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的咨询要复杂得多,至少我要让这对夫妻回家后观察儿子走过从对高考失利的“否认”,到“怨恨”,到“妥协”,到“抑郁”,直至“接受”的艰难旅途。
在得知自己的高考成绩比预想的差了很多后,儿子就躲进了自己的房间,这两天来没有主动跟父母说过一句话。面对此情此景,夫妻俩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慰,可说来说去也不过就是诸如“大不了从头再来”之类励志的废话。问题是,每次安慰孩子都被孩子制止,最终以生气告终。
经朋友指点,昨天下午找我咨询来啦!
“孩子高考成绩不理想,整天不出门也不说话,会不会抑郁啊?”
这是在母亲先对我做了一番关于儿子的陈述之后,焦虑的父亲张口说的第一句话。
我笑了,反问:“如果您高考成绩不理想,会不会抑郁啊?”
夫妻俩都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我会以问代答。
沉默。
我静静地等着。
“这孩子高考前想得太好,可自己又努力不够,……”父亲没有回答我,而是顾左右而言他。
我打断他,语气缓缓地说:“我很想知道,如果您成绩不理想,会不会抑郁。”
“不会的!”就在父亲再次沉默时,母亲抢答。
“那有什么理由怀疑孩子会抑郁呢?”我进一步跟进。
夫妻俩又不说话了。
我问:“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反问吗?”
摇头。
“我想知道,当孩子得知高考成绩不理想之后,你们做父母的是否能够站在孩子的位置设身处地地去感受,而不是所谓的‘理解’——你们频繁的安慰告诉我,那不是真正的理解。”
“那我们该怎么做?”夫妻几乎异口同声。
由于我已经知道的他们是怎么做的,按照心理咨询惯例,此时本可以直接指导,但我还是把话转了一下,试图让他们知道“感同身受”是什么。
“如果你们俩是高考成绩不理想的儿子的话,希望你们的父母怎么做?”我连用了两个“你们”,而且语气加重了许多。
沉默。
看样子,这是一对感受能力较差的父母。在心理咨询过程中不难发现,一个人的感受越差,理性便会越强,讲起道理来总是一套一套的。
我再次启发:“你们知道什么是‘羞耻’吗?”
他们大概误解了我的意思,脸“腾”得红了。我忙解释:“我没有指责的意思,而是再让你们俩体验儿子的情绪,此时此刻他正处于羞耻当中。”
这次他俩明白了,频繁点头。
“人在感受到羞耻的时候,希望怎么做呢?”我又问。
“我希望一个人躲起来,谁也别打扰我。”母亲说。
“您呢?”我问做父亲的。
他笑了。
接下来的咨询我就轻车熟路,有具体的指导,但更多的是认知疗法的心理教育。
我说:“羞耻是个体因为自己在人格、能力、外貌等方面的缺憾,或者在思想与行为方面与社会常态不一致,而产生的一种痛苦的情绪体验。羞耻的个体往往会感到沮丧、自卑、自我贬损、自我怀疑、绝望等,认为自己对什么都无能为力。”
还特别强调:“公开的情境会易化羞耻感,所以减少羞耻感最容易的一个办法就是自我孤立,远离他人。”
至此,这对夫妻终于意识到儿子现在的表现,只是采用了“减少羞耻感最容易的一个办法”!
今晨与大家分享的只是咨询的一个片段,目的是让更多人知道“羞耻”这种情绪体验的具体表现以及“常态”或“自动”的应对方式。完整的咨询要复杂得多,至少我要让这对夫妻回家后观察儿子走过从对高考失利的“否认”,到“怨恨”,到“妥协”,到“抑郁”,直至“接受”的艰难旅途。
当然也得让他们明白“抑郁”和“抑郁症”是两回事儿,高考失利不抑郁才怪呢!
我接触过太多因羞耻处理不当而致使问题严重的孩子,深知这种孩子的家长也有着不知“羞耻”为何物进而不会“共情”的父母。
“我想静静,却不能!”
这是羞耻者的心声,也是控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