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丝丝缕缕,这雨从清晨到现在,一直在撒,仿佛又回到从前。
下雨天,留客天,天留我不留。小学的时候,每到夏天,下起雨来,必是滂沱大雨,这个时候,一向严肃的班主任老师就开始给我们讲故事。这个关于句读和吝啬的笑话就牢牢地记住到现在。
家里有一把油纸伞,总奇怪,好像布一样的面料,竹子骨,木头把,这样的,不怕雨吗?也不喜欢,可是轻巧的带按钮的大伞只有一把,自然轮不到小孩子用。所以,每一次都委委屈屈的拖着沉沉的油纸伞,每一次打开它都要爸爸帮忙。好讨厌它,后来它终于坏了,后来终于扔了,后来才知道它上面刷的是桐油,才知道美丽的油纸伞,是南方才有的东西,是姥姥的陪嫁,是再也没有的老手工。
小时候,就是这样的不知道轻重,全凭着喜恶方便。
觊觎了很久,终于有机会把姥姥的玩意儿偷偷的拿出来几样,去给同学炫耀。把不能玩不能戴的物件,扔的扔,埋的埋,依仗那个时候姥姥岁数大了,多少年都不曾动过这些,也不会想到是我给偷偷的拿出来祸害了。
那个年代,隔三差五,就有人家把残了一只耳的胆瓶、破了盖子的罐、漏了一个小眼儿的铜盆扔了出来。爸爸把家里吱吱嘎嘎响的竹圈椅扔了又烧了,家里镶着铜叶子把手的榆木橱子都扔了,更不用说爱生锈的铜盆铜锅子。姥姥的柜子上有一对六角粉彩小瓶子,上面是形容逼真的铁拐李和汉中离。铁拐李是那个拄拐乞丐版,瘦骨嶙峋,非常吓人,烛光下尤其瘆得慌,饿鬼一样的眼睛好像在一直盯着你。后来一只有了残,架不住妈妈总是絮叨,姥姥就把它们都扔了。
那个时候不知道这些都是古董。记得一年一个南方人来收银器打梅花戒指。妈妈就把姥姥的银器,拿出来十多样,都打了丑丑的粗糙的戒指。我没有要,第一次觉得那些老旧的银器很好看。那长长的精美的银簪子,耳挖子,银蝙蝠,头是小猴子的银镊子。一向惧怕妈妈的我,竟然敢悄悄的把它们推回去一次,但是在妈妈严厉的注视下,再不敢做二次。终于,这些可怜的老银器被南方人拿去融化。现在知道,精明的南方人肯定是把老银器拿走了,用其他的银模的戒指。
小时候的路是石子路,通常在下雨的时候,跑出去,翻捡那些被雨水冲刷过后才出现美丽的花纹或者半透明的石头。前前后后,攒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石头。偶尔会遇上半透明的淡淡红色的石头,大多数都是乳白薄云一样颜色的,就是觉得好看,其实就是玛瑙石。
初二一个大雨过后,突然觉得攒了这么多有什么用,沉甸甸的,到处藏了,还被妈妈骂,就一时冲动把千辛万苦寻到的美丽石头都埋在菜园子里。有时候,挖出来看一看,莫名的惆怅一会,后来就一点点的不去想了。
有了自己的家以后,还梦想着找回来它们,可惜这么些年,它们早就土行它方了。在我选择扔掉的那一刻,连同感情和曾经的美好就都抛弃了。在生命里,我们就在发现和相遇的那一刻起那一点点缘分,留不住,怅然,毕竟也就失去了。人世间的来来往往,有多少,我能留住?没有,不过是在一起时尽量的珍惜和不辜负吧。
喜雨,点点滴滴,敲在窗棂,落在心头。幼年戏雨、逐雨,在雨里寻找漂亮的石头,宽大的叶子接雨成珠。年少时,雨如烟,为赋新词强说愁,寂寞惆怅一会,却是豆蔻年华懵懂无知欲说还休的喜欢。拔节一样的少年,青葱岁月啊,隐秘的青春洋溢着张扬和羞涩,不敢说,不敢看,不敢做,只敢悄悄的想,蕴含着默默的关注。
青春时节,雨是我们的观众,是我们的朋友,恨不得彼此更明亮更美丽更湿润。缠缠绵绵、泼泼洒洒,反正就是爱了,风也萧萧雨也萧萧。
而今听雨不看雨,尽是忆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