不好意思,我习惯了。(意犹未尽)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你是那个翠柳,我是那个黄鹂。哦,是两个黄鹂,我们都是黄鹂。但你是翠柳……

袁大叔  白警官,你在说啥啊?

白玉堂  哦,抱歉,我太激动了。这样吧,我们来个流行的握手仪式吧,你好!(向袁翠柳伸出双手)

袁翠柳  (有些笑得支撑不住了。见他贸然伸手,赶紧畏缩,没有表示)……

白玉堂  以后多接触就好啦!东街的世纪大酒店,你知道吧,以后我可以经常带你去吃大餐,喝好酒,还可以唱歌跳舞,还可以开……

袁翠柳  (有点不悦)……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大家面面相觑。

[此时,袁小毛推门进来,一看家里有客人,先是高兴,后又愣了一下,忙走到爹娘的身后,似乎要躲起来。

袁大叔  (对众人)这是我家的小毛,毛小子。(拉扯小毛)你看看你,都这么大了,一点规矩不懂,成什么体统!家里来客人了,赶紧喊人啊!

黄四娘  (微笑)不妨事,不妨事。这孩子看着实诚,心里什么都懂。

袁大婶  是是,就是太老实,太谨慎,跟我们家其他三个人不一样。(见袁大叔瞥了一眼自己,赶紧闭嘴)

[白大婶看到袁小毛的脸,怔了一下,沉思了一瞬。耳边,隐隐响起婴儿的啼哭声,不禁有点走神。

[白玉堂看到袁小毛,正要以新任姐夫的姿态上前打招呼,但看到袁小毛一脸紧张躲着自己,忽然想到什么,认出了他,嘴巴张开却呆住了。小毛慌张地瞪着他,使劲地拽娘的衣服。

袁小毛  妈,我怕!我最近没有犯什么错,他不要来抓我!

黄四娘(尴尬地笑着)你们瞧瞧,你们是不是老拿警员来吓唬小孩子,弄得他看到警员就害怕啦!哈哈,小毛别怕,这是警员叔叔——哦,不对,是警员哥哥!他是来看望你们家的!你们马上是一家人啦!

袁大婶  哪里哪里。小毛,来,这边坐。

袁小毛  娘,他们是谁啊!为什么来咱家,来咱家有事吗?

袁大叔  小孩子不懂,一边呆着去!

袁大婶  这呀,是给你姐姐相亲。喏,你看,那个哥哥你喜欢不?

袁小毛 (瞪了白玉堂一眼)我认得他!

袁翠柳 (有点惊讶)咦,你认得?

袁小毛 (一脸不屑)是呀,认得!昨天上午还抢我钱来着!

袁大叔  去!小孩子,不要乱讲!

白玉堂 (讪笑地)就是嘛!小毛,我什么时候见过你,别认错人!

袁小毛  我才不会认错你呢!在镇里的林家铺子前,你说我是小偷,就抢走了我的一个大洋,买复习资料和钢笔的钱,还是青天哥给我补的!

黄四娘  瞧瞧,你怎么说话的!他是专管街上的混混,是好人啊!你们去保安队里打听打听,谁都知道玉堂是个好警员,是个好人!有年啊,有个小孩在街上被几个流氓欺负了,他奋不顾身上前跟流氓打了起来,将孩子救下来,他自己却被刀子划伤了。因为这事,他们领导还夸奖他,给他申报了三等功呢。要不他怎么是警官,不是警员呢。

白玉堂 (配合地)是啊是啊,当时情况危急,我就冲上去。(演示当时的威武动作,将袁翠柳父母当做流氓,将小毛当做小孩,去“解救”,吓得袁翠柳父母和小毛都往后退)小意思,不值得一提。

袁翠柳(感兴趣地)那伤疤呢?

白玉堂  伤疤还在手臂上呢!(捋一下袖子,停顿)不过时间长了,现在好多啦。

袁翠柳(不好意思走过去,只偷眼一瞧)嗯,现在是看不着啦。

袁大叔  别急别急,他小孩子的话,不必当真!正事要紧,你看你和柳儿怎么样? 柳儿,别坐着不说话,表个态啊!人家可是镇里的警员,多好的事啊。

袁翠柳  好是好,但小毛的眼神告诉我,他是不会认错人的,我们还是再看看吧。

袁大叔  你?(站起来,又坐下)

白玉堂  你!

黄四娘  唉。

白大婶(似乎刚回过神,赶紧地)好吧。

[灯暗。


第五场


[村里传来鸡鸣声,狗吠声。

[一个老妇突然喊:哟,那天上飞的像是一只老鹰。

[一个老头回答道:真的,是老鹰。坏了,它像是扑下来了,要抓你家的小鸡呢,快拿棍子去赶老鹰!

[那个老妇喊:嚯嚯嚯,嚯嚯嚯!

[那个老头喊:嚯嚯嚯,嚯嚯嚯!

[袁家,紧接前场。包青天不知不觉走进来,像一个幽灵。

袁翠柳(惊立,走向青天)青天,你,你怎么来了?

包青天  柳儿!大伯,你真的要将女儿嫁给这样的人吗?我在外面都听到了,小毛昨天确实告诉过我这件事,我想一定是他。小毛是不会认错人的!

袁大叔  这跟你没关系,你怎么来了!你们可能认错人了,警员都穿成这样的。他们的长相差不多,说话的样子也差不多。

包青天  (兀自地)我和柳儿从幼稚园就是同学,从私塾小学到镇里中学,一起长大,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您呐,真的就这么狠心拆散我们吗?

袁大叔  你!你们包家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我怎么能将我的宝贝女儿嫁给你们这样的人家!

包青天  宝贝女儿?我看你是在往火坑里推她!我还以为你给他找了什么好人家呢!现在啊有些警员不是好货色,都是欺软怕硬的人!

白玉堂(厉声地)住嘴!

包青天  (兀自地)大伯,您这是毁了柳儿一生啊!

白玉堂(恃强地)你再敢污蔑我,小心我告你诽谤罪!我们警员怎么啦,不都是代表法律和正义?不都是遵照黎元洪大总统和三民主义的旨意(朝天拱手),维护我们大好的中华民国?没有我们,这个社会的正常秩序能够维持吗?你怎么像是个疯子,跑到这里撒野!你这种人要是跟了袁翠柳,更是害她一辈子!还有牢狱之灾!

包青天  别来吓唬我!瞧瞧你都干了些啥事,也配娶柳儿!镇里人都知道,东街的世纪大酒店是你们定点吃喝、花天酒地的地方。你可是那里的常客啊!什么是娱乐,男人们都懂得!

白玉堂  住嘴!你涉嫌恶意污蔑他人,诋毁警员形象,我已经容忍你了!别耽误我的正事,没事一边凉快去!

[小毛打开客厅一边的留声机,听了一句流行音乐,里面吱吱作响,开始播音,女播音员嗲声嗲气的。

江南广播台记者报道:中华民国8年2月30日电  江南石门县某村村民王亚樵,28岁,因涉嫌盗窃于2月18日被警方带走。三天后,其亲属被告知,王亚樵已在看守所内死亡,而当地警方解释是“睡觉自然死亡”。此说法一经公布,立即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22号,家人见到了王亚樵遍体鳞伤的尸体。尸体照片显示,他的背部、手臂有大块淤青和伤痕,头部破了一个洞,乳头被割掉,男根也有伤痕。

[静场。众人都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白大婶(回避地)这是怎么回事啊,这年轻人是谁?

黄四娘  哪个年轻人,留声机里的?我怎么认识。

白大婶  不,他。(指包青天)

黄四娘  (欲言又止)这,我也不大清楚,好像是袁翠柳的旧相好吧。

白大婶  什么!这,难道?玉堂,跟娘回家,这个亲我们先不相了。让他们家里处理好了再说!

[白玉堂和包青天杠上了,哪里肯走。

白玉堂  娘,我还就看上袁翠柳了。你别操心,让我先将这小子解决了!娶不娶她是一回事,赢不赢这小子是另一回事!你敢跟我争,跟我抢,我是谁,你是谁?!你活腻歪了不是!

包青天  好啊,解决我!你以为爷是吓大的吗?你们有些警员就这副德行!

袁翠柳(怯怯地哀求)你们别吵了,别吵了!

袁大婶  你们这样,成什么体统,让外人家看了笑话!

袁大叔(拉扯包青天,厉声地)你给我滚出去,这是我家的事!我给我女儿找什么样的女婿,和你无关!你操好你自己的心,别来掺和我家的事!

[袁翠柳往门外拉包青天。

包青天(甩开)柳儿,你干嘛拉我?今天让我将话说清楚!我知道你们拒绝我是因为小毛!小毛不是亲生的,你们怕我和这个家在一起了,会说给小毛听,你们担心小毛,才拒绝我!你们根本就不是为了柳儿!

[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在了包青天脸上,是袁翠柳打的。

[大家都愣住了,空气更加压抑,像是要爆发一样。

[小毛呆住了,白大婶扭头看向小毛,白玉堂也愣住了。

[黄四娘一时语塞,嘴巴张得很大。更要命的是袁大婶,看样子马上要晕倒了。袁大叔还清醒一点,直跺脚。

[最高兴的还是白玉堂,赶紧站到袁翠柳的身边,趁机凑过去,闻她的头发和衣领的香味,若不是她躲闪、阻拦,早就将她搂在怀里。

包青天  柳儿,你!

袁翠柳  你胡扯!满嘴胡说八道!

包青天  柳儿,你出手好狠!我知道你有了铁饭碗的警员,就会丢了靠天吃饭的农民。如果没有小毛的阻拦,结果应该是如此!

袁大叔  谁跟你说的?不要来挑拨我家的是非!

包青天  事已至此,我不妨全说出来!你家小毛,是我父亲在闹市口捡到的弃儿。那时他才会走路,不知是谁家走丢的,我父亲路过看见,就顺手牵着他。我父亲以前是人贩子,但后来不是。他找不到小毛的父母,就下意识领回做养子。袁大婶不会生子,于是找我父亲商议,从我父亲手里收养这孩子,没有花钱。我父亲说了不卖孩子,但是你们家……就是如此。

  [众人目光顿时都落到小毛身上,白大婶更是痴痴地看着,一步步移向小毛。小毛吓坏了,一步步后退。袁家父母痛苦地低下头。

袁小毛  (抗拒地)你,你干嘛!

白大婶你,你……

袁大叔  你是怎么知道的?

包青天  我那时也快十岁了,多少知道一些。再说了,这事我父亲也没有全瞒着我们,毕竟不是卖孩子,所以我当然知道!

袁大叔  话说的真好听,那是你父亲诱拐来的孩子吧!你父亲可不是什么好人,谁不知道他以前是个人贩子,什么黑心钱都赚!蹲了几年牢,他会改过自新吗?再说,当初那边镇里那么大的闹市,你爹就能白捡个胖小子,手气咋就那么好!?

包青天  你正是因为这个事,才不让我和柳儿在一起的?!

袁大叔  既然你说开了,我也不妨告诉你,就是这个事,闹心。你们就是不能在一起,更何况你什么也不是!翠柳条件这么好,眼光这么高,总得……

白大婶  (移到中间,醒悟,颤巍巍地)等下,你们刚才说小毛是在哪里捡来的?

袁大叔  既然他将话说开了,你问他!

包青天  十三年前,一年一度的龙灯节,在北山那边的响水镇上的闹市,六角亭附近。这是我爹很早告诉我的。孩子没人要了,就捡回来了。

白大婶(吃惊地)啊!应该是百货店吧,难道他自己走去了!(又仔细端详小毛,低沉着嗓音)十三年前,在舞龙灯的节日里,我抱着刚会走路的小儿子,在百货店附近看龙灯。他要吃糖葫芦,我便放他在地上,转身去买糖葫芦,挑了一会,等回到百货店,他没了踪影。我整整找了十三年!这,小毛,难道正是我走散的小儿子?(泣不成声)

袁小毛  我十五岁了,你儿子多大了?

白大婶(哭得说不出话)嗯嗯……

袁小毛  怪不得青天哥哥昨天说我是捡来的,我还不信呢。

[气氛很冷,冷到诡异。气氛很热,热到诡异。袁小毛慢慢走到白大婶身边,似乎不怎么畏惧,但是对她家的白玉堂,还是视若猛虎。

[大家都默不作声,不知如何收场。还是白玉堂有职业眼光,一句话打破了冷热失调、极其尴尬的局面。

白玉堂  (对包青天)你爹呢?将你爹叫来,咱们当面对质!谁听你红口白牙,胡说八道!

包青天  找就找,去就去!我骑脚踏车去带我爹过来。(下)

黄四娘  哟,今天既是相亲,又是认亲,真的亲上加亲,双喜临门啊!哈哈!(见头上的山茶花掉在地上,赶紧弯腰捡起来,重新戴上,冲白玉堂媚笑)

 [没人回应。

[灯暗。


第六场


[依旧是村里的声音。

[一个中年女人问:哟,你挖这么多的大竹笋回来啦。你家今年竹笋大丰收,准备怎样卖啊?

[一个中年男人答:还能怎样,还不是晒成笋干,等赶集的时候再挑过去卖。新鲜的竹笋值不了几个钱,开饭馆炒菜才值钱。

[那个中年女人说:照我说呀,你还是干老本行,当猎户,把你家的老铳拿出来,上山去打猎去,野猪、黄羊、豹子可值钱多了,可以拿到城里的菜市去卖,保准生意很好。

[那个中年男人说:可别乱讲!我家的老铳早就上交了!那金钱豹是保护动物,打不得的。

[那个中年女人说:你这怕那怕,就很难出头了。

[紧接前场,袁家。包打听拎着麻绳,跟包青天上。

包打听(见了众人,有点慌张)我上午在院子里搓麻绳,几次都搓不好。眼皮直跳,感觉不好。

白玉堂  做了亏心事,心虚吧。

包打听  你是谁?看着眼熟啊。

袁大叔  包老弟,你坐!

包打听  咋了这是?这是做什么呀!

白玉堂  明知故问,老奸巨猾。

包打听  这不是小毛吗,你还好吗?袁大哥,你们家定亲了,该请我们喝定亲酒啊。这三位是谁呀?

白玉堂(大喝)我们是谁,与你无关。告诉你,我是警员!

包打听(悻悻地)哟,是保安队队员呀,怎么不穿警服啊。哦,相亲!

白大婶(激动且伤心地)小毛是你从哪儿捡来的?快告诉我!我们只想听你亲口说,越具体越好。

包打听(讪讪地)什么,他怎么会是捡来的,他是袁大哥生的孩子啊!(对着白玉堂)警员同志,出了什么事,这孩子真的是袁家自己生的啊!

白大婶  你别怕,这警员是我的儿子。我只是觉得,这个小毛,正是我失散的小儿子!你是不是十三年前,在山那边的响水镇里,在舞龙灯的节日里,在六角亭附近,抱走他的?你说啊!

包打听(望望袁大叔夫妇,望望警员,望望白大婶,不知所措)……

白玉堂(拉住母亲)娘,你先别急,坐这里,等下让我给你问个明白!(吓唬地)告诉你,我今天是来捉你的!

包青天(大怒)你给我滚一边儿去!这是农民的家,不是你撒野的大街,不是你家摘菜的菜园!

白玉堂  呀哈!小人贩子替老人贩子撑起腰来了,将爷惹急了,你俩一块铐走!来,包大伯,包老爷,包青天的爹,问你几句话,你从实招来!

包打听(自知理亏)你问就是。

白玉堂  小毛是你从哪里拐来的?

包打听(吞吞吐吐)这……你可不能乱说话,小毛是被人丢弃,所以是捡来的,不是拐来的!

白玉堂  好,那你倒是说说,是哪里捡来的?

包打听  闹市捡来的。

白玉堂  好你个人贩子,还不说实话。你可是有案底的人,是出了名的,还在这里抵赖,看我不让你再次坐牢!

包青天  锦毛鼠,你少吓唬我爹,我爹早就干净了,我们也不是被吓大的!

白玉堂  请叫我御猫!坐牢那是我一句话的事儿,你们都给我小心点儿!

包打听(拉住青天)哎哟,警员同志,你是镇里警员,是我们的父母官,您别听人瞎说!当初,山那边的响水镇很热闹,街上人太多了,小毛确实是一个人,在那里晃晃地走路,直嚷着娘不要他了。我抱着他到处找他的父母,等了很久,就是找不到啊。看看天晚了,就放在担子里挑回来了。当时想着是被遗弃的,就自己养起来了。这件事,我们村里都知道的。

白大婶  (捶腿,哭)唉,他那时候太顽劣,不服管教,老跟我对着干,让我怄气。只怪我老恐吓他,说不要他了。那只是一句戏言,他到底当真了。

包打听  (吃惊地)你们当时去哪里了,怎么我等了半个时辰,都不见你们?

白大婶  我在百货店附近买糖葫芦,那卖糖葫芦的偏偏是我远方的表哥,于是多聊了一会,忘记了时间。等回到百货店门口,孩子就不见了。我在附近没找着,以为他走回外婆家了,就匆匆赶回去了。

包打听  他可能是追什么人,一直追到了六角亭边。大街上一东一西,隔着远咧。

白大婶  他那时候太淘气了。

包青天  看清楚了吧!我告诉你,锦毛鼠,你欺压我家,说白了,是为了袁翠柳!将我家搞臭了,你就可以得到她了!如今倒好,你遇见了你失散多年的弟弟,你找到你弟弟,一家人团聚才是正事!

白玉堂  你血口喷人,我要告你诽谤!一事是一事,我现在办理的是一桩拐卖儿童的大案!不是相亲的事!

黄四娘  玉堂!我们今天是来相亲的,这事以后再说吧!

袁翠柳  青天,求你别闹了!爸妈,你们别争了,这样闹下去,对谁都不好!

白玉堂  是啊,我还就非得娶袁翠柳不可,她是我的,不是你的!看你能咋地!小毛也要带走,他是我弟弟!我是当警员的,总不能眼睁睁看见自己的弟弟被人抢走吧!再说,我妈想他都想了十三年,眼睛都要哭瞎了!

白大婶  瞎倒没瞎,只是这孩子……

袁小毛  我不走!我没你这样的哥哥!我姓袁,我不会跟你们走的,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包打听  (哆哆嗦嗦,从怀里抽出一个发黑的银质长命锁)我就预感总有这么一天。这是我当时唯一留下的证据,你看是不是你家的?

白大婶  (抓过来细看)真的,是的!这是我当时买的!儿啊,我的儿啊!

袁大婶(扯过小毛)不,不,小毛是我们生的!天啊!

[袁大婶抽泣着搂着小毛,小毛为其擦去眼角的泪水。

包青天  你听到了吧,看到了吧,(对白玉堂)小毛是不会跟你们走的!

袁大叔  警员同志,小毛是我辛辛苦苦养大的,也要问问我的意思吧!小毛,爹告诉你,你确实不是爹亲生的,可是这十多年来爹对你怎么样,你是知道的。天,他们凭着几句话,就将你带走,你愿意吗?

袁小毛  我不愿意!我在袁家活得很好,我才不会去和那个警员称兄道弟呢!我没有那样的哥哥!

白大婶  儿,我的儿!都怪娘不好,当初不该放你在地上,那样你也不会和娘这么多年娘见不着面。都是娘的错,都是娘对不住你。如今,你若是不愿意回家,娘也不会强迫你!你自己过得开心,就是娘最大的心愿!

袁大婶(叹息地)你家这门亲事,我们不结了。柳儿,你喜欢青天,由你们去吧,娘再也不拦你们!你们过得开心就好!娘不想看你受人欺负。青天是跟你一块儿长大的,娘知道,他是个好孩子。

包打听(献媚地)是啊,他大婶,我还给你们送来了一个儿子。

袁大叔  (瞪眼)你还讲!

袁翠柳  妈啊,谢谢你体谅我们!

包青天  白警官,锦毛鼠,如果没别的事,你可以走啦。

白玉堂  你!你们!我要羁押你的父亲,这个老不死的人贩子!你们走着瞧!

[白玉堂大步迈了出去,在屋外抽出藏在腰间的摩托罗拉。

[枫桥镇里,各个角落的四个警员正忙着,腰间的大哥大同时发声,收到警报,于是大呼小叫,快速行动,警笛呼啸,赶往增援。

袁翠柳  都过去十几年了,这案子怎么会成立呢?不行,不行,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要出大事了。

[袁翠柳快速走出客厅,走到自己房间附近,手摇几回,拨打电话。

[灯暗。


第七场


[紧接前场,袁家。警车声顿起,越来越大,令人窒息、恐慌。

 [两三只狗叫了起来。

 [白玉堂的声音:去去去!

[白玉堂拎着属下带来的马鞭,带着四个协警、辅警一起闯进来,摆出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的经典造型。随即,白玉堂以起霸的方式走向太师椅,正襟危坐,示意四个人。舞台锣鼓配合演出,呛其特其呛其特其。于是,四个协警、辅警像古代戏台上包公的四大护卫,运用小锣打五下走一步的慢步步法,依此走开,在他的两边一字排开站立,像四根廊柱。

包打听(惊恐地)你们这是在演戏吗?怎么说来就来了?我早就变成良民了,这孩子真的是我当年捡来的!

白玉堂  (扬了扬手里古怪的马鞭)没错,我们是奉黎元洪大总统的命,特来抓你的!你这个刁钻的人贩子,知道厉害了吧!小毛一定要回到白家,他是我失散的弟弟!你还要去号子里走一趟,关押几年再说!

黄四娘  玉堂,听我一句劝,我们今天是来相亲的,别的事以后再说吧!

白玉堂  不,我咽不下这口气!这是一桩儿童拐卖案!再说,我娘为了他,找寻了那么多年,伤心了那么多年!

袁大婶(激动地)你!你这是在抢人啊,还是在抓人啊!小毛是我们辛辛苦苦养大的,你要将他抢到回去吗?我们也没拐卖孩子,是合法收养啊!当年镇公所里是挂了号、拿了证的!

白玉堂  大婶,说到这里,其实你们二老也有罪,要不是你们这样的人买孩子,怎么会有人贩子的活路?没有买卖,哪儿来的战争杀戮?没有买卖,哪儿来的贪官污吏?没有买卖,哪儿来的这么多社会问题?你再叫冤屈,按照法律,也可以将你们二老一块带走!

袁大婶  什么,你连我们也抓?

袁翠柳  你连我妈我爸也抓啊?!

白玉堂(忽然冷静,急忙垂下马鞭)哦,不不不!翠柳,别担心,我随口说说,我怎么会这样做呢?你是我未来的妻子,我即便豁出命来,也要保护你们呢!这是我的权力,也是我的义务!我要抓的,是可恶的人贩子,你们是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所以是无辜的,所以是情有可原的,所以是不担罪责的!

袁大婶  为什么你们警员的每一句话,都一个腔调,铁板钉钉,句句在理,可是听起来,都让人半信半疑,心里发悚?

白玉堂  大婶,这是因为我们照章办事,依法办事,逻辑严密,滴水不漏。

包青天  你们警员可真出息,喜欢做表面文章!满口法律正义,背后违法乱纪!再者说了,小毛到底是不是你家弟弟还有争议,你这样就认定他是你走丢的弟弟,真是荒唐!我包青天要跟你斗争到底,要去保安队反映你的问题!

袁大叔  我只是给女儿相亲找女婿,却惹来这么大麻烦,是我错了!我一开始就错了!当初我们不该干涉你和柳儿的事,否则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事!

包青天  大叔,您没错。做父母的都希望儿女好,您并没有做错!做错的是姓白的,总是黄口白牙瞎掰活!您放心,我不会让他们轻易抢走小毛的!

袁大叔(停顿)你……你不恨我们?还愿意帮我们?

袁大婶  是啊!我们错了!

包青天  大叔、大婶,你们放心,我对柳儿是真心真意的,你家的事就是我自己的事!大不了到号子里,再来个喝开水死,躲猫猫死,那样就成名人啦!

白玉堂  哟,在这里唱起苦情戏来了?告诉你们,拐卖儿童就是法理不容,你们难逃其咎!小毛的身份好确定,DNA鉴定一下就是!妈,小毛,我们去县里医院验血去!走走!

[众人不动,不知所措。

 [四合院外的扩音喇叭里,响起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是龚队长。

龚队长  喂喂白玉堂,我在队里接到举报电话,说你带人来这里办案,就过来瞅瞅,没想到这里阵仗很大嘛!

白玉堂  (大声)龚队长!小事小事,您在哪儿啊……

龚队长  行了,事情我基本知晓!白玉堂,你涉嫌滥用职权,违规出警。据说,有人还通知江南广播台和《民生日报》的新闻记者,前来采访,你不觉得这动静搞得太大了吧?新闻记者虽然不会乱讲话,但社会舆论不可不兼顾嘛。走吧,一起回保安队对质!听说,今天本来是你相亲的大好日子,你也该成家立业了,可没想到好事变成坏事,还得我出来照看你。我是你的上司,平时还欣赏你,但这个时候,谁也救不了你。凡事要公平,一事是一事。说实在的,你这么不知收敛,哪个女孩还敢嫁给你啊?我是个女人,女人的心我懂!我是你的领导,必须对你负责!走吧,我们回去将事情说清楚!

白玉堂  啊,龚队长不要这样吧?我没犯什么错,我是冤枉的!

龚队长  御猫,请记住,你不是锦毛鼠,先回去对质说清楚!别忘了我们的口号:“决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绝不会纵容一个坏人。”

白玉堂  可他们是人贩子,也要一起抓走!

龚队长  一事是一事,先审问审问你自己。收起你的老鼠尾巴!(白玉堂赶紧将马鞭折起来,放入裤兜。接着,龚队长改变腔调)现场还有四个协警、辅警吧,你们这五只老鼠!你们都是非正式编制,办事不够专业,总是给我们警方抹黑,还要我出面善后。归队以后,你们要知错必改,重新做人,好好学习民国法律,加强业务培训。在队里,你们不能搞小团体,只能听我一个人的,明白了吗?!

众警员(一起立正)yes,madam!我们都听龚队长的,都听龚队长的!

白大婶(僵立在一角,木然不语,此时长叹一声)作孽啊!我今天找到了一个儿子,却失去了另一个儿子。落到最后,一个儿子也没有。作孽啊!

白玉堂  妈,事情没那么严重,我不会有事的。

袁小毛(扑在白大婶怀里)娘……娘,还有我!我住在袁家这里,还是会去白家看望你的!

白大婶(慢慢抚摸)好孩子,不枉我生了你一场,也不枉我找你、哭你了十三年!作孽啊!(转身对白玉堂)你真的废了,我都不想认你了。

白玉堂(怪笑)好好,走就走!娘,你别担心,事情很快会摆平,我很快就会回来,一家团聚,和和睦睦!(转向袁翠柳)袁翠柳,你是个好女孩,谢谢你给我一次美好的相亲记忆,你一定要等我啊,我会回来的!记得我们的约定哦,世纪大酒店!我走之前,请问我能否和你握一下手?我们相亲一场,总可以握手致意吧?(伸手)

袁翠柳(缩回身子,摇头)这……

白玉堂(怪笑)好好,我走啦!(忽然,对着袁翠柳来一个敬礼的手势,并以此姿势走过众警员,正步下,到了台侧)等着,我会回来的!

[其他众警员跟着一一转身列队,正步下。

[众人肃然目送。

袁翠柳(迷乱,苦笑)一场揪心的相亲竞赛,牵扯一场揪心的拐卖案件。这世上的人都充满了欲望,自以为是,斗来斗去,结果几乎没有一个赢家,甚至没有一个好人。算计来,算计去,唉,人算不如天算。但是,生活还是要继续,嫁人还是要继续,我只能委曲求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够嫁给一个对自己真心喜欢、服服帖帖的人,也总比我妈一辈子听我爹的强。这出戏就演到这里,谢谢大家观看我们的演出!

[村里的上空飘荡着一首江南民歌:

早上爬起雾不开,

手拿兰花顺墙栽;

如若情郎认不得路,

顺着兰花一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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