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楼的穿堂风卷着四月樱瓣，韩颖握着物理竞赛报名表的手微微发抖。洗手间镜面映出她苍白的脸，水珠顺着发梢滴在领口，校服上的墨水渍像一朵狰狞的花。
"年级第一就了不起？"三个小时后这句嗤笑仍在她耳蜗里嗡嗡作响。当她蹲在隔间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忽然想起课桌里那本《费曼物理学讲义》扉页上的字迹：宇宙不会在意蝼蚁的悲鸣。
"需要创可贴吗？"清朗男声惊破回忆。林家耀倚在女厕门口，白衬衫袖口随意挽起，学生会会徽在夕阳下泛着鎏金光泽。他掌心躺着粉红hello kitty创可贴，与方才在教务处见到的那个训斥迟到生的冷面主席判若两人。
韩颖后退半步，后腰撞上洗手台。这个总在晨会时代表学生发言的优等生，此刻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阴影："下个月市里竞赛，我们可以组队。"
天台铁门咣当合拢时，韩颖闻到淡淡雪松香。林家耀的指尖拂过她手腕淤青："弱者才会抱团欺凌天才。"他的笔记本摊在膝头，最新一页是工整的竞赛时间表，右下角画着歪扭的卡通猫。
"林家耀上周送陈菲菲去医务室了。"课间窃语顺着草莓牛奶吸管爬进耳朵。韩颖捏紧李毅塞来的饮料，冰雾在掌心凝成水珠。那个总在实验课替她收拾器材的物理课代表，此刻正把模拟卷错题订正本推到她面前，铅笔字迹力透纸背。
竞赛集训室里冷气开得很足。林家耀的保温杯挨着她的笔记，柠檬片在浅金色液体里载沉载浮。"押题卷。"他推来文件夹时指甲修剪得恰到好处，"别让李毅知道。"窗外蝉鸣骤歇，韩颖看见李毅抱着奥赛题集从走廊经过，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睛。
决赛前夜，天台铁门再次作响。李毅的白大褂沾着实验室荧光剂，掌纹在月光下泛着诡谲的蓝。"他给每个人的押题卷都不一样。"少年声音像示波器上跳动的曲线，"正确率91%的版本，他只给了你。"
韩颖的鞋尖碰到空了的草莓牛奶盒。她忽然想起三个月前暴雨夜，实验楼断电时有人摸黑送来应急灯，金属外壳上至今留着温热的触感。而此刻楼下喧哗乍起，学生会公告栏前，林家耀正指着调取的后台监控录像温声解释："韩颖同学的电脑，确实在考前一周登陆过题库系统。"
实验室紫外线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李毅的白大褂在蓝光下泛出星云状的斑点。他取下镜片沾着荧光粉的眼镜，指腹擦过韩颖发烫的额头："林家耀的押题卷有九套变体，正确率与选手实力呈负相关。"
韩颖忽然想起林家耀笔记本上那些卡通猫，圆润线条里藏着锐利的爪痕。三天前他帮她擦拭溅上咖啡的校卡时，指甲曾无意识地在她掌心划出红痕——和现在公告栏上伪造的登录记录如出一辙的作案习惯。
"为什么？"她喉咙里挤出的问句在试管架上撞出回音。李毅拧开存放放射性同位素的铅盒，取出的却是装满草莓牛奶的玻璃瓶。瓶底用夜光涂料写着拉普拉斯变换式，那是上周她草稿纸上被撕去的半截推导。
校园广播突然响起林家耀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痛心："鉴于近期竞赛试题泄露事件，学生会决定..."李毅猛地拽着她蹲下，透过试剂柜玻璃，看见监控探头正在缓缓转向。他呼吸间的薄荷气息混着显影液味道，在韩颖耳畔结成细密的露："他在教务处电脑植入了定时脚本。"
物理决赛当天，礼堂穹顶的电子钟跳至08:59。林家耀胸前的考生编号闪着珠光，当他伸手想替韩颖整理刘海时，却被她躲开了。大屏幕突然开始循环播放篡改日志的源代码，李毅昨夜潜入机房时在服务器留下的后门程序，此刻正将林家耀的键盘记录投射在所有人面前。
"宇宙确实不在意蝼蚁。"韩颖举起贴着hello kitty创可贴的U盘，里面是她通宵重写的非对称加密算法，"但麦克斯韦妖会筛选真相。"她转身时看见李毅站在最后一排，实验服口袋里露出半截融化的巧克力——正是暴雨夜应急灯旁那颗被水泡糊的锡纸包装。
林家耀的完美假面在数据流中分崩离析。他永远不会知道，韩颖早在他送来问题饮料时就察觉异样——那些柠檬片浮沉的规律，与去年省赛泄题案的论坛暗语完全吻合。
樱花谢尽的五月，韩颖在领奖台接过印着李毅笔迹的贺卡。少年用钡餐造影剂在X光片上画出的心形，正在她书包夹层里安静地发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