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七八月的时候正是南方最多雨的季节。数天阴雨绵绵,天不当晴,整个人间都是灰色调的。有时候突然放晴,让家中隐着湿气的物什以及潮湿的瓦片有了晾晒的机会,人的心情也会明朗开来,属于夏天的清凉的瓜果才有了食用的雅兴。但这样的晴天丽日有时并不会延续太长,可能仅是一个下午,近黄昏的时候门外又突然传来了街坊邻里相互喊叫抢收衣服的声音。待你急匆匆将门外晾晒的衣物收进来,那豆大的雨点便开始跳下那冒着热气的大地,街巷里的小孩便开始喊着往自家门户蹿,竟是好不热闹!
对于这夏天的雨我一直有着十分复杂的情愫:说讨厌吧,确实也很真切地讨厌过;说喜欢吧,确实我也曾很多次期盼过。小的时候,夏天雷雨的到来总是意味着电视要关掉,这是属于主动的情况,源于对家中电器的爱惜,被动的又是什么情况呢?整个村子都会没电,夜里乌漆嘛黑,又燥热无比,自然十分难受。再者,家中老人,甚至于还在壮年尾巴上的父亲在阴雨的天气常常会犯老毛病。很小的时候只因父亲常在这个时候无法出门劳作让我们不得不收敛玩乐而感到压迫感和拘谨,懂事一点的时候看到他们的疼痛,又十分伤感懊丧,一个个也没精打采的,仿佛这雨把生活的乐趣浇湿了,浇散了!我因此也非常不喜欢下雨天。
长大了之后,生活不只有电视之后,经历了更多的事情,其中不乏有雨之乐事,对于这夏雨也慢慢改观,情感丰富开来,也就懂得慢慢挖掘更多美好的回忆。
小学离家中比较远,每每到下雨天,奶奶或父亲总要去给我们送雨具,每个人一把小花伞,一套小雨衣,卷起裤腿,泥水溅起在小腿肚子开了一朵又一朵小泥花,我们却欢快地在路旁的小水流洗起了脚丫。回到家中,父亲会为我们煮完姜汤,有时候也会煮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方便面,对于那时的我们来讲,那简直是人间至极美味。时隔这么多年,我依然记得自己的那把小粉花伞,那套红艳艳的小雨衣以及那一碗美味的方便面,那是我为数不多记得很清楚的儿时物件,念念不忘终大概也是因为爱之深吧。
在我青春期的时候,我突然爱上写作,爱写阳光,爱写花朵,爱写大海,更爱写这淅淅沥沥的雨。我时常坐在门前,看门前雨水潺潺,看屋檐的雨珠断断续续滴落,我心想我应该怎么串联起心中同这雨珠一般散落下来的珠串,怎么样才能让那个少年知道又不要揭破我的心思,怎么样才能把剩下的诗行谱成青春的曲谣。那是我的雨季,花朵一样的年纪,有梦想,有爱恋,有对未来淡淡的忧伤和无限的期盼。
及至现在,若有若无的,我潜意识里期盼的是每个夜晚都能枕着雨声入眠,可以的话,希望它不要是倾盆大雨,那样的雨势注定要吵到敏感的人。我希望它是沙沙的小雨,淅淅沥沥地,或者再张扬一点,哗啦啦下一会,我会感觉十分安心。我曾对友人说起,我希望夜里可以下雨,他问我为什么,我心里还没有特别清晰的答案,大概是一种慵懒的情绪,也大概是一种模糊的不安全感。八月的夜间之雨时常能给屋子降温,雨声淅沥,雨意清凉,加速了心中宁静,这样的入眠十分舒服。雨夜我通常会再如往常一般熬夜,这雨也像是来提醒我早点休息,我也会自然而然地想着这样的雨天就该睡觉,应该放下心中执念,暂时忘却生活和学业上的压力,枕着这雨声一同进入睡梦。
人在一生会遇到不同的人,不同的事,以前不喜欢的人和事,到了后来的某个阶段,你突然能理解,或者慢慢会喜欢上。少年的成见和后来的改观这并非人的成长所带来的变故,而是认知阈值的拓宽。就如同我对这雨,孩时我不喜,是因为孩童的乐趣只拘囿于电视,自由自在玩耍,当雨影响到自己的玩乐,我便对它产生成见;而长大后眼界宽广了些,有梦想有朋友,还学会饮回忆之甘醴,敬过往和明天。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枕着雨声入眠,希望今夜的梦中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