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在家中整理杂物,无意中翻出一双毛线鞋。
毛线鞋由米黄色的毛线钩织而成,上面挂着两个同样米黄的毛线穗,轻轻地用手托起,它像一只弯弯的小船,也像一件用爱织就而成的工艺品。
儿子哒哒哒地跑过来,好奇地问:“妈妈,妈妈,这是什么呀?”
“这是毛线鞋,是你小时候穿的呀。”
“不可能,这么小。鞋店里没看过这种鞋啊”
“现在店里看不见了,这是外婆给你钩的哦。”
我的母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除了侍弄土地的本事,最让十里八乡称颂的便是一手钩针技术。每到冬季农闲时,母亲便会搬出小板凳,坐在墙角暖暖的阳光下。她左手食指和小拇指搭着线,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捏着钩针,一针一针,上下翻飞的手指就像马良的神笔,不大会儿就变出一朵小花,变出一只小鸭……
小时候,我和弟弟的毛线衣、毛线背心都是母亲的杰作。为了让衣服更好看,母亲总会充满巧思,在上面用不同的线钩出立体的花朵或栩栩如生的动画人物。而这些便成了我和弟弟向小伙伴炫耀的资本,即使天气不是很热,我们也总要把外套敞开,好似这样美妙的东西不受到目光的注视,那便是一种惋惜。
可是后来,母亲很少再钩织了,钩针也被藏在家里最高的柜子里,即使站在板凳上也很难够得着。
大学时,走出乡村的我被大城市被繁华迷了眼睛。面对同学的落落大方,我的幼稚和见识的浅陋成了我想拼命掩藏的自卑。如何让自己不那么的鸡立鹤群?我自作聪明地想通过着装来改变自己。那时最流行的便是各种呢子大衣,好看的大衣大多比较修身。这样母亲的毛线衣便成了鸡肋,弃之可惜,但穿搭在里面实在臃肿难看。
一次母亲兴冲冲地给我打电话:“丫头,家里下雪了,你那里下了没?今年天冷得早,妈赶大集买了软乎的毛线给你织了了件厚毛衣。昨天已经让你爸寄过去了,你不要舍不得穿啊。”
可怜的母亲吆,她哪知道电话那头的女儿根本不是舍不得,她是压根不想穿啊。
放假回家,母亲一边唠叨着家长里短,一边从我的箱子里将衣服掏出来挂入柜子。衣服挂好了,一排排的加绒衬衫和高密度打底衫,红的、黄的、白的……像一朵朵姹紫嫣红的鲜花开满了柜子。母亲用手捏了捏轻薄柔软的打底衫轻轻道:“真软,真好看……”
后来,每个寒风呼啸的冬日,母亲除了叮嘱我一定要多穿衣服外,便不再寄毛线衣过来。而我也从来没有问过她:“为什么不再钩毛线衣了。”
前几年,我的儿子出生了。全家人的宝贝自然疼爱万分,吃的、穿的我都仔细对待,有时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哄他玩耍。
带儿子逛街时看到路边有一位老奶奶在摆摊,摊上摆满了颜色各异款式不一的手工毛线鞋。我兴奋地买了两双,还没给儿子穿上,已想像了白白的糯米团子穿上各色鲜艳的毛线鞋的可爱样子。
回到家中,母亲摸着我买的毛线鞋傲娇道:“钩得太松,毛线不够软,配色不太好看,我能钩出更多的花样。”母亲端来板凳,踮起伶仃的小脚,伸长手臂在老式的柜子里一阵翻找,不一会就抱出一大堆东西摊在桌子上。有长短不一钩针、各种颜色的毛线团和一件织了一半的毛线衣。
看着那件织了一半的毛线衣,我的眼睛就像在醋里浸泡了似的,酸酸的……
冬日暖阳下,母亲再次拿起了那根钩针,将爱意织进密密的毛线圈里,织出孩子们快乐的童年,织出成长的足迹。