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生于公元1938年5月,逝于公元2022年8月,享年85岁。少时家贫,有兄弟姊妹七人,排行老大。长兄如父,责任在肩。少时即放牧农耕,帮爷爷奶奶补缺劳力,十三岁随堂兄赴黄区杨家帮工务农。至农业合作化大炼钢铁之时,铁未炼成,却铸就了父亲钢铁般的躯体和意志。刚毅坚韧,格性率真,劳作不辞辛苦,帮人心底无私。
父亲曾为九条岭煤矿职工,一日井下采煤,亲见矿石塌方,一工友瞬间殒没。其时母亲年轻,大哥尚幼,心有牵挂,不敢久留,辞工赴彊再谋生路。时值三年困难时期,流亡新疆人员众多,在玉门火车站被劝返。从此安心在家,扶妻育子,提弟携妹,精耕细作,以为生计。
1969年春,爷爷突发疾病去世,奶奶缺了顶梁柱,父亲又以三十一岁的年龄开启了照顾小家拉扯大家的责任,先后帮着为四个叔叔娶妻成家,就连那个身有残疾的五叔也娶上了媳妇,而村子里至今还有两个与小叔年龄相仿的光棍汉,只此一事,村人也是对父亲刮目相看。
繁重的农业生产,抚子育女的辛劳,让母亲积劳成疾。父亲虽是全力,让母亲在就近的县区医院,军队医院,甚至到兰州的省级医院,及至最后在地区医院治疗,奈何顽疾难医,最终没有救回母亲的生命。1985年春夏之交,母亲走了,父亲那年47岁。待得忙完母亲丧事,父亲苍老了许多,姑爹说,看着父亲象变矮了很多。也许刚强的父亲从尚未成年的我和小弟的嚎哭中感到了巨大的压力,感到了自己孤单地面对未来的不易,虽然我没有看见父亲当众流过一滴眼泪!
上世纪90年代,二叔的单位集资在城郊盖二层住宅楼,他自己在远乡承包农场,农活繁忙。每每有事,父亲便骑着老式永久自行车,往返于三十公里的农场驻地,传递信息,直到那些房子盖好。那时是没有手机的,信息闭塞,只能当面见人送信,才能办理该办的事。三叔英年早逝,病重时去兰州住院看病,父亲来来回回去了不知多少趟。其中一次是我的婚期已定,在我结婚当天早上9点左右,父亲坐着夜里的火车,从兰州赶回了老家,和叔婶哥姐等亲友为我举办了出阁供香敬盘仪式。第三天我回门返去后,父亲又匆匆坐上了去兰州的火车,因为三叔病情恶化,生命危在旦夕。
小弟不尚学业,母亲在世时就早早辍学,稍大即在建筑工地上当小工,现在水电暖安装维修技术老练娴熟。而我却痴于念书,全然不懂父亲的艰难,初中毕业了又上高中,高中毕业后又上了大专。我的父亲,我至今愧疚不已心心念念再也无法报恩的父亲,自己没有上过一天正规学堂,只上过几天扫盲班,只能认识自己的姓和名,却坚持供我完成了学业,生活那么苦,他却自豪着。好在我工作以后,可以报恩了,我的一点点物质上的付出,父亲却很知足,从未提过任何要求,从点点滴滴的小事上体现着无我无私,朴素朴实,知足满足。越是年长,越是以子女儿孙们的学业事业上的一点点成就为傲。现在想来,父亲年老时过着简约清贫的生活,其实他是真正的精神贵族,而我们却这山望着那山高,自寻烦恼。
父亲走了,我没有了每个周末去老家的牵挂与急迫,没有了听父亲讲过去年代的故事和村子里家长里短的絮絮叨叨。每当到益民超市购物,看着父亲爱吃的那些胡麻卷馍馍,静静的摆放在柜台里,心里酸酸的。如果父亲在世的话,我一定会提着一大包去,这是看望父亲礼物清单的必选项,父亲见了,总是乐呵呵的。
那年,元旦放假前一天,下班回到自己小家,心中茫然,悲从中来,不争气的眼泪又下来了。父亲在世的话,我肯定会急急的收拾东西,赶着往老家去……现在,心中空空荡荡,不知去哪儿……
三年了,父亲陪着母亲,在天堂那边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