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悲伤逆流成河》在优酷首页出现了好几天我都没看,因为我对郭敬明无感,也没有看过小说,演员看上去也都是一些年轻的新人。本以为又是一些校园的青春爱情故事,可没想到打开之后越看心情越沉重,主人公沉默无声的绝望和悲戚的眼神仿佛是一把时光刃剑,打开了我那段灰暗孤独的求学岁月。
说起来很可笑,以我的户籍所在地我是可以上市区的实验小学 ,可是老爸老妈大大咧咧,把我送到了就近的乡镇小学,而这件事直到我大学毕业才在一次家庭聚会中从妈妈轻描淡写的聊天中得知。
乡镇小学的配套设施及周边环境都要比实验学校差,小小的年级还分辨不出老师的差别,但是我只知道每次路过实验学校,就看到校门口写着“进入校园请说普通话”,以及他们美丽的校服。没想到我也本该是那里的学生,现在的 我常常想,如果我是在实验上的小学,我的初中高中是不是就不是现在的学校,我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
小的时候我的家庭条件还不错,爸爸是工厂的班长,妈妈是车间主任,爷爷是销售处长,奶奶以前是老师。我自己几乎没有买过衣服,每年逢年过节还有我过生日的时候都能收到很多衣服、玩具等等,甚至有的人没搞清我的性别,送了很多男孩子的套装,有一年学校举行晚会,音乐老师都来找我借衣服。爷爷出公差可以经常带着我,做轮船、火车,住酒店,而那时我身边的很多同学还没有见过火车。
奶奶以前是老师,可以给我辅导功课,作文,寒暑假叫我练字,而我的班主任刚好是语文老师,也喜欢毛笔字,于是对我多加照顾。比如,学校会定期发一些本子和课外读书,这些都被我去办公室的时候抱了回来;考试的时候,即便考试的时间还没到,老师只要看到我做完了,便会走过来审阅;更甚,她会骑车带我回家,让我和他们的家人一起吃饭后给我辅导功课,再送我回家,为了我能在竞赛中能有一个好成绩。
老师对我的特殊照顾并没有在班级引起什么波澜, 毕竟对于小小年纪的同学们来说,那时的我们都还很爱玩,也不太敢也不太会对他人使用暴力,他们能做的不过是在背后议论我,正面见到却又不给我说话,除了邻居的几个孩子,那时的我几乎没有什么朋友。
这种高高在上的孤独感升入初中就被打破了。
升入初中的第一天,我在学校举行的开学典礼上领取了“三好学生”,随后在班级上被老师点名记录在册。第一次期中考试,老师在全班阅读了我的满分作文,随后又拿到了隔壁班分享,因为隔壁班的班主任是她老公。因为这件事,我在学校小有名气,经常看到楼下的学生对我指指点点,还有人找我帮他们写情书,或者是抄写诗句。
13、4岁的女孩子,情窦初开,知道臭美了。我剪掉了长发,变成了轻薄有层次的齐肩短发,宽松的休闲裤变成紧身的喇叭裤,单调的素色短袖变成白蓝相间带纹路的平肩毛衣,帆布鞋变成铆钉靴。课外读物变成了时尚影视,背着奶奶熬夜看《流星花园》,乖乖女变成了叛逆女,除了语文其他学科的成绩急速下降。
有一天课间休息的时候,我与同学在栏杆前聊天,这时从楼上跑下来一个男孩子,那时候的学生喜好拉帮结果,什么篮球队的、足球队的,还有很多人互相认干妹妹、干哥哥,更有一些同学会以结交到社会人群而自傲,每天在学校成群结队,耀武扬威,有人觉得这是酷,有人觉得就是小混混。
他跑到我面前,塞给我一封信,就一溜烟的跑上去了。然后楼上发出一阵阵的大笑声,探出了几个脑袋,其中一个看着我说:“记得给我回信啊”。
上课了,我小心翼翼打开这封叠成心形的信。
是的,这是一封情书。
很短的一段话,做成了一首小诗,表达着着一见钟情、难以忘记稚嫩的爱情宣言。
我的内心喜悦、激动又害怕紧张,各种早恋、非议、处分、开除等等字眼在脑中盘绕。最后,经验丰富的好友帮我礼貌的回了一封信。
就在我以为事情结束的时候,一个女孩子找到了我。
她在上课期间,报告叫出了我的名字,班主任示意我出去,我跟着她走到走廊便被三四个女孩子推到了学校的楼后面,而后我看到的是20多个女孩子,她们围着我,眼神里面充满着恶意、不屑、冷漠,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恐惧逐渐侵蚀着我僵硬的身体 。
“就是她啊”“这也不怎么样啊”“还以为多美呢”“肯定是她勾引人家的吧”·····
一个女孩走过来,质问我:“你是怎么认识刘畅的?”
我说:“我不认识刘畅。”
她说:“不认识,不认识他怎么会给你写信。”
我想起来前几天那封信,落款下写着“刘畅”。 就在我想着怎么说明这件事得时候 ,身后的女孩子打起了快板,旁边的女孩子随着节拍阅读手里的一封信,那是我回给刘畅的信。她们一字一句,嬉笑嘲讽,有人拍手尖叫,还有人朝我扔石头。
那封信好长好长,我渴望有人能救我,我听到了级部主任的脚步声,她们也听到了,她们安静了下来,我很绝望,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两个高个子女生走向我,长头发的女生问我:“你到底认识刘畅吗?”
我说:“真的不认识。”
我的话刚出口,短头发的女生便呼了我一巴掌,又一脚把我踹到在地。我的脑袋懵懵的,脸颊火辣辣的。下课铃声响了,楼上的学生都探着脑袋往下看,那一刻,我觉得自己颜面尽失,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像是被审判的囚犯。
也许是她们找不到其他的理由,也许是因为下课了,人越来越多。长头发的女生拉了拉短头发的女生,我的好友也从楼下跑了下来,她们一群人便开始散开,短头发的女孩指着我警告我以后不要再和刘畅联系,便让我离开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的教室,我只记得好友一直拿着头发遮挡我的脸,我只记得经过下课人海中的学生都看着我,我只记得上课时的我心不在焉,被老师罚站,最后哭了整整一节课。
从那之后,我变的沉闷少言,不想去人多的地方,害怕再见到那群人。
有一天中午,我趴在课桌上看书,这时进来一个女生。她问我:“你是一诺吗?”
我说:“是啊,你是谁?”
她突然抱住了我,说:“我是刘畅的姐姐,真的对不起,刘畅已经把那个女生打了,替你出气了,以后我们会保护你的,你别害怕。”
后面姐姐说的什么我已经不记得,我只记得那天阳光很好,姐姐很美。
姐姐的话令我的心得到了一些安慰与鼓励,好友告诉我,刘畅是学校篮球队的,找我麻烦的人叫韩梅,是学校舞蹈队的,她追了刘畅很久,刘畅都不答应,听说刘畅给你写了情书,便找了一群人要教训你。
姐姐找过我的第二天,课间操结束之后,我往教室走,便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一转头,又看见了韩梅,我的心立刻揪紧了,她走向我,嘴里骂着“贱人”,就在她要薅起我头发的那一刻,一个身影从楼梯上跳下来,挡在了我的面前。
是刘畅。
从他写情书到发生这么多事,我从来没有这么近的认真看过他,他确实是又白又高。
他的手握着我的肩膀,身体挡在我的前面,我的身高只到他的肩膀。
我们没有对视,也没有说话,他便抓着韩梅上去了。
原来他们在一个班。
之后的我,剪了齐耳的短发,换回了单调的休闲服,冬天穿着奶奶的大棉靴,在自己的世界一点一滴爬行着。
再一次听到韩梅的名字,是在学校的广播里,她因为结交校外人员打架斗殴被学校开除了学籍。而当初和她一起伤害过我的一部分人给我写了道歉信,偶尔我还会在楼梯间见到她们,她们还会对我微笑。
但是我没有再见到刘畅。
听过他和韩梅好过一段时间,后来就转校了。
时过境迁,虽然她们都受到了成长的教训,我也收到了她们的道歉,但是我永远都不会原谅,我忘不了,忘不了如惊弓之鸟般待人宰割的恐惧,忘不了同学之间的冷漠与嘲讽,忘不了手足无措的委屈与绝望,忘不了受伤之后胆怯自卑懦弱的自己,忘不了忘不了······
回忆青春时光,我偶尔会想起刘畅。
如果我们不是在那时遇见,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在那段暴力袭击之后,他挡在我面前的那一瞬间,是在黑暗中唯一治愈我的一缕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