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是件美妙的事情,一个人在外无论漂泊多久,家永远是停靠的港湾。过年,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有多少人奔波一年,都为了这次团聚。
时至今日,最让我最难忘的,是三年前的那次回家过年,以及一位陌生中年大哥和他的破旧汽车。
我的家乡是黄河下游一座名为Y的小城,这座小城与省会城市J市隔黄河相望。我大学毕业后去了远在数千公里之外的某省工作,一年一次的休假回家便成了我一年之中最大的期盼。因为那时年轻,每年过年值班的任务也就理所当然的落在我们年轻人身上,能够回家过年就成了埋在我心底的奢望。
单位老大不知是中了彩票头彩,还是我已被排除出年轻人的行列,终于在那年腊月二十九,破天荒的给了我回家过年的机会,第二天我便马不停蹄的踏上返乡之路。
飞机降落到J市的时候已经是大年三十的下午了,按照往常惯例,我有足够的时间赶回家吃晚饭。当机场大巴进入市区的时候,夜幕开始笼罩J市,天空竟开始飘雪,不多久,雪越下越大,美得像花儿一样。
不知是下雪的原因还是因为是除夕夜,那天J市大街上车辆比往常少了很多,喧嚣的城市显得格外安静。“幸好已经到了J市,不然这么大的雪,飞机都不一定能降落”我暗自庆幸。更幸运的是,下车后,我顺利打到一辆去Y城的出租车。
“刚好六点钟,再有四十分钟就可以到家了吧?今天车这么少,或许半小时就够了。”眼看着出租车驶出市区,就要行驶到黄河大桥上了,看着车窗外的雪景,我心里打着如意算盘。
“滴滴……”出租车的喇叭声把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前方也不断传来各种车辆急促的汽车喇叭声,而且随着车子前行,汽车鸣笛的声音越来越多,此起彼伏,乱作一团。
这座大桥另外一侧连接两条国道,是进出J市的交通要道,向来车多,除夕夜赶着回家的车多,再加上下这么大的雪,终于,堵车了。
看着一脸无奈的出租车师傅,我一遍又一遍的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六点半了,年夜饭赶不上,春晚肯定可以看得上”我只好这么安慰自己。然而,车子虽然驶上了黄河大桥,但却以龟速前进,那走走停停的速度,甚至不如龟速。
雪,越下越大,在大桥灯光的照射下急速飞舞,不断亲吻着桥面,她们可能也是想尽快完成使命,回归大地吧。
快到八点钟的时候,出租车终于驶出了大桥收费站,雪也如这车流一般,时走时停。
“不好意思,我得回家过年,我家人都在家等我,等到前面能调头的地方你就下车吧”出租车师傅终于按捺不住,向我说道。他生怕我不同意,紧接着向我建议:“这里车这么多,肯定有很多是去Y城的,你再想办法搭个车吧,肯定有车带你”。
回家过年,一个没办法拒绝的要求。
出租车终于在十多分钟后在隔离带护栏开口的地方放下了我,飞一般的掉头走了,返回J市的方向,并不堵,而前去的车流却没有舒缓多少。
道路上的雪被汽车轧过后成了水,又结成冰,加上新飘上去的雪又全都混在一起。借着汽车车灯的光线,我走在泥泞的路上。
走了大概一两公里的路,终于看到车流逐渐舒缓开了,一些轿车利用车身短小的优势在大卡车的缝隙间游走,杀出出路。
“就在这搭车罢。”我冲着一辆轿车挥挥手,车灯耀眼,但冲我鸣笛后并没有停下,而是以最快的速度驶离,又是一辆,又没有理我。接连十几辆有着耀眼车灯的轿车驶过我的身边,一次次给了我希望,又一次次的让我失望。从那些车的品牌来看,都是不错的车子,车主应该都家底殷实,但没有任何人管这闲事,可能他们也是归心似箭,没有心情理会。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后面又来了一辆车,车的灯光昏暗,在车流里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比起之前经过我身边的其他车辆的车灯,都差得远,近了一看,是一辆小的微型车。
我对汽车的品牌并没有很多研究,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汽车。抱着最后的一丝幻想,我冲着车子摆摆手,它竟停下了。
“怎么着了?”车主是一个中年男子,满脸胡渣,面带倦容,操着方言问我。
我急忙答到“我是Y城的,这不回家过年嘛,困到这里了,能载我一段吗?”
“没问题,我也是Y城的,上来吧”。中年男子没有犹豫,给我打开车门。
上车后,我发现车里的温度竟跟车外一样冰冷,我下意识的紧了紧衣领,中年男子抱歉的说,“车子空调坏了,一直没来得及修,不好意思哈”
路上交谈中,我知道了男子的女儿生病住院,他是刚送爱人和女儿去J市的儿童医院回来,家里还有个小儿子需要他照顾。他的家庭并不富裕,自己在一家工厂打工,妻子开着一个小杂货铺,但一家人也是其乐融融,如果不是女儿生病,他还原本打算趁着过年带儿女去游乐园玩。
慢慢的,车窗上开始布满雾气,车里也不再那么冷。
临别的时候,我要支付车费,男子拒绝了,他说“载你回来不过是随手帮个忙,也算是做个好事,给我女儿积德行善吧”。
那时,雪已经停了,看着城里天空绽放的烟花,美得像花儿一样。
后记:在我们生命的旅途中,总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陌生人,有的是曾在公交车上给你让了个座位,有的是曾在你困难的时候给了你施舍,又或是像我这样在屏幕的另一端讲述着各自的故事。不知你是否曾经历这样的陌生人,不管怎样,感谢这些陌生人,让生活美得像花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