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严寒的冬天,因为又生了一个不被人待见的丫头片子,母亲自然不被待见,而生性善良懦弱的父亲却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儿,在强势的奶奶面前,性格宽厚的父亲总是选择忍让和顺从,二十多年的生活早已经验证了这一切。
父亲一共兄弟五个,父亲排行老三,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在那个贫穷的年代,五兄弟就像五只饿虎,吃饱饭也是个大问题,那时候乡镇叫公社,村子叫大队,下属生产队,农民叫社员,白天社员都到生产队干活,叫出工,下午收工叫放工,真正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干一天记一个工分,秋后根据工分的多少分粮食,所以家里有挣工分才能分到口粮,为了多挣点工分,村里有的十二三岁就得辍学去上工,有的干脆就没进过学堂,年长父亲十几岁的大伯上过几天夜校扫盲班就到生产队里干活了,其余四兄弟都进了学堂,那时父亲的学习成绩是最好的,可是在父亲读高小的时候,爷爷得了癌症,都上学是不可能的了,但是二伯不想退学,甚至为此还跟奶奶吵了架,四叔五叔还小点,不得已,为了替奶奶分忧,善良的父亲选择离开了学堂,几十年后,热爱读书的父亲回忆起来仍是满满的心痛和惋惜。
那年父亲还不满十四岁,好心的队长看到父亲吃力地干着与他单薄瘦小的身躯不相称的活儿时,就生发了恻隐之心,让父亲担任了记账的小会计,这让父亲轻松了很多,可是傍晚收工回来,父亲要帮着奶奶压碾推磨摊煎饼,一直干到深夜,那时没有什么电器,一切全是收工操作,除了家里吃,每周末,二伯和四叔五叔他们还要从学校回来背走一周吃的煎饼。所以父亲说他就像磨道里的驴,一刻也不停歇地转了一圈又一圈,有时转着转着还睡着了。在父亲十九岁那年,爷爷因病离开人世,比爷爷小了十几岁的奶奶从此守了寡,性格变得武断强势,从此这个家的重担更是落在大伯和父亲的肩上了,然而相比父亲后来遭受的磨难,父亲曾经做出的牺牲并没有得到奶奶和哥哥弟弟们的感恩。
后来,随着父亲弟兄们一个个成家,大伯和父亲成了农民,二伯成了一名教师,四叔五叔进了工厂,父亲帮着大伯二伯盖起新屋,最后剩下在老宅的四合院里的就只有奶奶、四叔五叔和我们家了。
奶奶不待见,自然也不会来伺候母亲的做月子了,而父亲要出去干活一天不在家,姥姥家又远,幸亏母亲因为已经生过两个孩子,对于照顾自己也有了经验,一进入腊月,母亲就拖着着笨重的身子,压棒子磨糊子,摊了很多煎饼,这样即使没人伺候也饿不着了,母亲说,生大姐时,姥姥带来十几个鸡蛋都被奶奶伺候了客人,母亲就天天饱一顿饥一顿喝点面条或者面疙瘩,因为缺乏营养,月子里到茅房解手,身体太虚弱一头栽进茅坑里不省人事,生二姐时,父亲偷偷的给母亲买了十几个鸡蛋,那个年代,鸡蛋也太金贵了。到我时,母亲天天煎饼就着咸菜,整整吃了一个月。每当我听母亲轻松地诉说这一切的时候,我的鼻子总是一阵发酸,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这就是我们伟大的母亲,给予了我们生命,用这些简单粗糙的食物为我们酿造了甜美的乳汁,养育我们长大的哪里是乳汁分明是母亲的血啊!
母亲说她和父亲吃再多的苦也不怕,就怕让我们姊妹几个受到委屈,姥姥常对母亲说,要好好长志气,把孩子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好好拉扯大。
为了多挣点工分,到秋后多分点粮食,父亲白天出工,一早一晚帮生产队喂牛,冬季农闲的时候,很多人就在家里歇着了,坐在墙角晒晒太阳,或者打打牌,但勤快的父亲一刻也闲不住。父亲听说到河里推沙能换工分,一车沙换一张沙票,攒着沙票到大队能换到工分。于是父亲到了沙场,每天天不亮,就推着小推车到河里捞沙,从河里捞出来的沙子湿漉漉的,死沉死沉,漏出的水顺着筐子淌,从河里到沙场的路是一溜上坡,父亲就这样一步一挨地艰难得把沙子推到沙场,大冬天的父亲穿着一条单裤还热的全身冒汗,推一上午沙,中午在河边一坐吃的就是自带的煎饼咸菜,能吃上一回豆腐就是最好的了。
在父亲的努力下,我们家的工分多了,分的粮食也多了,吃不了的粮食可以拿到集市卖一点,再买点别的,每年父亲都是给我们几个扯一身新衣服,把我们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可是世上总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过得好,更何况生了几个丫头片子的人家。但是父母虽然懦弱,但在某些淫威面前绝不会妥协,并且还表现得异常的倔强。这也许就是后来为我们招来这么多烦恼和痛苦的一个原因吧。
无戒日更挑战第十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