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记得我上初中的时候,生物课最开始就是学习细胞理论。书上有清晰的细胞示意图,大概是像这样,清楚地向大家解释细胞的结构,哪些是细胞质、细胞核和细胞壁,以及他们分别的功用。
有了清晰明了的示意图,我自以为已经十分熟悉细胞结构了。但等到实验课上,真正在显微镜下面观察各种细胞标本,却吃惊地发现,自己对它依然还是很陌生,这和自己头脑中的示意图太不同了!大概是像这样:
但因为有了示意图的理论基础,面对不同的细胞,我们也能大致找出这些细胞的结构。但不同的细胞图像看起来依然千差万别。这让我对小小的细胞生出了敬畏之心,“你以为自己已经认识它了吗?你所认识的还远远不够呐”。
(突然我也再次被提醒,显微镜看到的细胞,依然是用染色剂着色之后,通过可见光传递到眼睛里的,并不是细胞本身的颜色,依然还只是加工过的“照片”而已。)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有人拿一个图片问我,这是细胞吗?我想我能给出的最智慧的回答应该是:我不知道。
(二)
人的眼睛太有限了。人的理论也太有限了。
千百年来人们都在不断地总结、归纳,希望能够洞察这个世界运行的法则,能掌握规律而应用规律。人类发现的各种理论,都基于对眼见世界的观察和总结归纳,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从具象中抽象化出来的。
在对物质世界这样的研究方法上,人类建立了物理学、化学、建筑学、生物学各种学科……这是认识世界的过程。
认识的越清楚,应用的就越发达。于是人类就有了蒸汽机、高铁、电话、互联网、人工智能等各种工具……这是改造世界的过程。
理论能够帮助理解实体,也能够部分程度上掌握规律和应用规律。理论可以通过不断修正和完善,好让它越来越接近实体本身。
但再好的理论都只是对实体的描述,不可能代替实体。如果高举理论本身而忽视与实际联系,要么理论大而空洞,要么与实际差之千里。
同样的道理,中国古人在两千年前就已经言简意赅地用寓言说明了,沉醉于图像和理论而不认识实体,先有按图索骥,后有叶公好龙。
(三)
世上所谓智者,都是善于洞察世界而总结出理论的人。人为什么热衷于理论呢?
因为把握理论就能应用理论,洞悉万事,预测未来,明智决策。理论的全备能给人一种如神一样全知全能的错觉,用中国成语来说叫做:料事如神。这是人所梦寐以求的能力。
越受到高等教育塑造的知识分子,他们在这条道路上走的越远且没有察觉。
他们喜欢谈论各样的主义和概念,言语间尽是抽象的虚词;
他们热衷于抽象化的理论,却对具体的现实世界陌生;
他们熟悉用统计数据佐证观点的方法,他们喜欢说明趋势的宏大叙事,却不关心有血有肉的个体感受;
他们的头脑如同人手所造的齿轮咬合的机械工厂,只能接受同样尺寸的零件,看似高效,却麻木、空洞、狭隘而脆弱。
这是人类始祖选择的那棵“分别善恶树”上的果子的味道。作为他们的后代中杰出的一类,他们依然不断地以这果子为满足。
与此相对的,是神所创造的生机勃勃的大自然,是一整套无比复杂而又平衡稳定有序的生态秩序。
(四)
在基督徒的群体中,“智者”也是不少的。最厉害的那部分,大概都成了神学家。
但神学是比其他学科都特别的一种,它研究的对象,是那位创造了人的神。
如果说用理论来描述和认识这个物质世界,都尚且艰难而有限,何况是用理论来描述创造这个世界的造物主本身呢?这更应当让接触神学的人有一份敬畏。
作为普通的信徒,我们当然受惠于前人神学研究的成果,但也可能会受制于前人的错误理论。所以最重要的并不是以神学来认识神,而是亲自来与神相近。
路易斯在《返璞归真》中提醒大家,他的描述只是对于真理的画像,是为了帮助大家理解真理。但并不是真理本身。“如果这个描述对你无用,那就尽可能地不要理会它吧。”
是的,本文也是一个理论,无论如何我们还是要回归实体。
如果人坚持理论却不联系实体,理论就会成为认识实体的局限和制约。不仅在自然科学领域是这样,在神学上更是这样。这就是理论的危险之处。
理论的危险也就是偶像的危险。自认为理性的人应当首先清醒地意识到理性的有限。
“我要灭绝智慧人的智慧,废弃聪明人的聪明。”林前1:19
(五)
作为一个普通信徒,当然我们要“尽心、尽性、尽意、尽力”爱我们的神,所以要力求明白的更多。
但很多的真理,并不是我们想明白道理再接受的,而是只有我们凭信心接受,才能明白和经历的。神奥秘的事情尤其如此。想要从这里面得出一套绝对可靠的规律恐怕是难的。
这也让我们在面对大家的真实经验的时候,更有一份谦卑和倾听。
人有见识就不轻易发怒,如果某些讲论非常容易激起我们的敏感的排斥,很有可能是因为我们在这个地方的见识是浅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